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姑娘家,出门一趟其实很难,除了上元节上巳节等重大节日可以外出,寻常日子是不许她们乱跑的,陪小姐妹挑选礼物,也是出门的正当理由,蒋氏自然没法拦。
第二日,陆瑶上午只有一节课,巳时到午时有空,她跟魏雪馨约了巳时三刻见,陆瑶早出发了一会儿,先去了春水街上的铺子。
水墨铺已经搬到了此处,掌柜的又说今日开张,不知道七王爷会不会来,陆瑶头一次这么希望见到一个人,只想看看他的伤好点没,可惜来到店铺时,七王爷却没来,也是,他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天天往铺子跑,陆瑶不由有些气馁。
以为她来买东西,掌柜的将她迎了进来,陆瑶有些失落,将手里的药,悄悄塞给了掌柜,小声道:“我哥知道我要出门,托我把这样东西交给您,让您交给七王爷。”
掌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到昨日王爷单独跟她说过话,想必有些交情,他干脆亲自跑了一躺王府。
沈封寒将将上了药,本来已经打开离京了,因为伤口又裂开了,只能推迟两日,此刻,他手里拿着军事纪要正看得认真,萧炼走了进来,“王爷,沈掌柜来了。”
“何事?”
“他说陆姑娘的哥哥托她往铺子里送了一瓶药,他给您带了过来。”
萧炼心中清楚这药只怕是陆姑娘送的,昨日看到王爷手上的伤时,他便心惊不已,那伤痕一看就是咬的,咬了王爷,还能完好无缺的回去,萧炼对她充满了敬佩。
总觉得王爷待她好像有那么点与众不同。
沈封寒摸了一下手上的伤,他有不少好药,昨日涂了些,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了,怕自己不收,小丫头又忐忑不已,沈封寒淡淡道:“让他进来。”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厮走了进来,说太后来了,想必是听说了他打算离开的事,又想劝他来了。
沈封寒的眉头拧了起来,萧炼也替他们家王爷发愁,竟鬼使神差劝了一句,“王爷与其一直应付太后,何不娶个王妃?”
沈封寒蹙了下眉。
他对女子的厌恶已经成了本能
,就算成了亲,也不过娶回家供着,碰都不碰,何必将她们往坑里拽,他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愿毁了她们的一生。他在战场上见惯了鲜血,便格外明白生命的可贵。
想到陆瑶那张精致的小脸,沈封寒心中微动,如果是她……他心跳莫名快了一分,眼前不由浮现出她含泪的模样来,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多大了?”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萧炼愣了一下才听懂,这些年,除了陆瑶,他根本就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姑娘另眼相看过,莫非王爷终于有了成亲的念头?
萧炼精神一振,“属下这就去查!”
第27章 护着她!
萧炼话音刚落,就见太后走了进来。因她是太后没人敢拦,知道沈封寒在书房,她直接找了过来。
太后因保养的很好,年过五十了,却像个三四十岁的夫人,尽管一身便服,却气质超然,端的是雍容华贵,沈封寒的长相便随了她。
萧炼跪下来,恭敬地请了安。
太后扫了他一眼,“请来吧。”
声音同样冷冷清清的,宛如冰山上飞流直下的瀑布,因为她的到来,空中的空气都好像冷了一分,其实她对挚爱之人唠叨的很,绝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高冷。
沈封寒蹙了下眉,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对上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眸后,太后面色微僵,这个不孝子,没一天有过笑脸,这才刚回来多久又要离开了,真不知道南蛮之地有什么人勾的他如此。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怨气,“你真要走?”
怕他们阻拦,沈封寒要离开的事,一直瞒着,直到昨日才给皇上递了个折子,直接禀明了第二日一早就走,让他瞒太后一日,若不是伤口又裂开了,此时,他已经在离京的路上了。
太后得到的消息比较晚,想到他的“不辞而别”,她便又急又怒。
见他还在,太后便亲自来了一趟,那股架势,誓要数落得他回心转意,“只要他们包藏野心,边疆就永远不会太平,难道你要在那儿呆一辈子?你就这样喜欢那儿的生活?”
沈封寒确实喜欢边疆的日子,虽然艰苦了些,活的却有意义,有战事时,便行兵打仗,太平期间就练兵,看书,悠闲自在的很,京城却承载了他一切不堪的记忆。
“你若想走,哀家不拦你,你这么大了,总得留下点血脉,万一以后在战场上没了,也让我们有个念想!你知不知道每年我跟皇上都怕你战死沙场!我知道你恨我当初……”
说到此处太后哽咽了一声,本以为他会劝她一句,谁知道他仍旧无动于衷,太后心中伤痛不已,眼眶瞬间红了。
当初的事儿,错不在她,沈封寒不至于记恨至此。他想早日离开,不过是听不得她念叨,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本来他已经淡忘了,她偏偏不停地提醒,她又是生他养他的人,除了能冷着一张脸,训不得也吓不得。
沈封寒每次回来都头疼的很。
他叹口气,终于模棱两可说了一句,“成亲的事我会考虑。”
一句话止住了太后的泪!
她脸上露出一抹狂喜,哪还有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
往铺子里送完药,陆瑶便去了安乐坊。
魏雪馨已经到了,表妹随她一道来的,小丫头一看到陆瑶就像只小尾巴凑了过来,“姐姐,你快来看看这把匕首怎么样?我送堂哥这个礼物行吗?”
二表哥自幼喜欢习武,对兵器也甚为喜爱,以匕首当礼物自然可以,不过面前的匕首,瞧着十分精致,上面还镶嵌了一颗宝石,送给姑娘家当小玩意还行,并不实用。
陆瑶也没打击她,笑盈盈道:“这颗宝石真好看,你林姐姐过段时间也要过生辰,她最喜欢这种匕首,不若买了送她吧,送表哥给他这把就行,男人家也没几个在乎样式的。”
说着陆瑶拿起旁边的一把匕首交给了她,这把匕首十分古朴,打开后刀锋却十分锋利,拿在手里的感觉也恰到好处,不轻不重,用来防身正好,表哥肯定喜欢。
蒋静舒乖乖点头,一下就搞定了两件礼物,她笑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我听姐姐的。”
魏雪馨不甘沉默地凑了上来,甜美的笑容夹杂着委屈,“果然在瑶妹妹心底,还是舒妹妹最重要,一下子就帮她选了两个,我不依,你必须帮我也选两个才行。”
陆瑶
瑶看了她一眼,嘴角挑出一抹慵懒的笑。
“表妹在我心底自然无人能敌,你嫉妒也没用,自个选去。”
魏雪馨拿不清她是打趣还是有意这么说,柔柔笑了笑,“好啦,知道你疼舒妹妹,你快帮我看看,这把弓好吗?不知道表哥会不会喜欢。”
陆瑶懒洋洋瞧了一眼,“你选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魏雪馨咬了咬唇,眼底忽然带了泪,“瑶妹妹,可是姐姐不小心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总觉着最近这段时间,妹妹跟我疏远了起来。”
柔柔弱弱的,好像自己怎么欺负了她。
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陆瑶心底嗤笑了一声。
“姐姐这是哪里话?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难道是我没帮你选礼物,你委屈了?二表哥对你那么好,不论你选什么他肯定都喜欢啊,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看,别说你没有惹我不高兴,就算真惹了,一家姐妹哪有隔夜仇?我好端端的为何要疏远你,你说这种话,岂不是拿刀子戳我的心?”
陆瑶学着她也摆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了起来,有一个人甚至说这个姐姐也忒不懂事了。
魏雪馨面上涨的通红,连忙拉住了陆瑶的手,柔弱道:“妹妹别难受,是姐姐不好。姐姐就是太在乎你了,唯恐有什么做的不对,惹你不高兴,是我心思太敏感了,才觉得……听完你的话,姐姐真是羞愧万分。你也说了姐妹间没有隔夜仇,就原谅姐姐这次吧。”
依陆瑶自个的心意,恨不得撕掉她这张虚伪的面具。然而陆瑶却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落了心胸狭窄的名声,笑了笑,“瞧姐姐的话,我怎么会跟你生气呢?”
魏雪馨勉强一笑,本想坏一下她的名声,没能如意也就罢了,反倒衬得自己小肚鸡肠,心思颇重。怕再说下去,讨不了什么好,魏雪馨软软一笑,止住了话题。
陆瑶没再理她,她的礼物还没选,瞄了一眼干脆选了支上等的狼毫笔。
魏雪馨巴不得她送个表哥不喜欢的,然而出于想要讨好陆瑶的心思,便一副知心好姐妹的模样,细声道:“表哥一摸笔就头疼,难得是他生辰,瑶妹妹不若换一样吧,免得表哥不那么喜欢。”
“就这支吧,二舅舅一直盼着他长进,他却一提笔就各种问题,前段日子还说是他那支笔难用,我就给他选支好的,只盼着他能多下点功夫。”
二表哥同样不爱读书的很,偷懒逃滑的本领跟她哥有的一拼,陆瑶虽然同样不爱读书,她毕竟是女子,既不需要考取功名,也不需要养家糊口,便放任了自己的懈怠,身为男子,若是同样不争气,姑娘家哪个愿意跟着他。
陆瑶觉得他们就是欠收拾,上辈子二表哥虽然娶的是安阳侯府的嫡女,却因不成材,被人家各种嫌弃,夫妻两就没有过一日安生的日子,她有时真替他们发愁。
买完礼物,陆瑶便回了家。
一直回到家,她还惦记着七王爷的伤,也不知道那瓶药他收下没。身为一个小姑娘,她自然没法去拜访七王爷,只好变着法的留意他的消息,然而王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连过了几日,眼瞅着大后天就是二表哥的生辰了,陆瑶才突然想起来,七王爷当年是在表哥生辰前几日离的京城,难道是因为伤口裂开了,他才一直耽误至今?
陆瑶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不小心用刀子割破了手,不过渗出一点血都得疼几天,七王爷流了这么多血,是不是疼的下不了床才没走?
——
第二日,陆瑶终于得到个消息,七王爷启程去了护国寺,打算在那儿休养几日,这个消息不仅没让陆瑶宽了心,她心底反而更忐忑了,都跑寺庙休养去了
,难道他的伤越来越重了?
当天晚上她愁得连觉都没睡好,心底也自责不已,有些怪自己的莽撞,若是没有那几下狠狠的捶打,他只怕早就好了吧?
因为夜里睡的不踏实,一大早起来时,陆瑶眼底都有了黑圆圈,她思索了一会儿,干脆去了老太太那儿。
她皮肤白皙,加上没有上妆,便显得黑眼圈格外的严重,“瞧这黑眼圈重的?没休息好吗?”
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语气无比和蔼。
陆瑶闷声将脑袋埋到了她怀里,一副难受的小模样。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顺了顺她的头发,声音满是爱怜,“谁惹我们瑶丫头不高兴了?跟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陆瑶连忙摇头,这才抬起小脑袋,“没人惹我,祖母,我这两日又总是做梦,一直休息不好。”
老太太心中咯噔了一下,屏退了周围的人,才拉着陆瑶的手道:“做了什么梦?可是些不好的梦?”
见祖母神情严肃,眼底深处满是担忧,显然对自己的关心重于一切,陆瑶心中一动,低声道:“祖母,我梦到我成亲那一日,魏雪馨怀了表哥的孩子。”
她本来不想说这事,但是望着老太太眼底的担忧,陆瑶突然觉得,以祖母对自己的疼爱,若是知道自己嫁过去过得不好,未必不会答应退婚的事儿。
老太太心中一凛,“怎么突然梦到了这个?”
“我也不知道,寻常我是不做梦的,之前几夜一直梦到您头疼,后来又梦到兮香差点被薛如珍打死,现在突然又梦到这个,祖母,您说,表哥跟馨姐姐……”
想到魏雪馨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老太太心中有些不喜,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因为陆瑶喜欢,她也没多说什么,现在却多了个心眼,“瑶瑶别怕,有祖母在,绝不会让他们做出什么事的。”
陆瑶摇头,反过来抓住了老太太的手,“我不是怕,祖母,我本就拿表哥当亲哥哥看,没有旁的心思,若是他跟馨姐姐情投意合,不若就成全了他们吧。”
“傻丫头,你跟行之的婚约,是你舅母亲自求来的,你外祖母又一直盼着你嫁过去,行之那孩子,我瞧着也是个好的,那个梦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你先别多想,有祖母在,不会出事的,懂吗?”行之是蒋靖宸的字。
陆瑶并不怕出事啊,她只是不想再往坑里跳了,现在的她只觉得表哥陌生的很,一想到要重新嫁给她,她就闷闷不乐,连做生意都没了兴致,她这一世只想高高兴兴的活着,绝不想委屈自个了。
清楚一时半会儿劝不好她,陆瑶也没坚持,反正退婚势在必得,她才十四岁,没那么急,先给祖母提个醒,以后也好行事。
陆瑶揭过这茬,低声道:“祖母我想去护国寺拜拜菩萨。”
重生回来时,陆瑶就想去拜拜,因为落了水身体不舒服,才没着急,恰好七王爷又在寺庙,她必须得去一趟才行。她误会了他不说,还让他伤势惨重,他不仅没有为难她,反而帮了她。
陆瑶总觉得愧疚难安,她本就是爱憎分明的性子,现如今心中有愧,不见他一面总觉得难受,想到两年后的事,陆瑶也想给他提个醒,景王勾结北戎,突然举兵南下,打了个大夏朝措手不及,南蛮之地也趁乱发难。
当时的大夏朝几乎乱成一锅粥。
随后七王爷跟爹爹都上了战场,听说他还受了伤,爹爹也差点中箭,陆瑶怕他伤好后,一走再也不回来,便想给他提个醒,让他有个防备。
其实他这次受伤的事,陆瑶觉得就跟景王有关。
当初太子被废后,景王是唯一一个有能力跟当今圣上对抗的人,因为沈封寒手中有实打实的兵权,他才败了下来。
当今圣上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留了他一条命,还赐给他一块封地,只不过不许他再进京,皇上都已经登基七年了,他仍旧没有死心,一直图谋不轨,不止一次地派人暗杀沈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