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的科举人生——一头酸菜鱼
时间:2018-11-19 10:34:16

  江绯白看对方的姿态做的十足,也不好直接给人家没脸,让江明上前扶起几人。
  江绯白面上一片正气凛然:“三位拦着本官的车架,到底所为何事?”
  林万里对江绯白拱手行礼,“江大人,草民想请您去绿林山上一趟。”
  江绯白看林万里的举动,知道对方是个学过礼仪的人,在听他说绿林山,就有了些大概的猜想。
  北疆气候干旱,除了有水源的地方,哪能随便长出一片林子,所谓的绿林山,几十年前还没有名字。
  后来听说山上来了一群土匪,土匪头子姓林,这山不知怎的,就被叫成绿林山。
  这些人虽说是土匪,没有对附近的居民动过手,只在山上自给自足,平日也只有一两个族人下山换取一些生活物品。
  要不是他们有相当高的战斗力,把他们称之为山民更合适一些。但是显然,他们会的又不是简单的打猎手段。
  当地官府曾经给江绯白写过公函,询问江绯白对绿林山土匪的处理意见。江绯白看了地方官的描述,大概猜到这些人是外地的流民,因为没有户籍,所以行动才受到限制。
  但是显然,他们是有人在领导的,要不然,不可能做事如此有规律。那时整个北疆都吃不饱饭,江绯白一时也没有地方安置不知道具体数量的流民。
  就给当地官府回应:静观其变。
  江绯白没想到如此有缘,今日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只不过对方这么直接的邀请,有点让江明接受无能。
  “我家大人是什么人,是你们说拦路就拦路,说邀请就邀请的人?”江明上前责问。
  江绯白心里默默地给江明点赞,关键时刻,为了显示彼此身份上的差距,掌握主动权,有些话和姿态,是一定要有的。
  还不能自己下场亲自去说,那样就会失了自己的身份,这时候,江明作为自己的狗腿子,作用就是自己的代言人。
  林万里也没有惶恐,依旧对江绯白恭敬的说:“山野小民,不知规矩,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不过我等是诚心想请大人上山做客,还请大人给我等一个机会。”
  江绯白挥挥手,身后一个随从就返回车队,不一会儿,秦文晨秦大先生就出现在江绯白面前。
  江绯白从袖中拿出一枚印信,当着几人的面,交给秦大先生,“本官跟着他们去绿林山一趟,现在是午时,明日午时,本官若没有回来,就带着这枚印信,去找最近的巡防营,让他们带兵围攻绿林山,不必顾忌本官的死活。”
  秦大先生见江绯白说出这话时,对面几人神色也没有异样,心里又放心不少,把要阻止江绯白的话咽回去。
  江绯白与江明跟着林万里几人,骑马疾行了两里路,就到了绿林山脚下。有一早就守在山脚的人,拉着几人的马去一边休息。
  林万里转身对江绯白说:“江大人,上山的路上,设置了一些防止野兽的陷阱,您跟紧我们几人。”
  江绯白点头,走到半山腰,心里暗叹:这哪是抓捕野兽的陷阱,已经是简单的阵法了。
  江绯白在书院里,与继尘先生多少学了一点,自然看的出,这些阵法因地制宜,布置的很是巧妙,不懂的人,确实会一脚踏进人家准备好的陷阱里。
  本来以为只是一群有纪律的流民想要官府给他们发放户籍,现在看来,对方好像还不简单。
  江明一路小心地记着上山的路线,心里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在江明心里,江绯白就是无所不能的。
  要是真的遇到危险,自己拼死挡在自家大人面前就是了,他江明这一辈子虽然短暂,但是不亏。能遇自家大人,教他读书识字,把他当兄弟看待,是自己几辈子积攒的运气。
  所以,江绯白和江明表现出的坦然,让林万里几人惊讶。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复杂,默默地往山顶走。
  一路无话,江绯白更加确定了林万里不是这座山头的主事人。而且他一定是得到别人的嘱咐,一路上并没有和江绯白多说多余的一个字。
  等几人到了后山时,一路上遇到的山民,神色亲近的与林万里打招呼:“大当家回来了!”
  “大当家去山下了?”
  “大当家怎么没有带东西上来?”
  林万里也没有了与江绯白说话时的客套,一一回答了大家的问题。
  其他人把目光放在江绯白和江明身上,好奇的意思十分明显,他们山上好几年没有上来陌生人了,猛然见到两个如此英俊的小公子,能不好奇吗?
  一路走来,林万里只对众人解释,“这两位是干爹请来的客人。”大家一听是老当家请来的客人,纷纷对江绯白露出友好的神色。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跟着江绯白一行人,不断地与江绯白套近乎:“这位小公子年纪轻轻,可是成亲了?”
  “要不要老婆子在山上给您介绍几位,都是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
  “不娶妻,做妾也使得。”
  “要不带下山,给公子家做个扫洒的丫头也可以。”
  ……
  江绯白一路微笑脸,江明已经承受不住来自大婶们的热情,还要硬着头皮,把这些妇人隔绝在江绯白周围,只能自己以身替之。
  林万里嘴角含着淡淡的浅笑,眼睛里都是笑意,也不上前帮忙,他从一见面,就对江绯白装腔作势的姿态很是看不惯。
  奈何双方不对等,自己只能憋着,现在看江绯白吃瘪,心里觉得十分有趣,也对江绯白有些佩服。
  山下的富家公子,没有几人能受得了山上这几位婶子的缠磨,要知道这里还有以前从事媒婆行业的婶子,那嘴一说起来,就是干爹也只能躲着了事。
  江绯白还能一路保持仪态,回以微笑,很是不易。江绯白心里却是十分庆幸来时带上了江明。
  要不然,这会儿被几个婶子占便宜,被东摸一把,西蹭一下的就是自己了。心里对江明报以十二分的同情,决定回去就给江明涨月钱。
  几人一路走到一个用篱笆隔开的小院子前,院子里一个老人躺在一张椅子上,眯着眼睛在晒太阳,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子。
  老人身旁有一个小童,看起来七八岁的年纪,在一边的桌子旁安静的读书,虽然身穿粗布麻衣,也可看出是个教养得当的好孩子。
  林万里先走进去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带走了那个写字的小童子,出来时对江绯白点头示意。
  江绯白让江明等在外间,独自走进去。老人的自始至终,闭着眼睛闲适的在晒太阳。
  江绯白看到这位老人的第一眼,觉得这荒芜的小院子里盛不下这个光芒四射的老人。
  在看第二眼,又觉得这小院子和这老人相得益彰,真是奇怪的感觉。江绯白也不在意老人的态度,坐在刚才童子坐的小凳上。
  也不嫌弃这小凳屈着自己的大长腿,拿起旁边的茶壶,倒出一杯清水,然后看起刚才小童写的纸张。
  字虽然稚嫩,但是已经很有章法,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指点。但是最有意思的,却是小童写的内容,竟然是《天问》里的片段。
 
 
第86章 林随波
  《天问》他自是读过的,一气呵成,里面对自然,对社会,对天地,对人生和历史,提出了共一百七十二个问题,是千古奇作。
  但这小儿所写,确是有趣的多,“吾告堵敖以不长。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这是天文的最后一句,江绯白看着这句话。
  最后,对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人说:“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吧,要是晚辈能做到,就尽量去做,要是做不到,今天您就是把晚辈留在山上,那也是晚辈的命数。”
  椅子上的老人依旧不动如山,江绯白也不在意,“上山的路上,万里兄带着小弟特意走了山上众人设有陷阱的一条小路,晚辈相信山上近一千人的用度,是不会从那条小路运上来的。”
  “山上的日子不好过,从大家的吃穿用度就可以看出,但是男子们下盘稳健,西边那片山头光滑平整,晚辈远远的看了一眼,依稀有些家中演武院的样子。”
  老人的眉毛皱了皱,江绯白继续说:“山上应该有不少读书识字的人吧,刚才拉着晚辈说媒的婶子,说话很是有一番讲究。”
  老人嘴里嘟哝一句,“万三娘这个大嘴巴。”
  江绯白笑了笑,“既然您都料到了,也让晚辈特意发现这些,直接说您的要求不好吗?要是晚辈明日午时不回去,巡逻营的人到时大张旗鼓的招摇一番,山上的这些人,也就没有现在的清闲日子过了。”
  江绯白不软不硬的几句话,老人终于慢慢坐起身,江绯白适时送上自己之前倒出的一杯水。
  老人看了江绯白一眼,喝了一口,江绯白笑嘻嘻的不说话。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够大气的。”
  江绯白不解释,要是人家给里面真的添加了什么东西,自己后悔可没地哭,就算到时候有人给自己报仇。
  那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有美貌老婆和可爱儿子就都没有了。这时候傻子才装大头,上来就吃你家的东西呢。
  老人也不在意江绯白的态度,“看来,你是猜到老夫找你来的目的了,那老夫就给你说说这山上的情况。”
  “这山上的人啊,都是些可怜人,最开始是两个村子的流民,没有户籍文书,也不能在县城里长居,幸而遇到老夫,也算机缘巧合,我们就在这荒山上住下来了。”
  “后来啊,附近几个县有那活不下去的寡妇,被主家赶出来的下人,老夫也都收拢过来,让大家来这山上开荒。”
  “前些年,年景不好,山上山下一个样,在哪里都吃不饱肚子,老夫想着索性就住在这山上,至少清净些。”
  “现在不一样了,听万里那孩子说,山下的人有可以饱腹的粮食,老夫就不能让大家伙儿还住在山上挨饿。”
  江绯白点头表示同意。
  老先生继续说:“老夫想让江大人在山下给大家伙儿划分一个村子,重新上户籍,我们要良籍。”
  “老头子也不怕告诉你,山上有一千两百的老弱妇孺,还有三百壮士,这三百壮士每日都勤加锻炼,一日不曾落下,放在军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些人老夫就要交给江大人,让他们学有所用。”
  江绯白一听,老头子的胃口不小,不紧要一千多人的户籍,还要安排三百人的就业问题。
  他给自己倒一杯水,一路骑马而来,又徒步上山,还和老头子在这里晒了许久的太阳,也不见有人来送糕点之类的吃食,可见这山上是真的穷。
  可是老先生也是个有坚持的,大家都饿肚子了,还要将粮食都匀给山上的壮劳力,让他们维持锻炼的基本需求。
  这种做法,在战争时期倒是常见,可是现在,江绯白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老先生的坚持。
  他在等老先生要这么多东西,能给他开出什么价码,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让他替老先生养活这么些闲人吧。
  老先生没有停顿,“说了这么久,老夫还未曾告诉江大人,老夫年少时,姓林,名随波。”
  江绯白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回想,又觉得有些陌生,自己应该从未见过此人,而且北疆有名有姓的人物里,林随波也不在其中。
  他观察对方的神态,从稀疏的头发,到花白的胡子,再到这个杨木打制的普通椅子,一切都很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眼前的老人。
  忽然,江绯白神色震惊的问:“是盛国公府的林随波?”
  老先生这次终于笑了,笑声里透出一点愉悦的意思,“没想到,现如今的年轻人,还有人知道老夫年少时的名讳。”
  江绯白是真的感到震惊,盛国公府林家,是当初□□皇帝应允,可以五代不降等袭爵的大家族。
  林随波可是七十年前,盛国公府,甚至整个京城,最具盛名的偏偏佳公子,现在温阁老家的孙子温疏桐,在当年的林随波面前,也就是学生遇到先生的差距。
  当年十五岁的林随波,学问已经得到许多大儒的称赞,京中人私下里议论最多的,就是有人亲口断言,以林随波的天资,日后定可成为一代学问大家,甚至更进一步。
  这更进一步,可不就是能立地成圣了嘛。虽说这话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但是林随波的天赋,却是毋庸置疑。
  当时的林随波,已经被家族作为下一代家主来培养,这是整个京师都知道的事情。林随波简直就像是上天的宠儿。
  生来就是家中的嫡长子,天资聪颖,风度翩翩,京中贵女的眼神,永远都跟着他打转。偏他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林随波人生的改变,源于一个姑娘的死亡,那姑娘名叫林滟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是林随波与其妹林滟滟名字的由来,林滟滟身为当代盛国公的唯一嫡女,生来就伴随万千宠爱。
  再加上自小生的貌美,又温柔懂事,林随波很是疼爱这个妹妹。
  就在林滟滟十六岁时,外出烧香被藩王独子安时乐见到,追求不成,强行抢回家去。
  安时乐作为云南藩王的独子,自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时朝廷要修养生机,决定对各藩王进行安抚,才招藩王进京,表示双方想要和平的心意与态度。
  安时乐整日里在京中与一帮纨绔游戏,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碍于朝廷大事,大家都只能忍气吞声。
  没想到越发纵的安时乐胆大包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林滟滟当场抢走,等到林家人带人去安家要人时,安家就送回来一个失魂落魄的林滟滟。
  云南藩王对林家家主说:“我儿自小就顽皮了一些,但是对令嫒是真心喜欢,咱们挑一个日子,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吧。”
  林家能怎么办,林滟滟被安时乐抢回去,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林滟滟的名声,算是彻底没有了,嫁给安时乐,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一想到安时乐的品行,林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还要对安家笑脸相对,要不然双方撕破脸,到时候为难的就是夹在中间的林滟滟。
  结果在林滟滟回到林家的当晚,就悬梁自尽了,留下遗言是:宁死不嫁辱我之人。
  这时,林家人的选择是,为了朝廷的大局,不去安家找麻烦,但是林家与安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的林随波,已经二十,是真正文武双全的风流君子,他不能认同家族为了所谓的大义,让妹妹白白枉死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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