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则慕
时间:2018-11-20 10:39:09

  “难产而亡。”容景谦道。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越发确定他是在胡说八道:“当年在衡玉园, 你分明说过,她是惨死在自己殿门前的……”
  容景谦却不见被揭穿的惊慌:“珍妃难产,奄奄一息之际, 听闻诞下的是死婴,不顾劝阻翻身下床,半走半爬,刚至殿外便离世。”
  什么……
  容常曦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当时没有宫人能拦住她?还有,这些事情是你母妃同你说的吗?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母妃骤闻噩耗,痛苦难当,趁着次年父皇去行宫时,贿赂一名曾在衡玉园的宫女,问出此事。”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容常曦搓了搓手背,仍是浑身发冷,“好好的一个宠妃,怎么会刚生产完,便要一个人爬到自己的宫殿门口去?这定然是有人加害……”
  “母妃和我,也都这样认为。”容景谦竟然表示同意。
  从容常曦问第一句以后,他当真是有问有答,且看起来丝毫不隐瞒,容常曦只好道:“那……她是被何人所害?”
  “旧事如天远,我也曾调查,可惜并无头绪。”容景谦道。
  容常曦盯着他,他回视着容常曦,两人对视片刻,容常曦无法从他脸上或眼神中捕捉到任何闪躲,却也仍然无法相信。
  “我还是觉得你——”
  “——皇姐所问,我皆已答。信与否,全在皇姐。”容景谦颔首,“我要去二皇兄府上一趟,先行告辞。”
  他转身大步离开,不再停留,而容常曦也没有再喊住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忘记问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了——容景谦觉得,杀吴丹雪的凶手究竟是谁?
  ***
  三日后容景谦和容景祺便要在所有人面前对峙的事情很快传到每一位皇子耳中,容景兴第一个找来容常曦,说是知道她那日也在,要她投桃报李,跟自己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容常曦只好简略地说了一下,容景兴大为火光,怒道:“什么?!二皇兄……我呸,容景祺居然曾经想用曼舌花水杀你?!我决不能饶了他!”
  容常曦拉住他,道:“行了,这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父皇想必也不会如何追究。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吴丹雪的案子。”
  容景兴深以为然,甚至秉持着“敌人之敌便是友”的理念,决定去找容景谦,问问他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容常曦没让他去,说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那就不要自己主动送上门牵连其中。
  话虽如此,容景兴要派人四处探听消息,容常曦也没阻止,她不像这些皇子,无论如何身边都有师傅有门客,想要打听什么,终究是能探听到一二分的,而她坐在昭阳宫里,就像被捂住了眼睛,封住了耳朵。
  容景思期间也来过两次,他看起来并不晓得容常曦对容景谦提起了珍妃的事情,只也问了一下三日后对峙之事,也同容常曦说了自己知道的容景祺和容景谦的动向。
  于是容常曦这三日便也东拼西凑地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
  容景祺自是想方设法地在找容景谦拥有曼舌花水的证据,据说还将府上所有下人都重新给喊了出来,因为不相信大理寺,所以大理寺问过话,释放了的人,他要亲自重新问一遍,大理寺调查过的地方,他要重新自己查一遍,甚至还去了一趟吴府,总之声势浩大。
  相比较之下,容景谦这边就显得普通了许多,他虽然没安心待在允泰殿,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但大概也晓得容景祺对他充满仇视,似乎很快就离开了,这三日在京城中四处乱走,像个无头苍蝇。
  饶是容景兴都不由得发出“容景谦这样能行吗”的疑问,容常曦心中也有忧虑,可容景谦越是显得忙乱,往往越是能让人出其不意,而倘若连他都放弃了,那么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帮他的法子。
  无论容景谦到底打算怎么办,三日后的会审如期开始,皇帝这三日闭门不见任何人,专心修养,精神已大好,将会审的场地设在了岳秋殿正殿。
  说是会审,其实也并不严谨,这毕竟是皇帝家事,并未当真让刑部吏部之人来,只来了淑妃的长兄,大理寺卿狄简,还有主要负责此案的华景策与仵作岳家平,不过容常曦到时,发现吴家父母和吴若彤也在,不由得有些意外。除此之外,敬嫔也到了,她也穿着一身素色宫服,发饰简单,容颜憔悴。
  众人以半圆环形落座,一时间场上竟有十余人,这场会审很不符合规矩,却又很符合规矩,因为正中间坐着的人,乃是当今天子。
  容景祺和容景谦缓缓入内,对皇帝行过礼后,二人起身,容景祺率先道:“由我先说吧。”
  容景谦颔首,退到一旁。
  “我与丹雪成亲那日,除了两杯酒之外,那酒壶内还剩下一些酒,当时仵作与太医都检查过,酒毫无问题,是也不是?”容景祺望着岳家平与华景策。
  华景策起身,道:“回圣上,回殿下,不错。酒壶内的酒毫无问题,所以我们才断定,下毒只有两种手段,提前在酒杯中下,或是在斟酒时下毒。”
  容景祺点点头,道:“即便是在酒杯中提前下毒,也无法预知哪一杯酒会给我喝,哪一杯酒会给丹雪喝,所以无论是哪种办法,下毒之事,和那两名婢女都丝毫脱不了干系!”
  皇帝道:“嗯,可这两名婢女已咬舌自尽。”
  容景祺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儿臣将所有我府上和吴家府上婢女找了出来,让大家指认出,与这两名婢女相熟之人——”
  他往后招了招手,邓喜一溜烟跑下去,很快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上来,那家丁上来后,两股战战,声音细如蚊虫嗡鸣:“奴才黄尧,见过众位大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礼行的乱七八糟,也没人同他计较,容景祺道:“黄尧,你是何人?”
  “回大人,小的是吴府家丁”
  “我且问你,你同云浣是什么关系?”
  黄尧磕磕巴巴地道:“我与她,相互倾心……”
  “在吴府时便交好了?”
  那黄尧只点头,不大敢讲话。
  容景祺说:“在新婚之前,她有何异常?”
  黄尧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容景祺怒斥一声:“说!”
  黄尧吓了一跳,这才道:“她,她是不愿随大小姐……哦不,二皇妃随嫁的。原本,我与她都在努力攒钱,想着年纪到了,便可以向夫人提出我俩想成亲之事,留在吴府继续伺候大人们也好,离开吴府,在外自己做点营生也好……”
  “随嫁后,你与她之间的婚事,便遥遥无期了。”容景祺道,“所以呢?她有同你说过什么吗?”
  黄尧点点头:“开始,她很烦闷,我也烦闷,但我们都想不出主意,后来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变得十分开心,说自己很快会有一大笔钱,我们都可以很快拿走卖身契,去外头买个小宅,开个小铺……”
  “那她说了为何会有钱吗?”容景祺冷声道。
  黄尧摇头:“我问她,她不肯说,但后来有一回,我看见她在府外同一个男子说话,十分吃味,便连连追问,她为了让我安静下来,同我说那是宫中七殿下的人……我再问她为何会同七殿下有关系,她便不肯说了。”
  他说完这句话,容景祺便不再问,只恨恨地盯着容景谦,黄尧见殿内气氛骤然冰冷,也小心翼翼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容景谦走到黄尧面前,声音堪称柔和:“既然二皇兄问了这么多,那我再问两句想来也无碍——黄尧,你可还记得,同云浣说话的男子是何模样?”
  黄尧摇头:“本就隔得远,如今又过去了这样久,我半点也不记得了。”
  容常曦紧张地捏着袖口,本以为容景谦会继续追问,至少也得先证明这黄尧说的都是屁话,可容景谦点点头,竟不再问了,只看着容景祺:“二皇兄想必还有其他人要带上来,请吧。”
  容景祺阴狠地盯着容景谦看了一会儿,让人将黄尧暂时先押下去,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当时审问了黄尧,也不过得到这些线索,但儿臣也因此想到,可以去寻找云浣的父母。”
  话音刚落,邓喜又让人将云浣的父母给押了上来,她父母看着都颇为年迈,并未上手铐脚铐,两人上来后,同样哆哆嗦嗦地行过礼,容景祺道:“云浣是你们是什么人?”
  云浣母亲抹了一把泪:“是民女的不孝女。”
  “她入吴府后,可曾与你们有过联系?”
  云浣母亲哀伤地道:“那时家中无米下锅,我们只好将她卖了,她心中对我们心存怨怼,虽后来在吴府过的不错,但我们去吴府寻她时,她从不曾理会……”
  容景祺道:“一直到后来都没有联系吗?”
  云浣父亲缓缓道:“前些日子,她忽然开始联系我们,还给我们送了些吃穿小物,我们都十分惊喜,问她发生何事,她说是宫中七殿下有事吩咐她做,只是些小事,好像是什么……换东西。她说,只要做好了,她便重归自由之身。还说,有些东西不便放在吴府里,要托我们先保管着,等她离开吴府,便回来取。”
  “她有将什么贵重之物赠予你们吗?”容景祺道。
  云浣的父亲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掏出一块和田玉佩,那玉光华流转,一望便知不是寻常之物。
 
  ☆、审判2
 
  容景祺将玉佩一把拿过, 直接递给旁边的何公公。
  何公公将玉佩呈上,皇帝眯着眼睛捏起玉佩看了又看, 道:“景谦。”
  “父皇。”
  皇帝捏着那玉佩, 脸色并不算好看:“若朕没有记错,这玉佩似是你的。”
  容景谦上前, 接过玉佩, 只扫了一眼,便道:“的确是儿臣的。”
  这玉佩上的花纹有些好笑, 乃是一匹马,当初有个能工巧匠发现了一块原玉, 色泽极其动人, 奈何里头细纹有些繁多, 他巧夺天工,将这些细纹加以修缮,改为了一匹马, 后此物进贡宫中,恰好马市初成, 皇帝龙心大悦,便将这玉佩赠予了容景谦。
  玉佩丝毫不值钱,在皇帝赏赐过的众多东西中也绝不显眼, 因为花纹有些好笑,只是图个吉利,容景谦也并未将它改为环佩,而是随手放在了自己的殿内小仓库中。
  皇帝沉声道:“景谦, 你要如何解释此事?”
  容景谦道:“儿臣暂不必解释。”
  皇帝脸上微显怒意:“哦?”
  容景谦回首望着容景祺:“二皇兄可还有人要带上来问话?”
  容景祺双手紧握,缓缓道:“暂时没有了。”
  容景谦点头,道:“那么,我也该将人请入殿内了。”
  坐在一侧的吴夫人此时已是泪满衫,敬嫔轻轻握着她的手,同样满眼是泪,吴孟然看着容景谦的目光充满愤怒,却碍于在皇帝面前不敢表露,至于最旁的吴若彤则始终低垂着头,神色哀伤。
  宫人将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带了出来,吴若彤抬眼,随意瞥了一眼,而后很快脸色大变,吴孟然和吴夫人看见她,也不由得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女子同样有些惶恐,先对皇帝行礼:“奴婢雨沐,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景谦道:“雨沐,你是何人?”
  “回禀殿下。”雨沐道,“奴婢乃是二皇妃在未出阁时的贴身婢女。”
  “既是贴身侍女,为何随嫁之列无你?”
  雨沐沉默片刻,小心地道:“本是奴婢随嫁,只是彼时奴婢身染重病,浑身都是红疹,唯恐影响二皇妃,便无法随嫁。”
  容景谦道:“那替你随嫁之人是谁?”
  雨沐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目光从旁边吴家的人身上扫过,又迅速收回:“是……云浣。”
  岳秋殿内一时间又安静了片刻,容景谦闻言看向坐在一旁的吴家人:“敢问吴大人,雨沐所言可属实?”
  吴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可,这又和……”
  又和容景谦不是指使云浣的人有何干系?
  容景谦低头看着雨沐,道:“我再问你一次,当初你为何不随嫁?”
  雨沐快速地看了一眼吴若彤,仍是道:“那时我忽然急症,无法随嫁。”
  容景谦道:“什么急症?”
  他问的实在古怪,谁会关心一个吴府婢女得了什么急症?可雨沐的脸色却有些紧张,道:“似乎是发了荨麻疹……”
  她指了指自己额心、下巴的疤痕,又露出受伤的疤痕,道:“这都是当初发病时留下的。”
  容景谦点点头,福泉又很快将一个模样老实的布衣医师给带了上来。
  来的人实在太多,可没有人有片刻走神,雨沐看见这中年男子,更是咬住嘴唇,神色惶惶。
  那医师行完礼,容景谦道:“这是吴府附近回春堂的周医师,吴府下人有什么严重的病痛,往往会找他上门相看——周医师,之前雨沐忽染重疾,你可曾替她相看?”
  周医师点头:“有过的,就在约莫两个月前。”
  容景谦颔首:“那她当时所染,是否如她所言,”
  周医师犹豫片刻,容景谦道:“天子面前,身为医者,应当知无不言。”
  周医师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是过敏之症。”
  “哦?”容景谦看了一眼雨沐,“不是荨麻疹吗?”
  周医师磕头道:“草民不敢在诸位大人面前有半点隐瞒,那时草民如以往一般被喊去吴府给下人看诊,雨沐姑娘起初并不愿见我,只说自己并无大碍,还将看诊费给了草民……我拿了钱,便不好多问,当真要走。谁知走之前碰上了雾依姑娘,她同雨沐姑娘共同侍奉吴二小姐,住在一个耳房内,见我不问诊便拿钱要走,十分气愤地拉着我进了房间,我这才为雨沐姑娘看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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