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在沈宴面前，才终于有了些自知之明，听到他的问话，胳膊上的汗毛都忍不住竖起，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家父定下的，但因为……因为我与乔小姐并无联系，所以两家人觉得此举不妥，早已取消了婚约。”
不愧是喜欢些那些缠缠绵绵文章的人，这会儿心思倒是细腻起来了。
段文浩心里想得清楚，沈爷既然对乔晚有意，是绝不想听到她与其他男人有什么关系的。当然，更不愿意听到其他人欺负了乔晚。
所以，既不能强调这份曾经有过的定亲关系，更不说明解除婚约的真实原因。不管是哪一个，他都讨不得好。
他想，乔晚应该也并不愿意在沈爷面前丢了份儿，主动开口反驳的可能性不大。
乔晚的确没有说什么不同的话。
她倒不是因为担心在沈宴那儿的印象受到影响，而是懒得再与段文浩有什么联系。像他说的这样，表明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牵扯，对她来说事再好不过了。
段文浩赌对了。
听他这么一说，沈宴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移开了目光，弯了弯手臂。
乔晚看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才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杨副官三人走在后面，在咖啡桌上敲了敲：“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我想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聪明得很，应该分得清楚，对吧？”
说完之后，根本不等他们回答，就直接转身出了咖啡馆。
眼见着他们一行五人先后上了两辆车离开这里，段文浩和陆师柔同时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咖啡馆的小沙发上。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此时阵阵凉意传来，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125 所谓的真爱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几个女同学本来正在为沈爷和乔晚的关系而暗自激动，见了段文浩和陆师柔两人此刻的表情，顿时嗤笑出声。
往日里不还装得你侬我侬，一脸“真爱至上，谁都不怕”的样子吗？怎的，今日见了沈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实情都不敢说了？
再一想学校里居然还有同学为了他们的“真爱”深受感动，甚至蠢蠢欲动地想要学习这般“自由”的精神，几人心中就是一阵恶心。
这几个同学家里的条件也还不错，又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
的确，有的封建老式作法应该摒弃，但也不是所有家长们做的事情，都该被归于这一类。
就拿段文浩这事儿来说吧。
若说这定亲不得他心意，大可堂堂正正与父母协商好了上门退亲便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却一边身上带着婚约，一边又与未婚妻的同学打情骂俏，在各种公开场合出双入对。
这是在侮辱谁呢！
而陆师柔。
明知道对方已有婚约，还特意勾搭上去。
她们可不知道，所谓的新派做法，所谓的进步青年，就要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除了那些脑子里拗不过弯的人，她们班上谁会真的将这两人看在眼里？平日里笑着打个招呼也就是个面子情，现在乔晚既然已经另有出路，还和沈爷有了关系，她们当然该明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走吧走吧，该回家去了，”几人笑着招呼道，“看了一场好戏，这咖啡还真没白喝。”
“可不是吗？这戏台子一搭，就有人急着往上跳，咱们不看都不行呢！”
……
女孩子们的声音娇俏可爱，笑起来更是银铃般清脆，但在此刻的段文浩和陆师柔听来，却是说不出的刺耳。
偏偏他们根本就不敢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情。
谁知道这几人会不会到乔晚跟前告状？
乔家还勉强得罪得起，但乔晚背后的沈爷，他们是再也不想面对了。
从前只听得他多么多么可怕，今日一见，都没被枪指着，他们就已经觉得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待那几个女学生出了咖啡馆，段文浩和陆师柔也匆匆付账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今后估计也不会再来这一家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的店了。
连带着陆师柔的那两个朋友也跟了出来。
刚一出来，几人就闹开了。
“陆师柔，今日你为何要去招惹乔晚？”段文浩憋着一口气，不敢对着乔晚发，更不敢对着沈爷发，此时终于有了宣泄口，“还让人过来跟我说，是乔晚欺负你，让我找上门去为你讨公道，结果却闹出了这番笑话！”
他们两个的关系中，陆师柔是依赖他的那一方，地位自然也就不平等。
平日里也就算了，陆师柔捧着他顺着他，任由他提要求也就当是小情人之间的情趣。到了此时，却成了他毫不客气的理由。
陆师柔顿时心中气急，脸上却还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我没有啊文浩，我只是想和你约她出来道个歉而已，毕竟毁了婚约，对她一个女孩子是不太好。小甜，是不是你们刻意曲解了我的意思？你们快跟文浩说清楚啊！”
☆、126 狗咬狗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个小蹄子对段文浩的那些心思！
平日里留着，就是为了拿捏住她们对段文浩的那点儿念想，帮着她办事，顺便还能衬托出她的“单纯善良”。
到了这个时候，可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在对两人说到邀约的时候，她就确定了这两人为了多与段文浩说说话，一定会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甚至自由发挥，从她红了眼睛直接扩散到怎么被乔晚欺负的。
不用她亲自诉说委屈，就能达成目的，让段文浩对乔晚心生反感。
但这一招，却因为遇到了沈爷而碰了壁。
此时被段文浩提起，所有的罪责当然就是这两人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没有主动说起被乔晚欺负的话。
那两个女生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傻了眼。
可在段文浩隐含怒意的眼神看过来时，她们还是急急地为自己辩解了起来：“陆师柔！明明是你特意红了眼圈来跟我们说话，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就是想让我们跟文浩带话吗？怎么，你自己耍了心机，现在事情一败露就成了我们的错了？你要不要脸！”
陆师柔从来未被人这么当着面骂过。
就算之前勾搭上了段文浩，段家两老也只是不屑于见她，乔家更是懒得与这么个小人物打交道。
没有想到，此时却被从前的两个“跟班儿”给骂了。
她顿时气红了脸，张嘴就要开骂。
还未发出声音，又想到了还站在一边的段文浩，顿时红了眼圈挤出一行泪，贴在段文浩的手臂上，娇声娇气地哽咽出声：“文浩，真不是我……我不知道她们怎么会这般误解我，甚至说出如此无礼的话，亏我还将她们当朋友看……文浩，我心里好生难过……”
平时，段文浩说不得就要捧着她百般安慰了。
但此刻他只担心沈爷会不会心里有刺，甚至对段家动手。
他是脑子有坑，但又不是三岁稚童。
敢在亲事上胡来，也是仗着双亲对他的包容。但若是沈爷出手……
没了段家，他什么都不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心疼陆师柔？这哭哭唧唧的样子不仅让他生不出怜意，反而更加烦躁起来，想也不想就甩开了手臂，大步想要离开了。
他还是回家看看好了。
另外两个女生本来见陆师柔贴在段文浩身上，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冒酸气，气得说不出话来。
却见段文浩不耐烦地将陆师柔甩开了，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想起陆师柔对她们的摸黑，又见段文浩离开，陆师柔却还要去追赶，两人直接上前揪住了她的头发：“平日给你几分面子，还真当我们是你个破烂户可以随意欺负的是吧？今天我们倒是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陆师柔此时已经顾不得去追回段文浩了，急着护住自己的脸，嘴里也发出了痛呼声。
对面街上，先出来一步的几个女同学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就是去商店买了个东西，这几人就开始狗咬狗一嘴毛了呢？
不过，看着这几个装模作样的家伙都成一团，还真是大快人心！
几人相视一笑，完全没有去管闲事的念头，转身就各自叫了黄包车回家去了。
☆、127 我比他好看
这边闹出的好戏，乔晚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这会儿坐在汽车后座上，面上的表情十分轻松。
沈宴也抛下了杨副官，坐到了这辆车上，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没说，面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旁人看到他这样子，说不定会胆战心惊的不敢说话，反省是不是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惹得他生气了。
乔晚却自在得很，主动笑着问道：“都查清楚了吗，那之后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忙了？”
说完之后，又上下看了看，关心地问道：“你没受伤吧？看你好像瘦了些，要不还是让阿芳回去，公馆那边也有人照顾。我这边不缺人的。”
沈宴从咖啡馆里出来，心里就有种闷闷的感觉。
这感觉是见了那个段文浩之后就有的，究竟为什么他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此时被乔晚这么认真地看着，却又有另一种奇异的温柔从心间荡漾开来。
他没有回答乔晚的话，只是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她。
那双黑得幽深的眼睛，在车内幽暗的空间里，好像多出了些什么，让乔晚不由得一愣，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往后退了一些。
沈宴见她往后退，想也不想就伸手将她往身边拉来。
等到柔软的触感撞到了他的身上，沈宴才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舍不得移开，一脸严肃地说道：“往中间坐，不要太靠近车门，不安全。”
乔晚极力控制住想要揉一揉被撞得生疼的某个部位，好半天才终于憋出了一个“哦”字。
这家伙，发什么神经呢！
沈宴却像是突然来了谈兴：“都查清楚了，是隔壁辽城派来的探子。那边内乱刚结束，想趁机搅乱了雍城的局势，从中分一杯羹。”
结果没想到看上去跟个文秀书生似的沈宴反应居然这么敏捷，逃过了那一枪不说，那个探子还倒霉透顶栽在了一块西瓜皮上。
“放心，如今已经安全了。这几日我不忙，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沈宴意有所指地说道，“什么事都可以。”
他想到咖啡馆里的那两人，心口的气又不顺了。
乔晚没太注意，只笑眯眯地说道：“好啊，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正说着，乔家就到了。
乔晚看了一眼车窗外，开了车门就要下车。
等到站在车外，乔晚一手扶着车子，弯下腰朝着里面跟沈宴道别。话还没说出口，那只手就被一下子挨过来的沈宴抓住了。
乔晚很是无奈的低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这又是要干什么啊老大。
沈宴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像是有些难为情，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那个段文浩，不好，以后不要见他了。”
这话才刚落下，他抓着乔晚的手指紧了紧，微微带了几分汗意，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了过来：“我比他好看，以后看我就行了。”
说完之后，沈宴直接放开了乔晚的手，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就关了车门吩咐老袁迅速开车离开。
也不知道老袁是不是也跟着有些心慌，那车子就跟暴露出了车上两人的心情似的，“吱”的一声开出了个歪歪扭扭的s形，这才飞快地消失在了街尾。
留下乔晚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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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三块大洋
乔晚一只手还未收回来，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车影子从拐角处消失，面上的惊讶都未曾褪去。
什么叫他比段文浩好看，以后看他就是了？
好吧，沈宴的确长得比段文浩英俊多了，可她为什么非得要看他？
还有之前那些话……
乔晚脑子里各种想法不停地闪现，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在车上，她还以为沈宴那模样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或者只是单纯的懒得做多余的表情，毕竟这种事儿对于他来说还是挺正常的。
现在想来，他分明就是因为段文浩的出现而不开心吧？
至于为什么会不开心……
乔晚想到了那个原因，却一时不敢肯定。
她如同一个看到放在橱窗里的糖果的小女孩儿似的，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急切。好像那“糖果”触手可得，又好像还隔着些什么。
乔晚一双眼都带着笑意，突然和小姑娘一样转了个圈儿，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明显。
但是，当她转过身看到乔家大门口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时，才一下子敛了笑容，原本踮着转圈的脚尖也猛地一顿，整个人顿时从那种青春洋溢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乔晚面色沉静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有事？”
她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裹，里面像是装着什么容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陈霜刚一出乔家就看到了乔晚，见她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的样子，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得恨恨地瞪了一眼乔晚的背影，谁知她会突然转过身来。
陈霜脸上的神情还来不及改变，顿时看着就扭曲了起来。
她抓着手里给乔甜甜准备的东西，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晚晚回来了啊，我正要去医院看你姐呢。家里还炖着汤，你回去也多喝几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