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二科专门负责12岁到18岁的青少年,据说也是三个组。
出了电梯以后,她按照智能手表里的信息,找到了自己新部门的会议室。
之所以是“会议室”而不是“办公室”,咳咳……是因为一线社工长期在外奔波,为了节省办公场地,社会事务局干脆连一个小小的格子间也舍不得给他们了。
据说这一点,经常被社工们吐槽。
社工科的安保远不如抗压能力测试中心。
苏郁檀不需要验证虹膜,不需要输入视线密码,只需要把智能手表往门禁器上一贴,会议室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会议室正中,放着一张长弧形会议桌,桌子四周摆着二十多张椅子。
这是社工一科二组开会的地方。
会议室西侧,连着两个小单间。
靠大楼外墙的单间是组长办公室;靠走廊的单间,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
会议室的窗户向北开,窗下摆着一排茶水柜。
会议室南墙和东墙的墙边,是两排储物柜。这些储物柜,就是社工们在社会事务局仅有的一点办公空间了。
苏郁檀找了一个空着的储物柜,打开手里拎着的小箱子,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放进去,关上柜门。
然后,她就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等顶头上司到来。
顶头上司叫唐恩,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她之前笔试、面试的时候都见过。
快到九点时,唐恩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苏郁檀站起身来,向新上司问好。
唐恩点点头,很和气地吩咐她:“五分钟后到我办公室来。”
五分钟后,苏郁檀敲门,进了唐恩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大也不算小,除了窗台摆着的几盆绿植以外,还有一些很可爱的小摆设。
“欢迎加入我们组。”唐恩笑着站起身来,隔着办公桌向她伸出了手。
苏郁檀伸手,与唐恩相握:“我是新人,还请组长多多指教。”
“别这么客气。笔试和面试你都相当出色,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份工作。”唐恩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示意苏郁檀也坐。
苏郁檀隔着办公桌,坐在了唐恩对面。
“虽然你对社工的行为规范,应该是比较清楚了。”唐恩开门见山地说,“但你今天正式入职,按程序,我还得向你强调三条重要纪律。你记好了。”
“是!”苏郁檀端正了坐姿,很认真地听上司训话。
唐恩看着她,郑重地说:“第一条纪律,先把你的智能设备拿到技术科去检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木马病毒或系统漏洞之类的。以后,每两周检测一次。
“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吗?”
苏郁檀点头:“社工工作时,需要同步上传工作视频到未保处的服务器。如果我们使用的智能设备里有木马病毒或系统漏洞之类的,容易造成案主及其亲属的隐私泄露。”
案主是指社工们服务的对象。
具体到未保处,案主就是指社工们服务和保护的那些未成年人。
唐恩点点头,继续:“第二条纪律,与案主及其亲属的每一次接触,哪怕只是在街上偶遇,也必须录制并同步上传工作视频。如果遭遇技术故障不能上传,必须第一时间提交报告。
“这是为什么?”
苏郁檀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老老实实地背答案:“录制并同步上传工作视频,第一,是为了计算工作时间。我们每周的净工作时间,要累积达到30个小时才算全勤,超出部分可以领到加班费;
“第二,同步上传工作视频,是为了保留证据,在有需要时呈供法庭;
“第三,如果我们在工作时遭遇人身伤害,人工智能‘贝斯特’会自动帮我们报警,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
“第四,如果我们与案主亲属发生纷争,工作视频也能证明我们是否存在违规行为。”
唐恩再次点了点头,又说:“第三条纪律:不要跟案主及其亲属有任何利益牵扯;如果与案主及其亲属有私人关系,请注意申报和回避,免得廉政办请你去喝茶。”
苏郁檀认真地点头:“我会注意的。”
唐恩笑眯眯地说:“那你先去技术科吧!等你检测完设备,安装了‘贝斯特之眼’,我会把你的工作任务发到你的邮箱里。
“以后,我们主要通过邮件和视频电话沟通工作。顺便说一句,我跟你们的每一次沟通记录,也是要同步上传服务器的。”
苏郁檀站起身来:“好的。我记住了。”
“贝斯特之眼”是社工专用软件,集成了社工工作所需要的全部功能。
“贝斯特”这个名字,据说出自于埃及神话,是守护家庭和幸福的“猫女神”。
第11章 社工的日常
苏郁檀按照唐恩的要求,去技术科检测设备。
技术科里,一个名叫沙俊的小帅哥接待了苏郁檀。
沙俊人如其名,长相十分清秀,性情却十分害羞。
他完全不敢看苏郁檀一眼,跟她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声音都是细细弱弱的。苏郁檀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苏郁檀十分厚道地没有逗弄他,没有跟他开玩笑。
她公事公办地将智能设备交给他,耐心地等他检测完毕,礼貌地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准备开始自己的社工工作。
地球联盟的社工工作,主要包括两大部分,一是日常随访,二是专案专办。
简单地说,日常随访是为了发现“问题”;专案专办是为了解决“问题”。
出现专案的机率不算高,所以社工的主要工作内容,还是日常随访。
社工对案主的随访频度有三个级别,一级随访一周至少一次;二级随访两周至少一次;三级随访一个月至少一次。
随访级别可以根据实际性况调整。
随访时间不固定,以免案主亲属采取针对性对抗措施。
进入社工随访名单的儿童通常有四类。
第一类,双亲家庭中,双亲都没有《父母资格证》;单亲家庭中,单亲没有《父母资格证》。
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因为一些女子会无证怀孕,用自然孕产的方式生下孩子。
无证怀孕生下孩子的母亲,不会被剥夺对孩子的抚养权,但她们和她们的配偶,必须牺牲部分隐私权,接受社工的随访,直到孩子成年或他们拿到资格证。
这是《父母资格证》制度建立之时,反家暴基金会、人权组织、自然主义者、无罪推定支持者等多方势力博弈的结果。
另外,有些双亲家庭中,只有一人持有《父母资格证》。
如果持证人不幸离世,留下无证的配偶和孩子,那么考虑到孩子的情感问题,法庭会允许无证的父亲或母亲继续抚养孩子,条件是他们必须接受社工的随访。
第二类,在体检中出现精神或心理异常的孩子,会自动被纳入随防名单。
联盟规定:未成年人每半年必须接受一次体检,其中包括基础的精神和心理诊断。
第三类,监护人曾受到法庭警告但又不足以被剥夺监护权的孩子。
第四类,监护人发生了变更的孩子。
去技术科走了一趟后,苏郁檀的智能手表和眼镜中,就多了一个名叫“贝斯特之眼”的社工专用工作软件。
打开贝斯特之眼,苏郁檀就看到了唐恩发给她的随访名单。
这张名单上,共有19位小案主。
其中一级随访两人,每周随访至少一次;二级随访五人,每两周至少随访一次;三级随访12人,每个月至少随访一次。
苏郁檀计算了一下,如果她只按照最低标准安排随访,每次随访的时长都保持一小时,那么一个月下来,她的工作时间大约刚好是30个小时多一点点。
看来,唐恩先生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是社工里的菜鸟,就对她额外照顾,给她安排的工作量挺充足的。
苏郁檀把那些小案主的资料看了一遍,决定先去随访一个名叫弗罗拉的女孩。
在她的随访名单中,这个小女孩排在第一位,是处境最艰难的一个。
弗罗拉今年七岁,患有严重的基因变异症。
从半岁病发到现在的六年多时间里,她一直不停地在医院进进出出。
她身体里的变异组织,切了又长,长了又切,有些器官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
可她的基因严重变异,医生们无法给她置换用她自身基因克`隆的器官,只能给她换上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造器官。
人造器官的功能和舒适度,肯定不如健康的真器官。更换了人造器官之后,通常会有一些轻重程度不同的不良反应。
长时间生病,不仅弗罗拉自己倍受折磨,她的父母也日渐烦躁,曾因为在弗罗拉面前互相撕打,误伤了弗罗拉而被法庭警告过。
“贝斯特,弗罗拉现在在哪里?”
苏郁檀一边往大楼的地下碟库走去,一边通过智能设备询问未保科的人工智能贝斯特。
“请稍等。”优雅的女声柔和地说。
仅仅过了五秒钟,贝斯特就给了苏郁檀回复:“弗罗拉正在亚洲复生医院变异症治疗中心接受治疗。”
贝斯特之所以这么快就能给出答复,一是因为她有强大的运算能力,二是因为她在公共网络体系中拥有很高的权限,可以直接调阅很多公共网络中的资料。
比如说:公共监控网的监控视频、人口信息库的人口信息、全球交通网的交通信息等等。
当然了,贝斯特只有调阅权,没有修改权。
苏郁檀走进弗罗拉的病房时,弗罗拉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面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弗罗拉附近,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才走到她身边,笑着跟她打招呼:“嗨,弗罗拉。”
弗罗拉扭过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谁?”
苏郁檀把自己的社工证拿给她看:“我是代替维多利亚小姐的社工,这是我的证件。你要检查一下吗?”
弗罗拉扫了她手里的社工证一眼,毫不在意地又将视线转向了窗外:“不需要。我没什么可骗的。”
苏郁檀把社工证收起来,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静静地陪她看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弗罗拉突然说:“你为什么不说话?”
苏郁檀转头看着她说:“我想,你或许不喜欢我太聒噪,所以我等你先说话。”
弗罗拉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疑似微笑的表情,盯着窗外说:“我父母都在上班,因为他们要挣钱养我、给我治病,不得不去工作。我非常体谅他们的难处,对他们没有任何不满。
“这里的医生护士们很和气,其他病人很友好,机器人护工也十分尽责,所以我过得很不错。”
苏郁檀继续观察她的表情,轻笑一声说:“看来,你对我们关心什么,十分了解。”
“我父母也很了解。”弗罗拉淡淡地说。
苏郁檀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他们工作的时候,你会想念他们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会的时候多,还是不会的时候多?”
弗罗拉抿紧了嘴,声调突然提高了一点:“不知道。谁还会认真计算这种事的时间吗?”
见她对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抗拒,苏郁檀就迅速终结话题:“说得对!谁还计算时间啊!”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基本判断:弗罗拉父母被法庭警告后,对女儿的态度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这与维多利亚留下的记录一致。
当然了,这点基本判断不会改变什么。
要想改变什么的话,她必须掌握确凿的证据。
维多利亚留下的记录说,弗罗拉很喜欢现在热播的一个儿童剧《流浪全星际》,很喜欢故事的主人公“伽马”。
苏郁檀就跟弗罗拉聊起了《流浪全星际》和“伽马”:“你说,伽马的家乡会不会在伊甸星呢?”
伽马是一名孤儿,还不到一岁时,他的父母就被星盗杀害。
之后,伽马被杀害他父母的星盗们收养。因为在同样遭遇的三个孩子中最小,星盗们就以古希腊语的第三个字母“γ”(音:伽马)做了他的名字。
伽马九岁时,被一个垂死的老星盗告知了真相,就带着另外两个同样遭遇的孩子——阿尔法和贝塔,一起逃出了星盗窝,流浪全星际,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和真正的亲人。
最近的剧情进行到:伽马三人决定去伊甸星,因为他们找到的遇难飞船乘客名单上,有一个来自伊甸星的三口之家,与伽马的情况有些相似。
当然了,苏郁檀并没有完整地看过《流浪全星际》。
她只是在来的路上临时抱佛脚,阅读了手表智能核心米娅提供的剧情简介,并看了最新一集。
弗罗拉摇摇头:“我不知道。”
苏郁檀打开双肩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然后把装着一个小坠子的盒子递给弗罗拉:“要不,你问问伽马?”
弗罗拉扭头看她一眼,又看了看盒子,突然惊喜地说:“啊!这是伽马的通讯器!”
她迫不及待地将小坠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拿在手上细细把玩。小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属于孩子的兴奋表情。
“伽马的通讯器”是《流浪全星际》版权方新推出的周边产品,与剧中伽马所用的通讯器一模一样。
“这是给我的吗?”弗罗拉看着通讯器,十分期待地问苏郁檀。
“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苏郁檀柔和地说。
弗罗拉立刻喜滋滋地将通讯员挂着脖子上,拿起那个“γ”形状的小坠子看了又看。
“你刚才说‘问问伽马’是什么意思?”弗罗拉问苏郁檀。
“这款通讯器,能够真的与伽马通话喔!你对着通讯器呼叫伽马,只要他不忙,也没有睡觉,就会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