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成天自打脸——长生明水
时间:2018-11-15 10:57:09

  汉末以来,天下大乱,原本依附于汉室的西域各国渐渐生出异心,杀汉朝长史以自立,西域都护府形同虚设,中原也因此失去了对西域各国的控制。
  萧谡即位以来,一向主张征伐,拜族兄萧则为镇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萧叡从军时就是在镇西将军萧则的帐下。萧则去年督众大破羌胡联军,平定河西。
  今年年初,鄯善、龟兹、于阗各国皆遣使奉献,西域复通。为了控制西域各国,萧谡决定设置戊己校尉。而萧叡在四年从军期间曾随萧则立下过无数战功,对西域的情况亦十分熟悉,所以魏帝先要询问他的意见。
  进门的时候,有侍女迎了过来,向阿妧道:“陛下与王爷有要事商议,请郡主先到花隔里稍待。”
  阿妧没有多问,跟着宫女去了花隔间等待。拿起案子上的一本书,坐在榻上安静地翻看。
  没有等很久,只看了大约十来页,听见花隔外面传来脚步声。阿妧放下书,转头一看,有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屏风上面,其中一个身影高高劲瘦,稍稍偏转头,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
  两道身影转过了屏风,魏帝停止了与萧叡之间的交谈,看着少女从榻上下来,姿态从容地向自己行礼,神色温和地向她道:“好久不见了啊,小阿妧。”
  魏帝很忙,从去年入宫到现在,阿妧见到他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他这样跟自己寒暄,阿妧猜测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顺道把她叫过来说两句话而已。
  “陛下日理万机,臣女倒是想时时地见到您,可又怕耽误了陛下处理朝政。”
  魏帝笑了笑,指着萧叡道:“你表哥这一向也忙得够了,朕打算今日给他一天的休沐。正好你也在,让他陪你去宫外转转。”
  “去宫外?”还是跟萧叡一起。
  阿妧感到有点儿意外,轻轻地往萧叡那边瞟了一眼,见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怎么,不想去?”魏帝扬起眉,看向阿妧。这样年纪的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少女的眼睛在听到可以出宫的时候很明显地亮了一下。
  果然,魏帝听见阿妧道:“臣女确实许久没有去过宫外了。”她转向萧叡,轻轻地一福身,“如此,就劳烦表哥了。”
  魏帝没有再留他们,只叮嘱萧叡一句:“出去要带着侍卫,多留神。”又看一眼阿妧,“照顾好你表妹。”
  “是。”
  ……
  萧叡不当值不上朝的时候一向穿得简单,故而这会儿也不用再换衣衫。他顺道陪阿妧回了一趟明宣殿。
  因为怕萧叡等得久了,阿妧换衣的动作很快。她穿的仍是女装,没有过多的打扮,但已足够令人惊艳。
  出来的时候,萧叡的视线往她身上扫了一下,开口道:“出去的话,穿男装比较方便。”
  阿妧觉得这是在洛阳,天子脚下,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是跟萧叡出去,她当然还是想穿女装的,到时候两个人并排往街上这么一站,路人看着多般配呀。
  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摇了摇头,微带央求地道:“有表哥在,不会有事的。”
  萧叡当然不是怕出什么事,毕竟身边都有侍卫跟着。他看着阿妧轻轻扬起的小脸,一双水盈盈的眼睁得大大的,也正看向他。
  “随你。”
  阿妧开心得转了一个圈,脚步轻盈地迈下了台阶,嫩绿色的裙摆随她动作上下飘荡着。回头看萧叡一眼,眉眼弯弯地道:“那我们走吧。”
  两人出宫门的时候将近午时,阿妧抬手挡在额前,仰头瞄了一下头顶不算炽烈的太阳,问身旁的萧叡:“表哥,你饿不饿?”
  “还好。你呢?”
  萧叡的性格算不得多体贴,不过跟小姑娘出来,也没有把人家干晾着的道理,所以当听到阿妧说自己有点饿,萧叡想了想,道:“我知道洛阳有几家酒楼,里面的菜色尚可,要不要去看看?”
  阿妧对酒楼不太感兴趣,她踮脚朝前望了一望:“表哥,那边的街上好像有很多摊位,我们过去看看吧。”
  其中一家是临街的店铺,开了许多年的老店了,主要售卖肉脯酥饼之类的小食。萧叡抬手指了一下,对阿妧道:“这家还不错。”
  没想到他对这种街边的小店还有了解,阿妧问道:“表哥以前来过这家?”
  见他点头,阿妧连忙挪了几步,站到一个汉子的后面。人太多,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不过有萧叡在旁边,阿妧倒也不会觉得等得不耐烦。她招招手,示意萧叡站到自己身边来,跟她一起排队。
  虽然是带着侍卫出来的,但他们都是普通人的打扮,混在人群里,阿妧一时倒也想不起他们,故而也就没有想到要以势压人。
  萧叡从军多年,也早没了那种天潢贵胄的架子。
  两个人就这样耐心等着。
  萧叡话少,站在阿妧身边,听她叽叽喳喳、语气欢快地谈论着以前在南郡没见过的事物,偶尔在她开口提问的时候才回她几句,这样排队等候倒也不无聊。
  很快就轮到他们,阿妧要了两包小食,付过钱,递给萧叡一包。
  他摇摇头,没有接。
  阿妧只好一个人拿着,边走边吃。
  因为味道不错,咬起来又香又脆,很合阿妧的口味,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把两包酥饼都给吃完了。不再觉得饥饿,一双眼睛便四处扫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偶尔激动起来,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
  “这个这个,”阿妧的视线一下子被前面摊位上挂着的狐狸面具吸引住了,拉着萧叡过去看,指着那个面具道,“这个是不是特别可爱?”
  她将那只狐狸面具从支架上摘下来,搁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挺好的,戴着吧。”萧叡点点头,把钱递给摊主。
  阿妧一只手拿着面具,一只手正在摆弄系带,忽然,透过面具上的两只眼,她看见萧叡身后不远处的一人正悄悄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目光森寒地盯着萧叡。
  “表哥小心!”阿妧本能地呼喝一声,扔了手中的面具,指着他背后道,“有刺客!”
  萧叡是做过斥候的人,警惕性自然不低,即便是没有回头,早在阿妧刚要开口的时候便已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一阵寒意。
  “有刺客!保护公子!”经阿妧一提醒,侍卫们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拔刀上前护卫。
  然而在侍卫们上来之前,嗖嗖的箭矢破空而来,竟像是由机弩发出的,威力十分骇人。很快便有人受伤,响起了一片惊呼声,方才还算热闹的街面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刺客与阿妧一行人。
  萧叡一手环抱着阿妧,带着她左右挪腾,躲避射来的箭矢。正在这时,那卖面具的摊贩竟也从下面抽出一把刀来,因为离得太近,阿妧的后背正对着那摊贩。
  那人举起了刀,向着阿妧的后背劈砍过去。
  萧叡目光一动,手上动作更快,在对方的刀落下之前将长剑送入他的身体。利刃贯入肚腹的声音令人牙酸,阿妧的身子僵了一下。
  侍卫听萧叡的命令,先去解决那手持弩箭的几个人。那几人武艺不俗,射光了全部的弩箭,又与侍卫们缠斗了好一会儿才被拿下。
  战斗止歇,阿妧看着地上淋淋的血迹,有点儿腿软。她从萧叡的怀中脱开,往后退一步,一只脚踢到了那只狐狸面具,低头一看,那面具已被踩踏得不成样子了。
  阿妧的目光落到那个已经一身是血的摊贩身上,胃里忽然一阵痉挛。她低着头,小声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缠着表哥来这里。”
  萧叡却揽住她的肩膀,强硬地令她转过身子。力道不轻,阿妧觉得肩胛处有点儿疼。
  “跟你没关系,去那边等我。”他指了一下不远处,叫一个侍卫带她过去。
  等阿妧走远一些,萧叡转过头来,看了李恂一眼。对方会意,跟上他的脚步,两个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
  萧叡低头思索片刻,对李恂道:“去找驸马,请他暂时收手。”他看着李恂,“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
  李恂虽然意外,但萧叡的命令他一贯都是绝对的服从,因而没有表示疑问。
  他看一眼先前被萧叡一剑刺入腹中的刺客,心里也明白那是长乐公主派来的。或许是试探姜后,或许是真的想要永宁郡主的命。因为立场摆在这里,萧叡虽然没有参与,但也从没有表示过反对,而是采取一种默认的态度。
  然而等到真的发生了,萧叡却表示出了要阻止的意思,李恂看不出来他是不想看到那女子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有着别的什么心思。
  他没有再细想这件事,而是将目光转到那几个被拿下的刺客身上。很明显,这是一拨专门针对萧叡的刺客,从杀伤力巨大的弩箭,到武艺不俗的杀手,差不多可以猜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将军,要不要属下把这几人带回去拷问一番?”李恂问道。
  “不必,”萧叡转身回去,很直接地吩咐侍卫,“枭首。”
  他走到阿妧的面前,看见小姑娘已经缓了过来,脸色不像刚才那样白得吓人。
  “走得动吗?”萧叡问她。
  阿妧没有回答,而是眼睛盯着他的左臂,等到看清真的是血,不由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道:“你受伤了。”
  萧叡转头看了一下,想起来是方才抱着她躲避箭矢的时候不小心被擦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他也没注意到。
  萧叡拂开她的手:“无事,一点小伤。”
  “可是……”女孩的目光从那道伤口转到他的脸上,眉头轻轻蹙起,澄透莹然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与他对视着,轻轻缓缓地道,“我会心疼啊。”
  萧叡的手无意识攥了一下,很快松开。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很快的。”阿妧把路边一个倾倒的杌子扶好,请他坐在上面。
  萧叡没有再拒绝。
  阿妧倾身靠近他,用撕好的布条缠在他的伤口处,一边缠一边问:“这样会不会疼?”
  少女香甜温热的气息拂过来,耳朵酥麻得厉害。
  萧叡没说话,等她包扎完,起身沿原路回去。
  他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阿妧却做不到,她第一次见到刺杀的情形,心里实在后怕。周围的侍卫们跟紧了些,阿妧仍觉得有些没安全感。
  她紧走了两步,挨近萧叡。趁他没注意,伸出一只手来,飞快地攥住他的衣袖。
  萧叡自然察觉到了,转头看了一下,不过没再挣开。
 
 
第11章 撒娇
  下人将药碗端上来的时候,汝南王萧叙正在房间里看书。他指了指桌案,命人把药搁在上面。碗中的热气丝丝缕缕地四散开,不一时,空气中便弥漫着一种清苦的味道。
  萧权推门进来,立刻就闻到了屋子里的药味。他冷着脸上前,在萧叙的对面坐下。
  “怎么又生病了?”
  两个人是同母兄弟,萧叙自幼体弱,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格外关心一些。
  萧叙咳了一声,摆摆手:“不要紧,只是有些吓到了,吃两剂药就能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萧权就变了脸色,抓起案上的一个砚台往一旁的仆役身上砸去:“蠢货!谁让你拿给殿下看的!”
  仆人慌忙跪下。
  萧叙见他动怒,挥了挥手,命那仆役先下去,向萧权道:“平原王遇刺一事,果真是二哥做的?”
  “是又如何?”萧权扬声,脸上的肌肉动了两下。想到自己筹划多时,盯了这两个月,才终于逮到昨日的机会。
  一连派出了十余个心腹好手,结果萧叡早有防备。自己的那些下属皆被枭了首,头颅装在盒子里,投放在他跟萧叙的府衙家宅周围。管家一时不察,将盒子拿给了萧叙,这才导致他受了惊吓。
  “萧元度欺人太甚!”他霍然起身,来回走动数步,一双眼迸出厉光,几欲噬人。
  萧叙直起了身子,语气诚恳地劝说他:“二哥,平原王是个什么性子,你我也都清楚。在边关待了这几年,我看他心思倒更深沉了些,行事却还是一贯的狠辣果决。”他垂眸思索,复又抬头道,“不管父亲为何召他回来,你我暂且先按捺住,莫要再像今次这般冲动了。”
  “按捺什么?”萧权一手搁在佩刀上,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一回来父亲就让他执掌宫廷禁卫,前几天又封了五官中郎将,下一步是什么,太子吗?!”
  在本朝,五官中郎将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官职,位比副丞相。当初魏帝在夺嫡成功之后,就是被封的五官中郎将,然后是魏王世子,魏王,最后篡汉自立。
  “我现在有些怀疑父亲当初贬他去西北的用意了。”不得不说,萧权虽然性格骄横,但却是个粗中有细之人,“你看,他在中军大将军的帐下待了这几年,现在跟堂叔的关系有多亲近。”一时想到那几个奠定大魏江山的武将,“那些人必定是支持他的了。”
  “那怎么办呢?”萧叙也有些认同他的看法了,“他毕竟是嫡长,又有军功在身,行事也无差错。父亲要立他为太子,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嫡长?他母亲……”
  萧叙摇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难道他还真为了这个记恨父亲一辈子?而且你看他言行间可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恨之意,就连对着皇后娘娘,他不都是一副恭敬从容的样子?”又提醒他道,“上次二哥在马球赛上与他起了冲突,他不也是百般忍让?看见的人可都赞他君子端方,有儒将之风。”
  “君子?”萧权哂笑一声,“我呸!他就是条恶狼!”
  因为拿不准魏帝的心思,又想到自己昨日派出去的杀手都全军覆没,也算是没了证据,索性先到父亲那告上一状,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叮嘱萧叙一句记得喝药,萧权将佩刀系回腰间,大步出了房门。
  ……
  魏帝看着单膝跪在堂下的萧叡,他是当值的时候被黄门传唤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戎装。
  “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也一句话都不说吗?不是有人报上来,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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