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莺莺处死,并不能让皇后解气,她来勤政殿,求元晋帝将顾家一并治病,“皇上,谋害公主,其罪当株连!”
元晋帝面容憔悴,眼底布满红色血丝,至从宁雅消失之后,他的头痛症越来越频发,折磨得他性情暴戾,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灰暗地面容蒙上一层阴冷的寒气。
他将商枝给的药,全数倒在掌心,塞进口中。原来两粒便能止痛,逐渐递增,到如今七八颗也失去药效,头痛欲裂,像是有一只手在脑海中撕扯他的神经,恨不得将头颅撞碎。
“公主?朱晚算什么公主?她敢欺瞒朕,戏耍朕,若非她体内流淌着朕的血脉,朕要她的脑袋!如今这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元晋帝心中痛恨宝翎,是她给他希望,再将他推入无尽地狱。自墨宝斋回来,他便再也睡不着。
皇后面色一变,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两行泪水从眼底滑落,她紧紧攥着手心,这就是她的天,她的夫,从未给她过依靠,也从未给她的孩子一个公道。她的孩子遭受的苦难与下场,悉数来自元晋帝,他们的父亲!
从未有哪一刻,皇后像眼下这般憎恨元晋帝的冷血无情!
良久,皇后将所有的怨恨与不甘,压制在心底,她哽咽道:“皇上,您念在臣妾痛失爱女的情面上,准许臣妾出宫探望豫王。”
元晋帝大手一挥,“准了。”
皇后谢恩退下,乘坐马车去往豫王府。
马车停在豫王府门前,站在府门口候着的侍卫,立即上前,搬着木梯放在马车前,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候皇后步下马车,紧随在她的身后,一同入府。
“皇后娘娘,小心台阶。”侍卫提醒皇后。
皇后转过身,看向身姿高大挺拔的侍卫,面容英俊而硬朗,浑身散发出张狂又内敛的气息。这一点倒是与普通侍卫不同,让皇后多看他几眼。
一行人去往正院,豫王躺在床榻上,已经要将自己给逼疯。
“母后,您将商枝那贱人杀了吗?”唯一支撑豫王活下去的,便是杀了商枝报仇雪恨。可恨他满府的人,却无人为他所用!
这些部下,全都是供苏景年驱使。
一个残废竟是已经取代他的尊荣,豫王心中漫上悲凉,这一刻才明白苏景年在他身边,这么一些年,究竟干了什么!
豫王眼中尽是恶毒与狂怒之色,“还有苏景年!这个贱婢,他竟敢忤逆本王的命令!阻拦刺杀商枝,假意说是为本王好,他若为本王好,就该执行命令!不过本王养的一条狗,竟敢骑在本王的头上!”
皇后看着狂热偏激的豫王,心心念念,要将商枝置于死地!
“商枝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人,需要缓缓图之,切莫心急。听从苏景年的安排,他为你出生入死,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待你。”皇后垂泪道:“皇儿,你妹妹她走了,母后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豫王已经听不进任何的劝告,听到皇后十分信任苏景年,怒吼道:“滚!你给我滚!”
皇后看着豫王不理解她的苦心,神色哀婉,她在这世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却觉得心中悲凉,无一人是与她贴心相知的。皇帝与她并无夫妻之情,宝翎永逝,豫王一心只有仇恨,究竟是什么致使她沦落到这一种地步?
“皇后娘娘,请小心。”侍卫扶住皇后摇摇欲坠的身子。
皇后隔着朦胧的泪眼,回望着搀扶她的侍卫。
侍卫一触即离,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冒犯请罪。
皇后这才发现,身边伺候的宫婢与内侍,并未跟随在她身边,只有这个在门口提醒她的侍卫。
看着他眼底一闪即逝的担忧与关切,皇后紧了紧手指,“起来吧,本宫不赐罪你。”
“属下谢皇后娘娘开恩。”侍卫谢恩。
“你在关心本宫?”皇后唇边浮现一抹冷嘲,“想要讨得本宫欢心,飞黄腾达?”
侍卫面色僵硬,沉默许久,他方才道:“属下曾经受过娘娘恩惠,方才能在豫王府当值。”
皇后细细打量侍卫,她并不记得他,或许是她随口救下的一个人。转身,她往回走去。
侍卫跟随在她的身后,在红姑姑过来之前,侍卫道:“娘娘不必伤心难过,豫王的处境注定他不能体谅娘娘的苦心,您身为一国之母,振作起来,想要任何的东西,都能掌握在手中。”
皇后心中一震,恍然大悟。她是一国之母,却丢下本该有的威仪,连一个妃嫔都不如!
她失去地太多太多,唯一还能够找回来的,只有权势!
“你叫什么名字?”皇后问道。
侍卫跪在地上,“属下莫离。”
——
商枝的医馆开了好几日,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她忙得脚不沾地,直到请来三位郎中,两位药童,方才喘上一口气。
沈秋却带来一个消息,“宝翎死后,皇后频繁的出现在豫王府。”
商枝蹙眉,皇后以前少有来豫王府,除了豫王半身不遂瘫在床上那一次,便只有宝翎过世才出现,这期间再未出现过一次,她每日都来豫王府,是有其他的预谋?
“今日我听闻皇后要将豫王搬进皇宫,就近照料,慰藉失去宝翎的哀痛之心。”沈秋觉得很怪异,皇后对宝翎虽有母女情份,却不至于哀痛至此。
商枝也觉得奇怪,“除此之外,皇后身边有什么变化?”
“皇后暗中争斗文贵妃,想要夺权。”沈秋眼中布满疑惑,“皇后难道是受到打击,才会想要振作起来?”
“或许吧。”
商枝背着药箱,去往墨宝斋,给苏景年治腿。
她到墨宝斋,一眼看见站在附近的文曲颜。商枝走上前,“三嫂。”
文曲颜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吓一大跳,她惊慌地回头,见到是商枝舒一口气。
“商姑娘。”文曲颜低唤一声。
商枝含笑道:“你是送三哥过来的吗?”
文曲颜摇头,绞拧着手指,“他从未出过府,最近经常出府,娘担心,让我注意他出来做什么。”
文曲颜害怕苏景年,根本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跟着。
商枝不由看文曲颜一眼,她出事苏景年都一清二楚,文曲颜身为他的妻子,跟着他出门,他不会不知道。
“我在这里帮三哥治腿,他晚上难受的时候,你给他按一按。”苏景年并未向文曲颜隐瞒行踪,她便对文曲颜如实交代。
文曲颜惊讶地看向商枝,又含着一丝茫然,“我们并未住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晚上的情况。”
只记得前段时间,苏景年第一次出府,回去的那天夜里,他将瓷枕砸碎在地上,吓得她跑进来,触及他扭曲地面部,在他那一声滚还未喊出来,她落荒而逃。自那一日起,他每日会出来,晚上却再也没有闹过动静。
如今一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便清晰起来,他面容上似带着痛苦,隐忍而克制。
商枝讶异的看向文曲颜,没有想到他们竟是分房睡。
“半夜里你可以进去看看,如果有痉挛,你给他按揉,或者端一盆热水给他泡脚。”商枝交代完文曲颜,邀请她一起进去,“你要一起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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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撒谎,众人之敌!(二更)
进去吗?
不去吧。
文曲颜摇一摇头,何氏交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她并不愿意面对苏景年。
“他在治腿,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府。”文曲颜垂着眼睫,不去看商枝的神色,低着头,转身匆匆上马车离开。
望着消失在街头的马车,商枝紧紧皱眉,不知文曲颜与苏景年之间出现什么问题。
商枝走进宅子,苏景年自己撑着横木,一步一步缓慢艰难地行走,汗水从脸颊两侧滴落,双手青筋凸起,颤颤发抖。
“不要逞能,两刻钟歇一会,不然你晚上双腿会难受。”商枝强制扶着苏景年在院子里的竹榻上坐下,给他按揉双腿放松绷紧的肌肉。
苏景年身着一件单衣,汗水已经浸透,秋日清风微凉,商枝拿起外衫披在他的肩头,“在家中有用手杖训练吗?”
苏景年‘嗯’一声,“你看见她了?”
商枝一怔,抬头看着苏景年靠在椅背上,阖眼,苍白的脸上,浸润着汗水,神色平静,仿若随口一问。
这随口一问,商枝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见了,文曲颜拒绝进来。
没有看见,文曲颜已经离开。
不同的回答,答案是一样的,都令人心堵。
苏景年既然问起文曲颜,想必是想要见到她的吧?
商枝笑道:“看见了,她就站在墨宝斋门口,她问你的情况,我看你很抗拒,便没有邀请她进来。”
“撒谎。”
苏景年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洞彻一切的淡然,莫名地让商枝心揪了一下。苏景年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刺目的阳光。
庭院里陷入沉静,唯有秋风拂落叶的沙沙声。
商枝给苏景年拔针,站在他身侧道:“我们试着站一下?”
苏景年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手指握着扶椅,慢慢站起来,坚持不到几秒钟,跌坐在竹榻上。
商枝看着他眼底的暴戾之色,转瞬即逝,不由自主放缓语气,“不必气馁,你自己能扶着横木走一段路,双腿逐渐有知觉,这些都是在好转的征兆,我们坚持几个月,一定能治好。”
苏景年握着扶手的手指泛白,一声不吭。
商枝叹息,这些时间的相处,苏景年在她面前,脾气收敛许多。
她开一张药方,交给小厮,让他按照方子抓药,煎药汁给苏景年泡脚。
苏景年坚持训练,将商枝定下半个时辰的时间,延长至一个时辰。
一套训练下来,苏景年汗流浃背,精疲力尽。
两个粗使婆子抬来热水放在屋子里,小厮推着苏景年去净室沐浴更衣。
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苏景年的精神好了许多。
商枝与苏景年一起出去,忽而,她脚步一顿,看着站在门口文曲颜,微微一怔,转而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她拍着苏景年的肩膀,“三哥,我先走了。”
苏景年不语,垂目研究商枝开的药方。这一双腿之前并无半点感觉,那一日他为商枝解围,商枝给他扎几针,凝固的血液仿佛溶解一般,向双脚涌去,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感觉。
这段时间的治疗,他也日渐觉察到往好的发展。
这一双腿,他寻医问药,从来没有任何的感觉。
而商枝给的这张药方子,当年也有人开过一样的,只是剂量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