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展厅门口响起,大家齐齐看去,竟是近几年传说身体抱恙的萧大师,他在萧景明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眉眉和颜心雅都十分惊讶,要说当年的知情者也不是没有,萧大师便是其中一个,他以前还写文章骂过郑士林他们。
但萧大师同颜丹青的关系却很恶劣,萧大师不服气颜丹青的名声比他高,他觉得自己比颜丹青更厉害,颜丹青又瞧不上萧大师的风流成性,俩人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而且颜丹青年轻时的脾气绝对不温柔,可以说很火爆了,经常会写文章发表在报纸上,将萧大师骂个狗血喷头,指名道姓地骂,用词之犀利,令人叹为观止。
萧大师当然也不甘示弱,写了更加犀利的文章回骂,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谁。
但就是这么水火不容的俩人,在颜丹青冤死后,只有萧大师写了文章替他出头,其他的昔日好友都沉默寡言,虽是形势所迫,可也让人心寒。
颜心雅也去找过萧大师,想请他出面,可萧大师却一口回绝了,只说不管颜丹青的事。
这两年萧大师的身体愈发不好,画笔都拿不起来了,颜心雅也不忍心再劳烦他,便没再登门相求,却没想到萧大师今日竟主动出面了。
萧景明冲眉眉眨了眨眼,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依然那么骚包,名副其实的老孔雀。
“颜丹青当年受的冤枉,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就是他们俩人,联合了单和正诬告颜丹青,而且还陷害颜丹青的得意弟子夏听涛。”
萧大师举着拐杖朝郑士林三人指了指,眼里只有鄙夷憎厌,颜丹青就是个睁眼瞎,收的什么缺德玩意儿!
“您老和我师父势不两立,您老说的话……呵呵……”郑士林皮笑肉不笑,言下之意就是萧大师撒谎。
“放屁……你……咳咳咳……”
萧大师气得连连咳嗽,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萧景明不住地替他拍背,眼里有着担心!
第1532章 萧大师出头
萧大师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很差,完全没了当年办生日宴时的精气神,像是突然衰老了一般,苍老不堪,只是咳了几声,他便喘不过气来,像是要窒息一般。
“父亲……”
萧景明十分担忧,自从萧大师身体变差后,他便同父亲和好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句话不到就争吵起来,成了十足十的孝子。
萧大师虚弱地摆了摆手,表示他没啥事,他其实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本来人生还有很多遗憾,可儿子态度的改变,让他十分欣慰,遗憾也少了许多。
人生本就满是遗憾,他在死前能和最看重的儿子重归于好,便要知足了。
至于其他的,不可太过强求!
萧大师这两年就似突然顿悟了一般,想通了很多事,一年前主动提出了离婚,说是要放如夫人自由,这事进行得很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
之后萧大师便过起了隐居生活,不见外客,也不出席任何活动,整日便关在家里,更多的时候还是躺在床上。
甚至拒绝了萧景明为他安排的医疗团队,说不吃药不打针,一切顺其自然,万事不强求!
老爷子十分固执,萧景明也只得随他,但却搬回了老宅,也减少了出差的次数,悉心照顾萧大师,不愿意留下遗憾。
眉眉看着萧大师的老态,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她看不惯萧大师对女人的不负责,可在所有人都不愿意站出来帮她和颜心雅说话的时候,只有萧大师拖着病体过来了。
只这份心意,她就万分感激!
眉眉跑去倒了杯水,滴了三滴灵药,能让萧大师身体好一些。
“萧爷爷,喝点水润润喉!”
眉眉捧着水递到了还在喘气的萧大师面前,萧景明接了过来喂他喝,萧大师喝了一小口,只觉得甜丝丝的,还有一阵清凉感,自喉咙涌向全身,舒服得不行。
“真好喝!”
萧大师一口气喝完了水,满足地叹了口气,现在是他这两年来感觉最舒服的。
“父亲,您怎么样?”萧景明担心地问。
“好多了,先办正事吧!”
萧大师也不用人扶,自己站了起来,浑浊涣散的眼神重变得凌厉,将拐杖指向了郑士林和阮华彩,骂道:“我和颜丹青关系是不好,这个不用你说,可我只会骂人,不会害人。”
他的状态同之前垂垂老矣的模样完全不同,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得让人担心。
萧景明看着精神抖索地骂郑士林的父亲,灵光一现,随即便是担心,自言自语道:“我父亲他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眉眉翻了个白眼,安慰道:“萧叔叔您想多了,萧爷爷起码还能再活十年呢!”
有她的灵药调养,十年肯定没问题。
萧景明疑惑地看了眼眉眉,不是太相信,仍然担心地看着自家精神奕奕骂人的父亲,心里很不好受,更是后悔自己以前总是气老父亲。
子欲养而亲不在!
萧大师虽然还在,可他却已经有了这样的遗憾,唉!
萧大师精神头好得出奇,将郑士林二人骂得毫无招架之力,他在画坛的地位极高,可以说是当世第一人了,也所以他虽然也没有证据,可说出来的话却无人敢反驳。
第1533章 寂寞如雪
萧大师人老成精,早就看穿了郑士林二人的意图,毫不客气地骂道:“就凭你们这种资质,给老子我磨墨老子都嫌弃,当年要不是你们死皮赖脸缠着颜丹青这个眼瞎的拜师,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大街上要饭呢!
畜生都知道报恩,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的混帐王八蛋,害死了师父,现在还想抢颜丹青留下的东西,你们还是人吗?就你们这种王八羔子,根本就不配拿画笔!”
萧大师越说越来火,颜丹青活着的时候,他天天和这眼瞎的骂街,精神不晓得多好。
可颜丹青死了,这几十年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值得他骂的人了!
寂寞如雪。
谁也体会不了他的心情!
萧大师举起拐杖就朝郑士林二人抽了过去,谁也没想到刚才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老头儿,现在居然能有精神打人,这画风实在是转变得太快了些!
萧景明却十分兴奋,他计算了时间,从父亲精神大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好几分钟,回光返照应该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吧?
说明他父亲真好啦!
“萧老您现在装模作样作什么?谁不知道当年骂我师父最凶的就是您老,您……”阮华彩被拐杖抽中了后背,疼得直抽冷气,恨得不行。
萧大师冷笑,“现在我一样也要骂颜丹青,有眼无珠,睁眼瞎子,老子我骂人就堂堂正正地骂,哪个敢不服?”
眉眉抽了抽嘴角,为毛她觉得外公和萧大师,有着浓浓的相爱相杀的基味呢?
“妈,外公和萧爷爷……”眉眉低声问。
颜心雅无奈回道:“你外公和萧伯父一直都是这样,见面就骂街,从来就没和睦相处过。”
这边萧大师冲所有人说道:“郑士林和阮华彩这俩个狼心狗肺欺师灭祖的畜生,根本就不配作画,更不配提起颜派,我看颜心雅就做得很好,颜派在她手里定能发扬光大,以后谁要是再帮这两个狗东西说话,老头子我好久都没写文章骂人了,哼……”
所有人面色微变,有些心里有鬼的人,俱都打起了退堂鼓。
萧大师骂人可是出了名的狠,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翻出来,你还连个不字都不能回。
否则这老头儿天天发表文章骂你,这日子还怎么过?
问题是你还不能反抗,这老头儿黄土都埋到下巴了,又病得这么重,万一气出个好歹来,萧大师的门生遍布海内外,他们更没法活了。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呀!
因为萧大师的出现,原本的劣势突然扭转,再无人敢帮郑士林他们说话,这二人独木难支,灰头土脸的,跟丧家犬一样。
“还不给我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们出现在颜丹青的画展!”萧大师厌恶地看着郑士林二人,就是这么两个狗东西,害死了他平生唯一的对手。
他又鄙夷地看着嘴歪眼斜的单和正,一点都不同情,讽刺道:“单和正你资质尚还不错,若不是动这些歪心思,完全可以自成一派,害人终害己,你现在的结果,全是你当年害颜丹青的报应,活该!”
单和正身子震了震,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是真的悔啊!
可世上却没有后悔药!
颜丹青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也回不到从前了!
郑士林二人知道今天已经功亏一篑,再呆下去只是自找没脸,便推了单和正想悄悄溜走,以后再想办法。
“慢着,我还有事宣布!”颜心雅喊了声。
第1534章 全部捐出
颜心雅冲萧大师感激地笑了,说道:“萧伯父您来了正好,可以给我做个见证。”
萧大师有些费解,但他并未说什么,只让颜心雅大胆宣布,他则拄着拐杖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上席,死死地瞪着下面的众人,摆出一幅为颜心雅母女做主的样子。
颜心雅不屑地看了眼郑士林二人,深吸了口气,说出了她想了许久的决定,得到了丈夫和儿女的大力支持。
“这些都是我父亲生前的作品和珍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它们是我父亲半生的心血,当年我父亲被带走时,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些藏品,他老人家再也没能回来,但我却保住了他的心血……”
颜心雅伤感地说着,眼泪再次流下。
眉眉拿手帕给她擦泪,颜心雅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父亲生前不止一次说过,等他百年后,就要把这些藏品都捐给国家,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可我还是要完成他老人家的心愿,所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已经猜到颜心雅接下来说的话了,可却不敢相信。
颜丹青收藏的那些八大山人以及其他名家的作品,哪一件拿出去卖了,都够普通人家吃喝一辈子不愁了。
这个展厅展出的不是艺术,都是实打实的金山银山哪!
颜心雅真的舍得?
“所以,父亲的藏品我决定全部捐给博物馆,已经和相关工作人员签好了协议,等十天展出结束,这个展厅就只展出我父亲的作品,其他藏品都会收进博物馆。”
颜心雅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父亲在对她笑,夸她做得好。
“你凭什么做这个主?师父的藏品也有我们的份,你有什么资格捐出去!”
郑士林和阮华彩只觉得心里似被人剜了一大块肉一般,疼得不能呼吸。
那都是他们的钱啊!
那么多钱没了!
眉眉冷笑了声,真是厚颜无耻,正要骂几句,萧大师已经先开口了,“滚,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
郑士林还想反驳,严明顺安排的人见时机成熟,上前将他们三人拽出了展厅。
这几人不苟言笑,身上的肃杀之气,冷到了人骨子里。
大家伙这才想起了颜心雅嫁的人家是什么来头,可不是他们这种只有清誉的艺术家能对抗的,俱都后怕不已,一声都不敢吭。
没了郑士林这俩个败类的捣乱,画展顺利进行,萧大师也不久留,告辞回家。
“谢谢萧伯伯,改日我再登门看望您。”颜心雅感激不尽。
今天要不是萧大师出来镇场,郑士林二人可没那么容易罢手。
萧大师神情淡然,“用不着谢,我就是看那几个败类不顺眼,画坛不能让这些王八羔子坏了风气。”他顿了顿,又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这俩东西肯定不会死心,你以后多加小心,唉,只可惜你师兄生死不知,若不然……”
后面的话萧大师没再说,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华夏自来便是男权社会,一个女人想要撑起一个门派,实在是太艰难了。
这与女人的能力无关。
第1535章 生死不明
萧大师对夏听涛印象很不错,这个年轻人天赋极佳,心地存良,对颜丹青夫妇当成亲生父母一样敬重,若非如此,当年夏听涛也不会因为替师父出头,被发配到蛮荒之地了。
“你师兄一直都没消息吗?”萧大师问。
颜心雅神情黯然,摇头道:“没有,派人去香港那边也打探了,没有一点线索,只怕凶多吉少……”
“唉,天妒英才啊!”
萧大师叹了口气,英才偏偏大都短命,像郑士林这样的黑心肝,却往往活得比谁都长寿,老天爷实在是个睁眼瞎啊!
颜心雅也神情黯然,若是师兄尚在,她又何须这般辛苦?
师兄的能力比她强百倍呢!
画展十分成功,全国各地的人都纷纷赶来参观,甚至还有海外的客人,远道而来,就只是为了一睹颜丹青的画作,有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可见定是真爱粉了。
美国
一位长相清俊的中年男子激动地看着录像带,正是画展的盛况,拍录像的人很仔细,每一幅作品都拍下来了,其中还有一些颜丹青生前的相片。
“师父……”
中年男子泪流满面,嘴唇不住哆嗦。
是他对不住师父,他太无能了!
“哭有屁用?你师父死了是活该,可怜了爱莲,生生被他连累了……”
走出来训斥的赫然竟是仙风道骨的顾先生,眼睛红红的,不住拭泪,毫无以往的出尘仙气。
当初爱莲要是嫁给了他,怎么会大好年华就惨死?
中年男子正是颜心雅挂念的师兄夏听涛,他不满地看向顾先生,“舅舅,我师父和师母夫妻情深,您别这样说。”
“他害死了爱莲,我说都不能说了?要不是他,你何至于半生飘零?害得我四处寻找!顾先生怒吼。
没良心的兔崽子,有了师父忘了舅舅,那个颜丹青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