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景洪委屈的瘪了瘪嘴,牵动了肿着的脸,咝的一下不小心扭动了身子。瞬间全身的伤处一起闹了起来,疼得他抽抽搭搭差点哭。
蔺景年几不可闻的嗤了声,“你既然这么宝贝那个东西,干吗随随便便给人?既然给了人,就该舍得放手,别磨磨唧唧的还问人要回来。”
他口中的这个‘你’,却不是蔺二爷景洪,而是老爷蔺校长了。
听了长子问的问题后,蔺校长老脸刷地下红了起来,并没有回答。
蔺景年面露了然,唇边的嘲讽笑意更浓。
——很显然,这东西是二姨太在晚上就寝的时候,吹了枕头风说动蔺校长给了二儿子的。
知道东西遗失,蔺校长急得火烧火燎,“赶紧问那个姓云的要回来!可千万赶紧的!”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啊。”蔺景洪缩着身子委屈巴巴。忽然灵感闪现,“好像二嫂认识他!他还在二嫂那儿住过!”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这事儿谁沾谁麻烦。
蔺行远老奸巨猾,素安也不上当。
和蔺景年对视一眼,素安立刻表态,“我不知道,不认识。”
蔺校长当场拍板要司机耿叔过来问话。
耿叔何等精明,进屋先瞅蔺景年和素安。看到这小夫妻俩的模样儿,他瞬间心里有了底。
见老爷朝他看过来,耿叔猛摇头,“虽然都在恒城,可我们只听过他名字而已,不认识他本人。过一夜……?”悄摸摸去看都统大人的表情,继而断然道,“误会。压根没这事儿,二爷一定听错了。”
蔺校长怒瞪二儿子。
蔺景洪当时疼得七荤八素的,也不确认自己就一定没听错。心虚的缩了缩肩膀。
这事儿暂时不了了之。
蔺校长愤然离去,遣了人去寻找那个什么姓云的。
等到屋子里重新只剩下夫妻俩后,蔺景年悄声问素安,“你当初说那个什么乔乐途,是为了什么?”
他还记得,当时小丫头喝醉了,喃喃说着的是乔乐途。而薛笭也和他反映过,她问过薛笭乔乐途是谁。
素安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哥和老爷吵架的时候,有个仆妇听到了。我去问那仆妇有关我哥的事情时,她和我说,我娘当初在张纸上写过这个名字。”
这话绕的弯有些多,不过蔺景年听懂了。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吟许久,轻声说,“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云天威,想办法把东西要回来。”
对拥有云氏粮油家财万贯的云天威来说,一个怀表压根就是个手边的小玩意儿似的,随便丢弃都不可惜。当初要去那怀表,纯属是弄个喝酒的赌注。
素安对云天威有恩。要来这个小玩意儿简直易如反掌。
“我知道了。”素安见蔺景年神色认真,就也把这事儿认真搁在了心上,“那东西要回来后,你打算还给二爷还是还给老爷?”
“都不给。”
“嗯?”
“你到时候和云天威说一声,旁人再问他那怀表的下落,就让他说东西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在哪里。”蔺景年说,“就让那父子俩拼了命的找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时候!”
素安面无表情的抿了抿唇。
看这话说的。
就好像那父子俩不是他亲爹和亲弟弟似的……
·
蔺景年既然那般说了,就是他这边不准备主动去寻云天威的下落。
素安也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
说他不急着找这个东西吧,还不忘叮嘱她记得把东西要回来。要知道,他基本上都是有事情自己就处理完了,轻易不会拜托她做什么事儿。一旦开口,就是要事。
可说他着急吧,偏偏还不让底下人去找云天威的下落。即使那个人现在就在岍市。
原本素安以为自己回到恒城后会费一番功夫才能联系到云天威。却没料到相遇得那么快。
这天下午,蔺景年收到了消息,他那边的人已经寻到了曹家祖宅的直属亲戚。因为那边正在下大雨,天气不好,所以准备第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出发带了人往恒城去。这样算来的话,后天应该能够到达。
素安就想着后天一早回去,尽快与对方签署合同。
虽然事情有了底,不过白马苑那边的事情还需要再详细询问一下。思及陆清怡是报人,对于各行的事情多少都了解一些,素安就打电话给她,问白马苑那边如果推了墙再把曹家那边的院子围进去,大概需要哪些手续。
陆清怡闻言哈哈大笑。
“我的傻妹子。”陆清怡道,“你都是都统夫人了,想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你把自己的打算和建筑局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帮你去办吧。”
素安顿时觉得,那婚期提前得好。
比如现在。
她明明还不是正儿八经的都统夫人,却要受着都统夫人的待遇……多多少少的还是有点心虚。
正屋子思量着,她又听陆清怡在电话那端问,“对了。你是不是答应了张处长什么事儿?他最近急火火的想要找你,又找不到你,正四处打听呢。”
陆清怡口中的张处长,是警视厅张煜处长。陆清怡的父亲是警视厅的陆厅长,因此张煜在找素安的事儿,陆清怡也听说了。
蔺景年这边府邸的电话,自然是不可能让外人随便知道的。就连段素阳也不清楚。
因此张煜找人,一时间还真联系不上素安。
素安想着往后得安装一个自己能够随便联系外界的电话,免得住在岍市后断了各方消息,口中问道,“他找我什么事?”
“过几天有个剪彩?还有个宴会?”
一听这话,素安暗道坏了。最近忙着家里的这些事儿,竟然忘了警视厅训练场的剪彩和之后的庆祝宴席了。
听闻这个消息,素安把自己回去的日期再往前提了提,直接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恒城。
然后,就在这天晚上的庆祝宴会上,她再次遇到了云天威。
第 53 章
剪彩仪式是在下午一点左右。
冬日里, 烈阳高照下, 一排排身着正装的警士们昂首挺立, 随着指挥官的号令而高声齐喝。不需要其他的点缀, 光是这样的英武气概,便将气氛推至最高点。
陆厅长等人早已等候多时。素安一下车,大家就将她迎了过去, 请她亲自为训练场剪彩。仪式过后, 众人笑着鼓掌。警视厅还特意请了摄影师来, 记录下今日这热烈的一幕幕。
张煜今日容光焕发, 平时总是板着的脸也带了点笑容,在训练场门口迎接诸位宾客。然后郑亮等一干警官负责将宾客们送到后面的宴会厅内。
素安则是陆厅长亲自迎了过去。
“真没想到当初他们说的好心赞助的女士就是您。”面对着都统夫人, 饶是陆厅长身居高位, 也不由得带了三分畏惧七分恭敬, “之前老张火烧火燎的到处找你,我还奇怪怎么回事。他一说,我才把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这事儿真是多亏了您, 之前老张忙这事儿那么久了, 一直没头绪。”
素安和陆家姐弟比较熟悉,与这位陆厅长却只见过寥寥几次。闻言一笑,“你们守护着恒城本就不易, 我作为市民出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绝口不提当初张煜借人去极乐茶庄帮忙把段素阳救出来的事情。
段少爷如今可是蔺都统的大舅爷。陆厅长自然也不会提那茬。两人心知肚明的寒暄了会儿, 步入宴会厅。
这里装扮成了西式酒会的样式, 到处都是穿着正装的男士和着礼服的淑女。
陆厅长迟疑着问,“夫人您这一路过来, 应当有些疲惫吧?要不要歇会儿?”
素安明白他的顾虑和用意,便道,“并不劳累。”环顾四周,“这里的点心看起来也不错,我不如到处走走。”
她这么一说,陆厅长瞬间放心下来,不失礼貌的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带您四处看看。今天的客人都很好相处,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大家说会儿话。”
其实这就是素安参宴的目的,也是张煜当初为了感谢素安时的用意所在。
素安温和的谢过了陆厅长,对方就带着她不动声色的和宾客们相见。
谁也没料到,警视厅今日居然还请到了蔺都统的太太。这个消息让宴会厅一时间骚动起来,紧张和期盼都有。不时有人想要上前和都统夫人攀谈,都被警视厅的护卫不动声色拦了下来。
不多会儿,有警士急急忙忙来寻陆厅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陆厅长皱了眉兀自思索。
“陆先生若是有事,自去忙就是,不用担心我这边。”素安道。
虽说警视厅今日训练场正式完工,又设有宴会,却也只是小范围内庆祝,不妨碍恒城内继续出现大大小小的乱子。
陆厅长有些犹豫。但看都统夫人说得诚恳,他也不推辞了,洒然笑道,“这倒是我照顾不周了。老张,”他朝张煜招了招手,“你来陪夫人走走。”
张煜正要过来,素安却是眼角余光瞄到了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于是婉拒了张处长的好意。
宴会厅内靠墙的位置设了一个酒柜。柜子一人多高,有四层,每层都放了不少美酒在里面。粗略看过去,少说也有五十多瓶。
现在柜子前站了个人。他身材不高,不胖不瘦。因为最近经常喝醉,眼睛下面有了眼袋,泛着乌青。又脸色不好失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儿不太好,有些显老。
身边有端着托盘的侍者经过。
素安随手拿了一杯酒,走到了酒柜前面,目光落在和自己身高平着的一瓶葡萄酒上,微微晃动酒杯,“云先生很喜欢酒?不知可否帮我看看,我拿的这一杯怎么样?”
云天威正估量着里面酒水的价值,冷不防听到了陌生女声,偏这声音还好听得紧也很温和,让人一点都生不出觉得被打搅的怒意。他侧头看过去,先是望见了杯中酒,说,“成色尚可,算是不错的酒。只不过年份太浅,味道不够足。但是你的话。”
他朝对方看过去,发现是名身量娇小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就道,“你这年纪喝应该还可以。”
四目相对,年轻女士的神色间显露出超出年龄的沉着和冷静。而且,今日来参宴,她把长发绾起,显然是做了已婚的发饰。
云天威诧然:“你是——”
素安微笑,“云先生在我那里歇过一会儿。”
“哦!原来是你!”
云天威邀了素安到旁边去坐。
素安没有推辞。
两人寻了个沙发,旁边只有一位男士在品着甜点。他坐的位置在沙发的另一端,倒也不会打扰到。
“这次前来打扰,主要是为了我家二爷的一件事。”素安落座后微笑道,“我家二爷不懂事,喝醉时候总爱乱说一气,做些不妥当的事情。听说前些日子,他还从您那里抵走了一个怀表。”
云天威不喝醉的时候,也是个思维机敏的,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过来,素安说的这个二爷不是方家的,因为方家行二的是位姑娘。也不是段家的,段家行二的就是她自己。
于是云天威问,“那天和我喝酒的居然是蔺家二爷?”
“正是。”
弄清这一点后,云天威知道都统夫人来寻他应该就是为了这个。不然,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在个商政皆有的宴会上,特意来寻他这个酒鬼。
也不用素安多说了,云天威当即笑道,“那怀表我也没甚用处,既然是蔺二爷的,明天……哦不,今天晚上吧,我就让人送到您府邸去。”
素安含笑谢过。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什么都不用反复去讲,稍微一点就透。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素安又和云天威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去了别处。
——云天威还念念不忘着那酒柜里的好物,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回头朝柜子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很显然,里头有他看中的东西,只是不知他打算怎么样从警视厅这些人的手里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