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布拉格——琅俨
时间:2018-11-12 10:12:08

  曼施坦因:“近来我在一些高级军官和参谋官那里听到了和你有关的传言。”
  那一刻,原本就不多话的艾伯赫特变得完全沉默了下来。
  但对方却并不打算就这样一句话从眼前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那里得到一个回答。
  他只是继续说道:“你我之间的交情其实很浅,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信你会做出出卖参谋部的事。”
  此刻和艾伯赫特一起来到这里的那名随行军官以及空军少尉都被带到另外一间屋子去了。
  而曼施坦因将军自己的副官则坐在这间简陋木屋的外面。他在被屋檐保护起来的那块长廊上惬意地听着雨声,而根本没有在关注着屋子里的事。
  已经被调回柏林,并在一个令人感到压抑的环境下工作了好几个月的艾伯赫特猛然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来不及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而那位比他年长了近三十岁的将军却是在把他的心情都看透了之后,不再是那样一副对待外人时的不近人情的样子了。
  他用一种带着些许的怀念和感慨的语气说道:“弗里奇男爵大将出事之前,我在总参谋部是贝克将军的第一助手和代表。所以我知道一些你的事。但是直到最近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参谋官。”
 
 
第268章 chapter 269
  “在贝克将军和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我就告诉他我本人认为这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计划。”
  雨渐渐停了, 然而那带着丝丝凉意的,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的清新的风却没有停下。
  当曼施泰因将军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还未有就着手里的那碗热汤把野战炊事班为他提供的晚餐吃完的艾伯赫特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他仿佛一下子有些没能想好他应该怎么把这句话接下去。
  并且, 在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将军对于那件事到底有多少了解时, 他也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可回忆起了当年情景的曼施泰因将军却并没有就此停下。
  在说出了他有关这件事的否定态度后, 他的声音里出现了惋惜的情绪。
  他说:“可我又能再说些什么呢,你在32年就已经去到元首的身边了。可我直到35年的时候才成为了参谋部的第1作训处处长。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它显然已成定局了。”
  在说完那些之后,曼施泰因将军就带着十分坦诚的疑惑看向艾伯赫特,并问道:“格罗伊茨伯爵, 在主动要求去执行那次任务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成功与否, 最后你都不可能会有一个好结局?”
  在过去的那几个月里,艾伯赫特曾面对过许多次试探。
  由于那些试探实在是多到让人防不胜防,因而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得不让自己相信他编造出来的那套谎言。
  但是当他面对眼前这位在战略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与想法的将军时, 他竟觉得他不想再一次重复那个完美得几乎天衣无缝的谎言了。
  是的,他与这位出生在军人世家的将军之间其实并没有很深的交情。
  但在寥寥的几次见面之后, 他似乎就已经能够意识到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对方会在雨中把他拦下来,并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把他请到自己的指挥部, 并对他说——‘你我之间的交情其实很浅,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信你会做出出卖参谋部的事。’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把这件事和对方和盘托出的冲动, 却最终还是在自己即将要吐露第一个词时制止住了自己。
  最后,他只是说道:“能被您给予这样的信任,我很感动。”
  因而对方也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并在看了他好一会儿后说道:“你很谨慎,这很好。”
  在把碗里的热汤喝完后,曼施泰因将军便大大方方地换上了另外一个话题——统帅部在巴巴罗萨计划发动前所下发的那道《政委法令》。
  “格罗伊茨伯爵,你一直都待在后方的柏林,所以你对《政委法令》一定不会有像我一样的直观感受。”
  曼施泰因将军说,想要了解这份命令的真正意义,就一定得要先弄懂苏联的政治委员究竟有着怎样的政治意义。
  “首先,政治委员的国际法地位的确是很值得质疑的。我认为他们不应当被算作是军人。就好比那些被派到我们前线指挥官身边的政治监督人,我们也不会把他们看成是军人。但他们同样也不是医务人员、随军牧师或者战地记者那样的非战斗人员。
  “我认为你很难给他们的存在定性。并且从广义的作战角度来说,他们的活动其实是非法的。并且这些人通常也不认同传统的军事作战观念。很多严重违背海牙公约的作战方法,还有虐待俘虏的事,我认为都应该归咎于这些政治委员。”
  作为一名国防军的将军,曼施泰因将军能够对身为党卫队高官的艾伯赫特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其实是很让后者感到意外的。
  并且由于这个问题已经脱离了对于艾伯赫特来说十分危险的那个雷区,因而当他面对那样一位让自己十分钦佩的“资深参谋官”时,他能够做到畅所欲言。
  艾伯赫特:“你的说法可真让我感到惊讶。我以为国防军的军官们都会非常厌恶这项法令。毕竟它要求在前线作战的军队在苏联政委被俘后将其一律枪毙。它要求前线士兵直接枪毙战俘。”
  曼施泰因:“你认为我们厌恶它的原因是什么?”
  艾伯赫特:“它违背了你们身为军人的原则以及你们对于战争的理解。”
  听到艾伯赫特所说的这句话,将军笑了。仿佛当他真正与这个此前接触不多的“前总参谋部人员”就某个问题进入深入交谈的时候,他可以轻易地忘了这个年轻人身上所穿的制服与他之间的不同。
  在绿眼睛的贵族因为他的笑声而流露出疑惑的时候,曼施泰因将军说:“格罗伊茨伯爵,你的说法太宽泛了,也太夸夸其谈了。如果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我会说,身为将军,我有责任为追随我的那些士兵们的荣誉负责。并且我也不应该明知某个命令会让他们感到气馁却依旧还强行让他们去执行。”
  这下,轮到艾伯赫特在听到对方的这番话语后笑起来了。
  艾伯赫特:“所以您最后让他们去执行这份命令了吗?”
  曼施泰因:“没有,出于我刚才和你提起的那些原因,我不得不向上级报告,在我所属的范围内将不会执行《政委法令》。”
  这一下,艾伯赫特是真的怔愣了。
  在恍然大悟的失笑后,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他不打算隐藏的羡慕,并真诚道:“能在您的第56装甲军中服役,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可更令艾伯赫特感到惊讶的,却是曼施泰因将军的下一句话。
  将军说:“格罗伊茨伯爵,很多时候,我们可以不必永远都只是让自己身不由己。”
  ‘我们可以不必永远都只是让自己身不由己。’
  ——这句话便这样与那句“我有责任为追随我的那些士兵们的荣誉负责。”一起,成为了萦绕在艾伯赫特的心中无法放下的话语。
  它成为了一个光点,在艾伯赫特所看到、所置身的阴暗中隐约可现地闪烁起来。
  它就好像在幽深洞穴中的唯一一只萤火虫。
  它存在着,并用它的存在提醒这个已然身陷深渊的青年——这个世界还有的另外一个模样。
  三天后,这个已然成为了党卫队高官的贵族青年在北方集团军群指挥部完成了自己本次行程的主要任务。
  他向数名国防军的高级军官了解了许多苏联敌后游击队的问题。
  并且他也向那些集团军群的那些将军们保证,安全警察一定会加派人手保证德军后方的安全。
  而后他所乘坐的那架联络机就再次起飞。
  先前他曾做客过的第57装甲军此时已经在强渡波拉河后直抵米扬斯克城下。
  但雨季的到来却使得德军的进攻变得困难,也让苏军的抵抗变得越来越强烈。
  可是冲天的炮火声却反而能够让这个贵族青年感觉到内心的宁静,也让他能够再次开始思考。
  他不禁去想,身为一名军长,曼施泰因将军尚且能够知道要为士兵们的荣誉负责。为何他们所崇拜、所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却要下达那些必定会让德意志污名化的命令。
  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些在精神上以及肉体上有着“残疾”的德国人自己。
  他们决定灭绝那些很可能会成为社会负担的,无辜的德国人。
  而后是那些“莱茵兰私生子”,他们让那些德意志人和法国黑人的混血儿无法再拥有后代,也为那些人进行绝育手术。
  再后来,他们开始灭绝犹太人。
  他们希望这个世界上不再拥有“犹太人”这个名称。
  看起来他们已经不止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优等民族了。
  他们开始把自己当成上帝。
  可他们又想要让那些忠实地为帝国执行各种命令的人变成魔鬼。
  想到这里,艾伯赫特开始笑起来。
  但那却是酸涩而讽刺的笑。
  当联络机开始越过云层,一种极致的浪漫感与阳光一起穿过飞机的玻璃窗沁进人的心里,而在这个贵族青年的心里,他所爱的女人在阳光下向他微笑的样子也再次出现。
  那个女人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向后拨去,而后在勃兰登堡门前向他走来。
  当这样的想象出现时,他突然很想问他所爱的人,此刻他身处的这个帝国,未来将如何。
  于是就在下一秒,他感受到了如坠冰窖般的寒冷刺骨。
  那是因为他确信他的恋人一定已经知道他此刻正在犯下的这些罪行。
  但他却还曾向帝国的元首发过誓。
  他发誓自己会忠于那个男人……
  1941年秋季,苏军伤亡或被俘人数达到500万,而德军的伤亡人数也达到此前所未有料想到的55万。
  10月,德军兵临莫斯科城外20公里处。希特勒在柏林宣布苏联已被打败。
  然而凛冬也在此时悄然而至。
  至12月时,德军兵力只剩下6月战役开始时的75%,而斯大林的冬季总攻也在此时开始。
  当饱受严寒之苦的德军在莫斯科城下被苏军打退,恼怒且沮丧的希特勒便也亲自下令将帝国内的犹太人“转移”至东部。
  ,万湖会议召开。
  在会议的一周之后,那份犹太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也就被放到了刚刚从东线视察回来的艾伯赫特的办公桌上……
 
 
第269章 chapter 270
  下午一点, 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艾伯赫特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那栋似乎时刻都在繁忙着, 也总是会让人感到气氛压抑的大楼。
  在回到柏林后他甚至来不及回家洗个澡,换一套军服就首先进到了这栋楼。
  现如今, 由于莱茵哈德已然因职务的缘故而被调去布拉格, 并担任波西米亚及摩拉维亚代理总督, 这个此时刚好踏进这栋大楼的贵族青年似乎已经成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当身边的副手焦急地询问他前线战事如何时, 他说道:“在我启程回来的时候,苏军的攻势已经被止住了。现在敌我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现在都已经快两月了,但就连装备最好的党卫军,他们的冬季保暖装备也远不如苏军。”
  在启程回柏林之前, 绿眼睛的贵族把自己的军用大衣给了前线一位被冻伤的指挥官。
  这也正好说明了已经在苏联连续作战了七个月的前线士兵所拥有的装备究竟有多差。
  即便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回到柏林,可在飞机上的那些时间却似乎根本无法让他平息怒火。
  在与他留在柏林的副手一起走上楼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
  “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 我们的士兵不但没有足够暖和的皮袄,更没有皮革手套。有大批国防军的士兵都因为装备不良而冻死在前线。我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在半冻僵,甚至是雪盲的状态下和苏军打了几乎一整个冬天的仗。”
  早在去年11月时, 去到了莫斯科城下的艾伯赫特就已经看到了随着冬天的到来,德军所可能会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并且他也不是唯一一个看到了这个问题的高级军官。
  可是希特勒实在是太自大了, 他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在冬天到来之前就取得对苏战争的胜利。
  并且在战争财刚刚开始的时候,第三帝国就已经暴.露了他们缺少各种资源的问题。那些被额外征召的, 在街头维护秩序,以及清理英国轰炸之后房屋废墟的人,他们甚至都没有统一的军服, 而只能穿上被德军收缴来的捷克军服以用来辨别身份。
  如此一来,希特勒自然不会让他的军需部长为一场“注定会在冬天之前结束”的战争准备冬季装备。
  当艾伯赫特和自己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手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进入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当然会被正好就摆放在整洁办公桌上的那几份文件给吸引了注意力。
  绿眼睛的贵族立刻沉默下来,并快步上前拿起那几份文件。
  而摆放在了最上面的,则正是在万湖会议上讨论出来的《犹太人问题最终解决方案》。
  作为一名手上有着很大权利,并且也掌管着安全警察的高官,才回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两周时间的办公室却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在私自进入后放上了好几份的文件,这对于艾伯赫特来说,自然不会是一件能够让他毫不在意的事。
  尤其当他看向身边的副手时,他就已经能够从对方的神情中判断出这件事并不是自己所信赖的人做的。
  因而艾伯赫特很快就用带着些许不悦的声音说道:“去问问是谁做的。”
  脸色也沉了下来的副手在出去问了一圈后很快就把那个人带了进来。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微笑,并且连眉梢都天生带着上扬弧度的年轻人。
  不等艾伯赫特向他发出质问,他就用轻快的语气向自己的这位长官解释道:“一周之前莱茵哈德局长回到柏林参加了这次会议。他说可惜会议召开的时候您没能赶回来,让我一定要在您才回来的时候就能够看到这份……”
  还不等那位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工作的文职人员把话说完,已经上任了近一年时间的艾伯赫特抬起手来制止了他,并用一种让人猜不透他情绪的声音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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