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赫特:“你想要说什么?”
伊莲妮:“我们为什么不让这样的联合以不同的方式再重现一次呢?”
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伊莲妮终于表现出了些许的急切,她仿佛忘了自己现在阶下囚的身份,并在看向对方的时候展现出了她还从未向对方表达过的热情。
伊莲妮:“当你们需要推翻希特勒的暴.政时,我们可以给你们支持,就好像德意志第二帝国曾经不计回报地向布尔什维克军提供支援那样。”
艾伯赫特:“没有人会是不计回报的。当年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也是一样。布尔什维克军帮助我们消灭了俄罗斯帝国,这就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回报。所以我们早就两清了。”
伊莲妮:“但是你我双方都已经陷入了当年的那种险境了!副总指挥阁下,我们都需要帮助对方走出泥潭。难道你没有发现英国人和美国人根本无心做我们的盟友也不愿意花费兵力来攻打德国吗?
“他们原本答应了我们要在1942年的时候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但德军现在都已经要打到斯大林格勒了,丘吉尔却改口说在1943年的春天之前没有开辟第二战场的可能。”
艾伯赫特:“莫斯科对这样的变化又什么样的观点?”
伊莲妮:“莫斯科认为英美两国是想要把苏德拖入持久的消耗战,让我们的战斗力连同意志力一起,在这样残酷的消耗中丧失殆尽。然后他们就可以开辟真正的‘第二战场’了。”
当伊莲妮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十分激动。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便在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说道:“我认同莫斯科的这一观点。美英两国虽然一直在物质和资源上向苏联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支援,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希望利用苏联再尽可能多消耗一些德国的军事力量。
“但在军事方面,他们只不过在用空袭敷衍你们。对于你们,美英并没有尽到盟友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艾伯赫特的这些话语让伊莲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了喜悦与希望。
但那些很快就被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所浇灭。
这个在如今的纳粹高层中地位已经举足轻重的青年说道:“但我不会允许德意志这棵参天大树在我的手里从内部开始腐朽。苏联不是德意志第二帝国,一旦她的力量进入到这里,就再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离开。”
这样的话语对于信奉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人来说无异于羞辱,因而这个女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微笑道:“如果她已经腐朽了呢?她已经被变得邪恶的纳粹主义所侵蚀。”
艾伯赫特:“那你就更应该关心你的祖国了,叶卡捷琳娜小姐。我不认为你们的情况能比我们更好。起码德意志的人民并不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
伊莲妮原本以为自己与眼前的这个男人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然而当她冷静下来,她却会发现好友口中“善良”且“单纯”的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被调动起情绪。
并且这个男人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于是在得到了这次彻底的拒绝后,她便可以认定为,自己的这次冒险以及最后的尝试已经失败。
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这个年轻女孩便开始关心起她自己的命运。
她向眼前人问道:“所以你认为,我还能够有机会去关心自己祖国的命运?”
而后,艾伯赫特便回答她道:“不,我认为不会有了。”
当给出这样的回答后,艾伯赫特便打开了牢房的门。
而当他在走出这间牢房,并又把门关上时,他看到了从那张年轻脸庞上滑落的泪水。
但代号为叶卡捷琳娜的这位女间谍却似乎无意以自己的眼泪来作为武器,并在那滴泪水就要划到下巴的时候转身将它擦去。
这也成为了艾伯赫特在关上那扇牢门时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
在迎上缪勒中尉好奇的目光时,艾伯赫特也说出了他根本不需要向对方询问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她不是你查明过身份的‘伊莲妮’。这是一个出生在苏联,并且也在苏联长大的女人。她假扮了那个在芬兰长大的德裔贵族。”
第287章 chapter 288
“砰砰砰!”
“砰砰砰!”
杂乱的敲门声在路德维希的公寓门前响起。那让回家之前还去了一次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路德维希疑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此刻的他已经打算去洗澡了, 连他身上的衬衣都已经脱了一半了。
因此他打算等一等, 看看站在他门口敲门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那个放着门铃不按却一定要大晚上的好像砸门一样敲他门的人却是并没有轻易地放弃。于是路德维希把衬衣的扣子又重新扣上,并在同时走向公寓的大门, 询问门口的人是谁。
可对方却是并不回答, 甚至还把门拍得越来越大声。
虽说自从好友艾伯赫特接管了帝国中央保安局, 路德维希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要一边考虑前线战事, 还得同时防着那些烦人的安全警察和秘密警察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却让路德维希不得不提起警觉。
因而他在拿上了自己的配枪后才走去把门打开。
但在那之后,他却是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料到的人。
“伊恩斯?”
当路德维希借着屋子里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并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后,他便很快把自己的配枪放到了门旁柜子的抽屉里。
而这个已经喝得醉醺醺了的男孩也便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走进门来。
“你知道吗。”
这个不请自来的, 被纳粹宣传机器新选上的“战斗明星”在自己曾经的长官把门关上,并转身来看他的时候就又连着重复了两遍“你知道吗?”。
此刻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对于长官的敬畏之心。
如此一来,原本就算不上是好脾气的路德维希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喝多了的男孩, 并不太愉快地反问道:“知道什么?”
“我们国家在东部做的那些事。”说着,这个喝酒已经喝得连脖子都红了的年轻人便再难控制自己情绪地说道:“我在宴会上偷听了那些党卫军高官的谈话!”
这样一来,路德维希看向这个男孩的目光便带上了探究。
可他的这种表现却是向伊恩斯表明了他并不知道那些。
但这个在宴会上喝多了的男孩此刻却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曾经崇拜, 并且直到这一刻也依旧敬重着的长官了。
伊恩斯:“别再装了!您的那位朋友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路德维希:“我希望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格罗伊茨伯爵虽然是党卫军的高官,但他和莱茵哈德可不是一路人。”
伊恩斯:“所以我们在东部屠.杀平民的计划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而且还亲自参与了!”
路德维希:“少尉,我猜想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恩斯:“我们把女人和孩子都聚集在一起, 然后再用毒气杀死他们!”
当这名年仅十九岁的战斗机飞行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空气似乎凝滞了。路德维希再也没能维持先前的那种严厉的表情,而原本咄咄逼人的男孩则在那之后大哭了起来。
男孩完全不顾自己仪态地坐到了地板上, 并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说:“上校,我们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这个国家已经不再是一个有道德的国家了。”
同样是在这一刻,在柏林的另一栋公寓楼里,林雪涅在进到了这里后就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并一路奔上了楼。
她跑上伊莲妮所住的四楼,并很快按起门铃。
当门铃“铃铃铃铃”地响起时,她也开始叫起好友的名字。
“伊莲妮?伊莲妮你在里面吗?”
林雪涅敲了好一会儿的门,并在那之后也把耳朵附到了门板上,想要听一听屋子里是否会有哪怕些许的动静。
但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那让林雪涅在又站直了身体后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
可就在她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隔壁的那间公寓房却是打开了房门。
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量起林雪涅,并说道:“请问您是雪涅小姐吗?”
林雪涅迟疑着点了点头,并解释起自己的来意道:“伊莲妮的同事之前打电话给我,说她没有去上班,我有些担心她。”
“您请稍等。”少年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很快走回自己的屋子里,并在大约半分钟之后又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
“伊莲妮小姐每周日傍晚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几颗糖。大约是在两周前,她跟我说,如果有哪个周日她没回来,您又过来这里找她,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说着,少年便把手上的那封信递给了林雪涅。
在那一刻,林雪涅突然意识到,她此前所有的不安预感可能都已成真。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想不到她的朋友伊莲妮究竟可能遭遇了什么。
但她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里却还放着几颗糖,于是她便从包里摸出那些糖果,并把它们放到了少年的手里。
接过了糖果的少年开心地笑了,可林雪涅却只能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迅速走下楼去。
心情急切的她在下楼的同时就已经拆开了信封,但信纸上写着的却并非是一个个的德语单词,而是一连串的数字与字母的组合。
那看起来……就好像是伊莲妮曾教过她的趣味密码。
于是林雪涅很快收起信来。
她在骑车赶回家后从她的书架上取下了那本她曾经推荐给伊莲妮的哲学书籍。
而后,她便根据信纸上的那些数字和字母提示,翻到了对应的页数,并从下往上数到信上提示的数字行数,并找出以那些字母为开头的单词或者仅仅只是记录下那些字母,并将它们拼成单词。
她就这样把伊莲妮留给她的那封信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翻译”出来,并且才只不过是译出了第一段话就因为意识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而停下动作。
【亲爱的雪涅,我想对你说一声抱歉,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并非在芬兰长大的伊莲妮,而是在列宁格勒长大的柳德米拉,被开除了党籍的人民公敌之女。为了让我免遭被送往孤儿院的噩运,母亲的至交好友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我。长大后,我则为了保护养母和我自己拥抱了布尔什维克。】
这样的一段话语以及由此所揭开的另一个世界让林雪涅不禁因为紧张而有意把呼吸放得很缓很缓。
她看向书房的门,并用心听起了周围以及楼下的动静。
当她确认此时没有汽车正在靠近这里,并且属于她恋人的脚步声也没有慢慢走上楼来,她才终于稍稍把心放回去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敢继续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继续“翻译”伊莲妮留给她的这封信了。
于是她先是去到厨房把信封烧毁,而后又把这本哲学书,以及纸和笔都拿去了卧室,并坐在床上继续快速解开下面的那段密码。
【我得向你承认,在柏林的偶遇之后,我是有意识地与你接近的。但是那次偶遇带给我的惊喜是真的,我们在维也纳的相识也是真的。我想我一定是因为拥有了自己从未奢望过的幸运,才能够在德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可你如果能够读到我的这封信,就意味着我已经暴.露了,并且我也很可能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但遗憾的是我的任务还未完成,我也未能听你当面叫一次我真正的名字。
【有关未来,我虽然可能看不到了,但我相信苏联不会消亡,布尔什维克主义也不会消失在第三帝国的炮火下。因为血脉可以被断绝,而思想却不能。
——永别了,我的朋友。】
第288章 chapter 289
2020年,
慕尼黑。
前一天的晚上, 蓝眼睛的男孩从德国北部的基尔回到了慕尼黑。
而现在,他则在上午的课结束之后背着书包, 走过了离学校大楼进门处不远的纪念铜像。
那是艾伯赫特曾经路过很多次的纪念浮雕。
可这一次, 他却是停下了脚步。
那是用来纪念在1943年时遇难的学生抵抗组织“白玫瑰”的铜质浮雕, 才一进到学校大楼就能够看到的明显标识。
而在浮雕的下方, 则有着一块从墙体处凸出的正方形大理石,上面印着白色的玫瑰花,并且也常年都摆放着一个插着新鲜白玫瑰花的花瓶。
而在这处铜质浮雕的旁边不远处,则还有着一座“白玫瑰”组织的主要成员苏菲·绍尔的铜制头像。
她曾是这里的学生,也因为在散发反.动传单时被学校里的门卫发现而最终导致整个组织的被捕。而与她一起遇害的, 还有她的兄长,曾在东线服役过的汉斯·绍尔。
后来,盟军飞行员在德国境内大规模地空投了他们生前所印制的传单选段。
停下脚步来的艾伯赫特在转身后看向那座苏菲·绍尔的铜像, 并在同时摘下了耳机。
‘您……不打算抓我吗?’
‘我认为,勇敢不是当你在认同某件事的时候说你认同,而是在大部分人都认同某件事的时候, 你却能对所有人说出你的不认同。’
夜色下的那张鲜活的面孔也就在此时闪现于艾伯赫特的眼前。
但是很快,对于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的蓝眼睛男孩便把耳机戴了回去。
可他才要往学校的大门走去, 他的一位同学就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
这本是男孩子之间的一次小小的恶作剧,他们打算很快接近自己的这位朋友, 而后在他才戴上耳机的时候跳起来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
一般来说,想要和人做这种恶作剧的男孩总是会成功的。
可这次,他们的朋友艾伯赫特却是在迅速地向旁边走出一步后侧转着回过身来。
但是在自己的身体还想进一步地做出反应, 并扼住身前那位同学的脖子之前,艾伯赫特却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并与他的那几位同学面面相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