将军夫人在上——细雨鱼儿出
时间:2018-11-01 09:08:50

  然而行完礼后,他也发现不对劲了。
  北越王似乎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所有人,眼睛只沉静炙热地看着面前眉头微蹙一脸茫然的清秀女子,脸部肌肉微微紧绷,仿佛在拼命压制着体内的某种冲动。
  又联想到方才吕蒙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齐从明一下子想到了某个可能,瞬间面无血色。
  耶律齐虽然早便收到消息,她回来了,但此时见到人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比之四年前似乎更加沉静内敛,脑中一瞬间想起的却是在兹州那一晚,她穿着月白色长裙,一双眼睛里仿佛燃着两团火焰,在清亮的月色下,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场景。
  她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甚至很多时候毫不掩饰内心对他的厌恶,但他就是自虐一般,这些年总是不时地想起她,每当那时候,他的内心都是一阵空虚烦躁。
  只是如今女子看着他的眼神,少了以往的厌恶,多了一丝茫然,耶律齐眼眸一沉,低声道:“你回来了?”
  沉冷的声音中,暗含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深厚情感,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旋涡,蕴含着随时吞噬一切的力量。
  苏云微愣,心底的怪异感更重,叶昭这时候不动声色地走前一步,阻拦了耶律齐看向苏云的眼神,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北越王来得正好,我们刚好也在讨论这起案子的相关情形呢,你应该也很感兴趣罢!”
  他们欠他人情是一回事,但某些不能退让的原则性问题,碰了还是没有情面可谈的!
  耶律齐眼眸阴沉地看着叶昭,苏云却是已经快速地从目前略诡异尴尬的气氛中分析出了一个让她有些崩溃的结论
  这个齐叔一直挂在嘴边的北越王,不会是她以前惹来的烂桃花吧?
  耶律齐深深地看着叶昭,心底的烦躁一瞬间仿佛要破体而出,只是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他嘴角紧抿,沉声道:“哦?想不到皇后娘娘对这起案子也有兴趣,可是讨论出了些什么?
  本王派去益州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此时情况很不好,被灭门的杜家之前并没有过如此苦大仇深的仇人,那一晚他们周边的邻居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而齐郎君那天早上出现在发生命案的现场,却是有实实在在的人证。
  说实话本王也在为这件事头疼,齐郎君到底是本王母妃娘家之人,他出了事本王定是无法袖手旁观的。”
  他这时候哪里还猜不到,去上京的一路上,齐从明嘴里念叨的那个必须尽快接过来的女子,便是郑云歌!
  他在到达上京那一晚突然独自一人出去了,后来便被抓到了刑部,据说那一晚他被逮捕时有将军府的人在场,当时他便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深想。
  想来若不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的事情,这个女子在四年后终于回来之时,首先遇到的会是他。
  他与她,似乎总是错过。
  耶律齐嘴角越抿越紧,眼底甚至透出了一丝自嘲。
  叶昭赶紧回头对苏云打了个眼色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先办正事要紧。
  她现在也是有些头疼,只想快快了结这里的事情,把云带回去。
  此时云没了和君玮那一段记忆,说实话她十分担心她会被某个妖艳贱货拐了。
  苏云自然知道此时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立刻没再管男人始终落在她身上的专注目光,转向齐从明,沉声道:“从明,我无法亲自到现场勘查,无法做更多的事情,但我已经大概知道凶犯和他这样做的目的。”
  她要先跟齐从明说清楚目前发生的事情。
  “被砍落的头颅,面向大门而跪的死者,按家族辈分排列的位置,凶犯这是在还原某个场景呢!某个……男女老少皆十分熟悉的场景!”
 
 
第347章 君玮也不能(第二更)
  在场的皆是对这个案件有过详细了解之人,此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负责这个案子的刑部侍郎江翟更是一愣,这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女子此时可是在分析案情?皇后娘娘对这案子的上心程度竟然已经高到要专门找人去分析?
  便是他这些天确实遇到了瓶颈案子在益州当地引起了百姓恐慌影响恶劣,偏偏唯一的嫌犯死活不认罪,而这个嫌犯又偏偏是诸多上面之人都开口关注过的,给他十个狗胆也不敢随随便便结案了事。
  可是便像所有某一方面的专家一般,江翟十分不爽这种自己的工作能力被人质疑,甚至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插手了的感觉,不由得眉头紧蹙,看着那个女子的眼神带了一丝敌意。
  找人分析案情便算了,还找的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是怎么回事?这是看不起他江翟吗?
  然而,当他看到身旁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北越王都听得十分认真,听到那女子的问题后都一脸沉思,他讶异了。
  那女子便是在分析案情,那种方式也是忒奇怪了,探究凶犯的作案方式难道对找出凶犯和抓到凶犯有帮助?就算有人告诉他凶犯那天穿着的是什么颜色的亵衣也对抓到他一点用都没有好么!
  时隔四年再次听到苏云分析命案,叶昭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和感动,此时顺着她的思路一思索,立刻便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满门抄斩?”
  苏云看了叶昭一眼,点了点头,“被判了死刑的罪犯都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斩首,这是官府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更是为了彰显正义,跟百姓说,瞧,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是大罪,是不容饶恕的。
  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一次斩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没仇就围观当看一场热闹。但其实,在无数百姓的注目下砍下罪大恶极之人的头颅,也是一种宣扬社会价值取向的仪式。
  凶犯定然无法叫上大批人围观他杀人,于是他为了还原这样一种仪式,特意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布置……”
  叶昭立刻接口,“他让杜家人都面朝大门跪着,这是想让所有进入这个屋子的人,都能第一时间围观到他们死去的模样!”
  苏云嘴角一勾,却透出一股沉肃,“没错,这个案子处处透出来的信息是惩罚,这是一场对罪大恶极之人的惩罚!凶犯这是把自己当做了上天的使者,在替天行道呢!”
  还在暗暗腹诽的江翟忍不住看了苏云一眼。
  他也忍不住被她的推断吸引了,仿佛能看到凶犯心里怀着以为能替天行道的自以为是和嚣张,在所有人沉睡的黑夜,一点一点布置下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凶杀现场。
  可是,这依然对抓捕凶犯一点用都没有啊!
  而且若这齐郎君当真是那个内心似乎有些扭曲疯狂的凶犯,那他也藏得太深了。
  江翟不禁默默地看了看这些天折磨得他觉都睡不好的人。
  心里本来便一片苦涩晦暗的齐从明察觉到江翟的视线,更是一阵无力绝望,微微咬牙道:“不可能,便是我那两个舅舅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们也没有到罪大恶极的地步。”
  “是,你说得没错,”苏云点点头,冷声道:“所以凶犯认为杜家罪大恶极不是针对旁的人,恰恰是针对你。”
  齐从明愕然,立刻想到了那封诡异的信。
  这样一想他不禁觉得好笑,也是真的裂开嘴笑了,笑容苦得仿佛吃了黄连。
  阿云的意思是,有人自以为是地因为杜家以往对他们家明里暗里的剥削欺压,就把他们杀了?就像对待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一般?
  如此可笑,连他也不敢相信,就凭着一封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就能洗刷他身上的冤屈吗?
  最终,害他除了要躲着唐家,还要躲着官府的抓捕,狼狈至极才终于找到了北越王一行人。
  还害得他如今深陷大牢,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一切,就是某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送给他的,所谓谢礼?
  看到齐从明那双眼睛彷如死水一般,毫无斗志,苏云莫名地心头火起,一把抓住铁栏杆道:“齐从明,你给我做什么绝望的模样?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绝望就你不可以!想想齐叔对你的期望,想想在石佛村里等着你回来让他们得以重新回到太阳底下的人!”
  现在他这模样,她压根无法跟他说石佛村发生的事情。
  那些人长期避世隐居,其实多少人心里满怀不甘和对被困于世间一隅的郁闷?
  她还记得钱家小宝曾天真地仰着小脸问她,姨姨,奶奶说外面的世界可大啦,比十个石佛村还大,小宝怕是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完,但整条石佛村,小宝明明用半天就能走完了。
  姨姨,奶奶莫不是在骗我?如果有一天小宝能去到外面,定然要看看,是不是那个地方小宝走一辈子也走不完。
  姨姨……
  只是如今,那个不停对她提问的孩子,也许尸骨早已经凉了。
  在听到石佛村被灭村后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沉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在顾君玮面前,她无法爆发,因为顾君玮没有参与她那四年,他无法理解她。
  在那两个孩子面前,她更必须把所有负面情绪隐藏起来。
  但这时候见到了齐从明,那充盈她全身的悲痛哀伤似乎终于有了出口。
  苏云眼眸微红地看着齐从明,微微咬牙道:
  “现如今的情形是对你不利,但你也没有被逼到绝路,只要能找到那个寄信之人,就能洗刷你身上的罪名。
  当初齐叔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让我们离开的?你有资格在这里绝望吗?在完成齐叔对你的期望之前你便是下到地狱了也要给我顽强地死回来!”
  就算翻不翻案能不能让他们重新回到太阳底下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至少,如果这是他们的遗愿,苏云还是希望能为他们达成,让他们下到地府,也能恢复本身的清白。
  叶昭看着苏云这难得一见的情绪爆发,心底讶异的同时,微微沉重。
  她知道石佛村那件事对云的打击定然非同一般,但她昨天跟她说这件事时,虽然有些情绪不稳,但依然能保持冷静。
  于是她以为,石佛村给她带来的痛苦太多,她便是对石佛村怀有感情定然也不深。
  但显然不是的。
  时光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她能让人和人亲密得生活中满是对方的影子,也能让人和人之间隔着一整个世界。
  他们现在和云之间,就隔了石佛村这个世界。
  他们无法理解云对石佛村的感情,也无法对她的感情感同身受。
  云看似回来了,但她,真的回来了吗?
  叶昭抿了抿唇。
  虽然这个齐郎君各方面都及不上君玮和耶律齐,但确实,在现在的云心中,他有着一个特殊的、所有人都无法取代的地位。
  他们一天无法跨越和云之间隔着的那个世界,便一天无法真正地走到现在的她身边。
  君玮也不能。
  耶律齐也看着齐从明,眸色微冷。
  突然,他开口道:“寄信之人?齐郎君可是曾经收到了一封什么信?”
 
 
第348章 曾经你想守护的世界
  另一边,皇宫太极殿内。
  顾君玮正一脸不耐地坐在李显对面,听他唉声叹气地吐槽今早臣子们又开始集体犯病了。
  “这秦王早不叛乱晚不叛乱,偏偏挑着朕的宝贝儿子生辰宴前叛乱。
  这不,那群胆子比兔子还小的老不死又开始一封又一封奏折地丢过来了,只会说朕不应在皇子生辰宴之时立他为太子!这个一句不应那个一句不可,呵,朕问他们到底想朕如何做,一个两个却都开始互相推卸了,都是朕的老子呢!”
  一旁伺候的内监心里默默道,圣上啊,你才是他们老子,所以他们心里那些小九九哪里敢说啊!
  顾君玮忍耐地抿了口白开水,“刘骏两天前已带着二十万军队和新组建起来的火铳营前去讨伐秦王,听闻如今形势一片大好。”
  言下之意就是,等刘骏把那秦王打趴下了,那群臣子就连说不可的胆子也缩回去了,急什么?
  李显撇了撇唇,“天天在早朝上面对那群老狐狸的不是你,你自然悠哉得很,别忘了那秦王如今也捣鼓出了火铳。”
  “东施效颦,不足为惧矣。”
  这倒不是顾君玮太骄傲,虽然他们的炸药火器面世后,不少暗地里的势力也开始仿照起他们炸药火器的做法。
  但炸药火器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仿造出来的?
  他们所用的炸药,可是楚三郎特意改进过的,对其的爆破力、爆破效果以及与发射容器之间的配合有着十分宝贵的经验和认识。
  南吴境内主要的铁矿资源,在范家的帮助下,也得以在开国之初,便牢牢地把握在他们手中。
  没有对火药作为武器的深入研究与试验,和制作武器的原料,他们一无法大规模制作武器,二即便他们真的做出来了,那些武器不是不能用就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甚至频频出现意外!
  他们放在秦王那边的探子便传信过来说,秦王研制出来的第一批火铳因为炸药用量过度,光是武器自爆就死了一批士兵,害得现在秦王军营中的人一提起炸药武器就瑟瑟发抖,甚至有人因为被选中去试用火铳连夜逃跑的。
  而不管是楚三郎还是范家,甚至是炸药武器的使用,都是苏云四年前为了他们做出的事情。
  那女子虽然性子温和安静,做出来的事情却总是石破天惊,让他们这些大男人都讶异不已,自愧不如。
  曾经她与他站在同一个地方,想他所想,忧虑他所忧虑,把自己和他的生活,完全地视作一体。
  可是如今,她的心中,可是多出了许多与他无关的,她十分在意的事情?他甚至不确定如今的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处于什么位置?
  可有铭儿和宝宝高?
  想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妻,顾君玮眼中浮现黯然,他很快垂下眼帘,又抿了口白开水,便站了起来,脸色冷然道:“若圣上今日唤微臣过来只是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听你倒苦水的人,微臣觉得以皇后娘娘的心胸与贤惠,必然很愿意为圣上分忧。
  若圣上不想让皇后娘娘也为这等糟心事心烦,宫里的侍婢女定然也是很荣幸听圣上抱怨朝堂上遇到的困难的。
  若是那些事情不适宜与外人说,微臣建议圣上可以养些猫猫狗狗,圣上便不会一时无聊,便以有要事商讨这样的理由唤微臣进宫了。”
  李显:“……”
  什么鬼猫猫狗狗!这是臣子对皇帝说的话吗?你丫的天天面上一副尊重我的模样实际上内心不知道怎么吐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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