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墨大伯倒是想要表现一下兄弟情深,但实在是墨父太过聒噪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能翻来覆去的说,各种夸大和自己委屈,束墨大伯根本理解不了墨父拘束在这小小的房间内,每天只有这么些小事的眼界,他觉得墨父就是无事生非,看看他干干净净的脸,整洁的衣服就连手指甲都剪得很整齐,你说你没有受到好的照顾,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可墨大伯知道他不能发火,这已经不是那个每天跟在他身后仿佛小跟班一样的二房一家之主了,他的弟弟已经成为了废物,什么也不能做的拖累,墨大伯害怕他这个不惜福的弟弟一番抱怨之下惹怒了弟妹,而自己再不长心的跟着说上几句,弟妹一怒之下万一将这个累赘扔给自己怎么办?
虽然墨大伯觉得可能性也不是很高,毕竟弟弟有自己的家他们也分家了,可万一呢?墨大伯实在不能接受这种可能性,当机立断墨大伯义正言辞的打断了墨父的抱怨,接着苦口婆心的跟弟弟说起二房的好话,说弟妹一看就是贤惠的,你看弟妹将你收拾的多么干净整齐,就连胡子都给你刮的干干净净,你看你儿子多么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童生,很快就是秀才老爷了,你看你三个姑娘也渐渐长大了,越发标致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婆家,你就等着享清福好了。
总之墨大伯那真是各种説叨势必要让二房的人明白他这个大伯是真正站在他们这边的,你看他为了他们都教育了自己的弟弟。
但是墨大伯没发现的是墨父的神情变了,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面的乌云密闭,他的脸色铁青一片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儿时说要和他做一辈子好兄弟的亲哥哥。
当然可能墨大伯即使发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谁又会在意一个瘫子的情感呢,没有任何价值的存在人家凭什么关注你。
而墨大伯的精明之处在于他后来发现墨父的神情后及时停止了刚才的话头,接着开始跟墨父进入正题说起墨大姐的婚事。
墨大伯还算是心有成算的,说这个的时候一口一个父母之命,反正意思就是墨父才是二房的一家之主,大女儿的婚事自然应该他做主,接着墨大伯开始跟墨父细细说起县丞大人多么的有权力,就连县令都礼让三分,还有县丞的宅子多么大、不知多么富丽堂皇、仆役成群,墨大姐嫁进去那真是进了富贵窝,吃穿不愁、出入都有丫鬟伺候、从此也过上小姐的生活了。
而墨父虽然一开始气恼自家大哥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墨大伯的描述吸引了,他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是没有后悔过,他知道自己以前对待媳妇和子女的态度过于冷漠以至于他们伤了心,他也知道现在他根本不能做什么事情让他们对自己好感倍增,所以他不知所措。
可墨大伯的话语等于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可以将儿女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让女儿们嫁入富贵人家,儿子也娶上富贵人家的小姐,这样儿女都会感恩他,从而慢慢开始觉得他是好的。
墨父虽然心中已经很满意了,却还是要做做样子给几个孩子看,当下墨父详细的问起县丞家的具体情况,县丞大人的品行、县丞父母的为人名声等等。
墨大伯没想到弟弟会问的这么详细,当下有些怀疑弟弟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不过想想弟弟瘫痪以后连屋子也没有出过,弟媳他们更是没去过县上就放了心,对于弟弟的询问全部都是好话连篇,反正就是县丞府上那是什么都好,墨大姐嫁过去那就是掉进福窝了,所以弟弟你赶快同意,我好给你去争取去,毕竟想要嫁进去的女子都能绕城一周了。
而墨父越听越心动,他觉得这真是天降良缘,眼神亮晶晶的看了一眼墨大姐。
别说墨父了,就是一旁听着的墨母都觉得这是不错的人家,只有墨雍始终面容平淡的看着墨大伯的表演,等到墨大伯说完这才清清淡淡的问道,“大伯忘了说你所说的县丞要找的是继室,前面的媳妇还留下两个男孩,今年都二十岁了,不说他们的媳妇比大姐要大上几岁,就是他们的孩子都四五岁了,算得上人丁兴茂”墨雍从来都认为所谓的天上掉馅饼是完全不存在的,就是存在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
“那这县丞多大年纪了?”墨母一听墨雍的说法连忙问道。
“不多不少恰恰五十岁了”墨雍定定的看着墨大伯,这次他很好奇墨大伯要怎么给墨父说下去。
“大哥,是这样吗?”墨父看着墨雍嘲讽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喜,觉得墨雍是看不惯自家大哥和自己才这样故意泼冷水的,当下忙问自家哥哥。
“确实是小五说的那样”墨大伯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他没想到墨雍竟然真的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最关键的那些墨雍清不清楚?想到这墨大伯心头有些慌乱,但他又觉得墨雍不可能会知道,毕竟那般隐秘的事情就是他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调查出来的。
“不过二弟你自己想想县丞如果不是年龄大了又何必找个村姑呢?人家有权有势多得是愿意嫁给他的好姑娘,咱们大姐能排老几啊,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了才想找个相互扶持的伴”墨大伯还是没有放弃说服墨父,“更何况咱们大姐的条件你也知道,说不好听的就只能嫁个泥腿子罢了,可咱们都是苦过的,大姐嫁到这样的人家家里家外、种地收麦哪个能逃过去?就这还必须成天吃不饱穿不好,生了病连大夫都不敢去看,遇到有权有钱的还要低伏讨好,遇到徭役说不了就守了寡,这样看县丞也就只有年纪太大这一个缺点,大姐嫁过去至少吃穿不愁、日子过得恣意。”
墨大伯觉得他要是有女儿他绝对不会甘心让女儿嫁给泥腿子吃苦,哪怕送给富商做妾室都比这好,更别说嫁给官家做正房夫人,所以弟弟他们家有什么不同意的,要他说大姐嫁过去那就是享福了。
“这,大哥,你让我想想”墨父有些犹豫,毕竟县丞的年龄比他还要大,墨父心中明白墨大姐怕是不愿意的,不过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嫁给县丞也等于成了官太太,还是正室,衣食无忧一辈子是肯定的。
“行了,父亲也别想了,我原本想着大伯好歹是大姐的亲大伯总归是不会有太恶毒的心思,却没想到我实在高看大伯了,大伯现在给我爹娘说的天花乱坠,怕是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吧,县丞可不仅仅是年纪大,他还非常暴躁喜欢打媳妇,他的前头媳妇可就是被活生生打死的,这次找继室据说还是县丞的儿媳妇亲自操办的,你说他们放着好好的当家做主不干非要上赶着给自己找个长辈那是为什么呢?”墨雍冷笑着说道,“怕是县丞的打人毛病更严重了吧,你说要让大姐嫁过去,那大伯你能给我保证大姐不会被打死吗?”
墨大伯自然想不到墨雍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到了县丞的存在,吴十背负的罪名恰恰就是和县丞的妻子通奸,而试问一个好好的官家夫人,还是饱受封建教导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相就是县丞家暴,县丞夫人实在忍不了了就想偷偷勾搭一个好带着她私奔,而墨雍将时间一对应,就知道现在找的这个继室就是那个将来和吴十通奸的女人。
连贯起来一切就很明显了,嫁入县丞府看似是一条富贵路,实际上却是送命窝,而大伯从墨雍刚才的试探和观察出已经明白,他是知情的,所以明知道这是别人避之不及的事情,却偏偏在自家面前说的这般诱人,大伯要是觉得其中无利可图墨雍是不相信的,当下墨雍淡淡的问道,“大伯也真是对我们兄妹几个费尽了心机,上次准备将大姐卖给别人是图钱,这次又准备卖了大姐恐怕是为了图权吧,就是不知道对方承诺给大伯什么好处?让我猜猜是不是跟大堂哥他们几个的前途有关系?”
第226章 体弱多病软饭渣男VS彪悍暴力病娇女(二十七)
“好你个黄口小儿竟然在这里造谣生事”墨大伯没想到墨雍还真的知道,当下就有些心慌,但他觉得墨雍就算知道也肯定没有证据,立刻大声反驳回去,“亏你还是读书人,竟然在这里污蔑县丞大人的名声,实在品德败坏”墨大伯说的痛心疾首,似乎墨雍真的做了什么卑劣的事情。
“我说的是不是真相我爹娘自会去县里打听,而大伯你三番两次欺辱我们二房,想要将我姐姐卖掉的行为难道就是你所谓的道德高尚?不如我去找找你酒楼的东家问问看,我相信他常年住在县上肯定是知道真相的,就让他来跟我判断一下大伯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吧?”这一刻墨雍越发迫切的想要考中秀才,这样有了功名的他就有了依仗,大伯如果再来欺辱他就是告上公堂也是不怕的。
“爹娘,求求你们我不想嫁去县丞府上,我不想出嫁,求爹娘帮帮我吧”作为当事人的墨大姐才是其中最受打击的,二房就这么大的屋子,大伯又说的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没来得及躲出去,她听着听着也从一开始的羞涩、顺从到现在的拿出最大的勇气反抗。
墨大姐对自己的婚事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甚至有时候觉得就是嫁给庄户人家也没什么,至少这里的事务和生活她都是熟悉了,是可以在其中应付自如的,但人往高处走,她不想攀附富贵可大伯说的却也让她迟疑,如果真的能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她又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可墨大姐心中是忐忑的,墨雍多年来给他们讲的那些故事和道理她都一一记在心上,心中也觉得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县丞能接受她这样的庄户姑娘肯定是有隐情的,但就跟某次弟弟讲的故事一样,人总要学会取舍,学会判断自己得到的东西值不值得用另外的东西来换。
可这些都不代表墨大姐敢拿命来搏,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她,墨大姐实在忍不住不由跪下来恳求父母。
“够了,我一片好心你们却要这么误会,那就随你们得便吧,你们二房的事情我不管了”墨大伯听出了墨雍话语中的威胁,也知道墨大姐自己如此强烈的不愿意,自己的算计多半是要落空了,他也不想跟墨雍他们纠缠下去,毕竟万一墨雍真的去找了东家怎么办?想到这墨大伯放下一句话就灰溜溜的跑出了二房。
等到墨大伯走后二房内瞬间静悄悄的一片,许久墨母这才看着墨父淡淡的说道,“以后孩子们的婚事都由我来决定,就是嫁给庄户人家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去拿命换富贵,大丫,你快起来吧,以后你都不用担心了,母亲肯定给你找一个你心里愿意的”墨母心中仿佛压抑着一团火,让她很想找上大房闹一顿让他们知道二房也不是好欺负的,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害怕这样会毁了墨大姐的名声和墨雍的前途,所以她只是冷冷的对着墨父,“以后你们大伯一家再上门就打出去,说什么也不要听,这一家子从根上就烂了”墨母说完转身走到灶间低下身子升起火来,墨雍能看见在她的发丝遮掩间不断落下来的泪珠子,滴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墨雍知道墨母很生气、也很伤心,他也一样,这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算计宰割的感觉墨雍好多年没有体会到了,所以说他从来都不喜欢封建的古代社会,如果是现代墨母可以大肆的闹出来,断绝关系或者曝光媒体,老死不相往来根本没有太多的阻力,但在这里,血缘宗族就是衡量一个人最开始的标准,是每个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枷锁。
墨雍沉默的吃了饭回房睡觉,等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墨雍就在院子外面跑步,一个时辰以后开始读书练字和写文,墨雍比之前更加刻苦了,因为他想要快一点考中秀才、甚至举人,这样他们二房的筹码就会更多,甚至等族里开始正视他的潜力后,墨雍就可以运用宗族的力量来对付这些所谓的亲人。
就这么坚持了四个月后墨雍收拾行李和石林一起去了省城,一个多月后院试将在这里举行,他们要先去找房子住下来,然后继续安心读书等待考试。
县试他们一个学堂的四个人除了墨雍,石林和崔毅也通过了,墨雍在家读书的这些时日石林和崔毅相携去参加了府试,同样也通过了,但回来的时候却只有石林一个回来,并且从那以后他提起崔毅的时候总多了几分气恼和鄙夷。
墨雍并没有打听具体的情形,他猜到了一部分,曾经石林跟墨雍提过一次家里有意让崔毅娶他的姐姐,看石林现在根本连提都不想提的样子,墨雍猜测崔毅那边应该出现了状况。
石林是和他爹爹一起的,墨雍这边长辈无法出面只能厚着脸皮蹭石林,好在石林爹爹脾气非常好,又长得人高马大、身体壮实,还挺有安全感的。
石林爹爹人很热情,带墨雍走的时候还特意拍了墨大哥的肩膀告诉他一定会照顾好墨雍,他是同情墨雍这一家子的,家里主事的顶梁柱瘫了,墨大哥一个刚成年的男丁又走不开,叔伯之类的靠不住,总之一个能带着墨雍出门的都没有,再加上石林和墨雍的关系那是真好,石林爹爹就想着自己多照顾墨雍几分,千万不能影响孩子的考前心情。
墨雍他们因为要住的时间挺长的,又来的不算晚,就在省城租了一个小院子,前后共六间屋子,石林爹爹找的别的学子和他们一起合租,算起来还挺划算的。
学子们一到省城就凸显出了八仙过海的本事,每天各种诗会、文会不少,一方面是为了相互之间的交流,一方面也是为了彼此试探以及打探更多的考试信息。
墨雍和石林参加了几场后就不去了,主要是那样的气氛容易让人心中浮躁,参加多了恐怕满脑子都是谁的才华高、诗赋好、哪位大人是怎样的喜好、作文是什么风格等等,倒不如自己静下心好好读书增加自己的底气。
院试当天墨雍凌晨就起来了,而贡院门口的人群比上一次更盛,密密麻麻的人头跟着进了大门,然后是比上一次更加严格的搜查,甚至墨雍拿着考篮到达自己考试的号房门口还会搜查一次,要完全确保没有人能够作弊。
墨雍这一次分到的号房不算差,夹在一排号房的中间不算清净但好歹算得上中等,墨雍擦拭完就坐到床边眯着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天完全亮的时候墨雍的号房外小门敲响了,墨雍伸手拿过自己的考卷,同样翻看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就开始看题目,他做题习惯大略看完一遍再动手,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县试和院试的不同了,除了贴经、墨义、诗赋还有一篇策论,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作文。
墨雍答题很慢,先在草稿上写完,再一一斟酌改正,等到中午睡了一觉后醒来就开始誊写,赶在天黑的时候交卷,墨雍自觉好歹自己也是熟手了,总有那么几分可取的经验。
出考场当天墨雍不算特别狼狈,到底对于考试有了自己的节奏,又专门做过定时测试,墨雍除了面色苍白、额头抽疼、脚步虚浮外其他的还好,墨雍算是出来早的,很快就看到了石林爹爹,他快步上前扶住墨雍让墨雍先去雇来的马车里休息,自己在车外等待石林。
墨雍坐到车里没一会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还是肚子实在饿的不行才勉强睁开眼睛,收拾一下墨雍打开门就闻到了厨房里面的饭菜香,推门进去厨娘快手快脚的给墨雍端上饭菜并告诉墨雍他是第一个醒来的,其他人都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