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破空声从后面传来,宁雅转身,看着长剑朝她的胸口刺来,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手臂一紧,一股大力拽着她往后甩去,‘哐当’一声,兵器相交,宁雅看见苏易手里的短刀划破刺客的脖子,一脚将他踹飞,鲜血喷溅在墙壁上。
“伯母不必害怕,我送你回医馆。”苏易说了一句冒犯了,抱着宁雅跃上墙头,飞檐走壁,将她扔进一辆马车里,“你们几个护送李夫人回杏林医馆。”然后又匆匆原地返回,将出现的东胡刺客尽数剿杀。
苏易漆黑的眼睛盯着满地的死尸,满脸冷酷。
裘天成也从一旁过来,“苏小将军,前面埋伏的人,全数被挑了。”
暗卫也从后面出来回话,“埋伏在医馆四周的,也都被杀绝。”他们看似出来跟着宁雅,实则走出埋伏医馆那些人的视线之后,从巷子里翻墙而入,杀一个回马枪,全都无声无息的被处理,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
苏易点头,道:“你们将人都处理了。”
“是。”暗卫兵分三路,扛着死尸离开。
裘天成看着自己的人马,还有苏易的人马,全都按兵不动。他诧异道:“咱们不用帮忙?”
“不用。”
裘天成这才发现,暗卫与东胡的刺客穿着一模一样。
苏易笑道:“暗卫全都是出自东胡。”
裘天成嘶了一声,“你小子何时在东胡也埋下细作了?”
苏易缄默不语,这些暗卫都是李玉珩的人,他在东胡栽培出来的,这个消息自然不能告诉裘天成。
“舅舅让你回京了?”苏易反问起裘天成。
裘天成满面愁苦,“你忘了?秦老夫人过世,秦家的人可都是要解官丁忧,兵权上交。秦将军让属下带着秦家军跟着您,其余的事情,等他起复之后再说。”
苏易这才恍然大悟,当时外祖母过世,边关战乱,元晋帝便夺情处置,让秦家儿郎不必解官丁忧,依旧镇守边关杀敌。如今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二舅舅出事,朝廷里没有动静,他以为不需要丁忧,着素服治事就行了。
“大舅舅的意思?”苏易看不懂如今的局势,却觉得秦家急流勇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新君登基,朝堂总有一番动荡,等守满二十七个月孝,再起复,那时候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好,这件事情处理,我去一趟秦家。”苏易将裘天成留在身边,转身去往医馆。
——
驿馆。
华敏公主站在大厅中间,唇边温柔的笑意,柔化眉宇间的英气。
她目光轻柔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李玉珩,双手捧着茶放在他的手边,“这是你喜欢的雨前龙井,滋味的确比东胡的好。”看见李玉珩的到来,华敏公主心中很欢喜。虽然她也在大周京城,但是两个人却是很少见面,她根本找不到李玉珩,谁知道他会藏身在一个名不见正传的医馆里?“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之前还打算派人去请你回来,今日不走了?陪我尝一尝大周的美食?”俨然忘记了,李玉珩几日前的交代。
李玉珩并未回话,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张契约,放在桌子上,“上一次我与公主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尽快处理好,若是没有处理,我会自行解决。如今看来,公主的行事手段不如以往那般果决。”
华敏公主望着桌子上的契约,脸色骤变,“阿珩,你当真要这般绝情?”
“公主,你我之间从未有过情分。”李玉珩站起身,东西已经送到,他便不再停留,“你对阿九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都知道,你是她的额吉,她才是你血脉至亲,你不该如此待她。即便你得到大周国,于你又有何好处?”
“阿珩,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这般对她?你才是我的男人,她是我和别的男人生下的人,你并非她的亲生阿布,你对她太好,对我太冷漠,眼中从来都看不见我的存在,只有在谈论公事的时候,方才愿意与我说一句话。你给她讲大周的风土人情,你抱着她坐在你的膝头,对她笑的那般温柔慈爱,给她作画……等等这一切,你该对我的好,全都给了她,我嫉妒得发狂,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你一定会像待她那般对我……”
华敏公主盯着李玉珩的目光十分痴狂,她神情激动,语气惶然中又透着狠绝,“我担心啊,害怕她有一天从我手中将你给抢走,你们毫无血脉亲情,关系却又十分亲近,她还那般的年轻漂亮,我如何不害怕你对我说你爱上阿九,我会发疯的,所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将她给送走,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从来不是我期待的孩子,嫁给她的阿布,只是你不肯接受我,还想要离开东胡,我不得已而为之。果真我嫁人之后,你才肯留在东胡。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每日睡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而我爱着的男人,却对我冷漠如斯,视若无睹!所以,我将他给杀了,却未曾料到肚子里有了一个孽种。我每当看见你温柔和蔼的注视着阿九时,无数次的想,如果这是我们的女儿该多好?我会待她如珠似宝,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可她不是!还妄想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华敏公主目光冷酷,嘴角的笑容十分残忍,“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她是大周国的宠妃,等她生下子嗣,就是大周国最尊贵的女人,这是天底下的女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李玉珩目光森寒,未曾想到华敏公主因为这可笑的理由,葬送阿九的一生!
“阿珩,你看看我,不够温柔吗?学朱静婉学得不像吗?为何你就不肯好好看一看我呢?”华敏公主语气低微又带着乞求,“你喜欢朱静婉那种女人,我也可以!我不够温柔吗?不够美丽吗?你为何就是看不见我对你的好?二十年,就是焐一块石头,也早就该焐热了。”
李玉珩冷笑,“我喜欢她的从来就不是一副皮囊,她纯真,善良。而你一颗心,恶毒,又腐臭。”
“不……不是的!”华敏公主慌神了,她上前想要抓住李玉珩的袖子,“阿珩,你离开我是因为朱静婉没有死,我知道她就在医馆里,不过很快我会将她请来做客,只要她在我的身边,你就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李玉珩狠狠地掐住华敏公主的脖子,眼底透着杀伐之气。
华敏公主脸色涨紫,呼吸枯竭,她丝毫不怕,反而嘴角扯出一抹笑,“阿珩,死在你手里,我并不觉得可怕。只是你要想清楚,这整个馆驿都是我的人,你如果杀了我,你也不会活着走出去,这样多好啊,到了阴曹地府,没有人能够和我抢夺你。只是……你忍心让朱静婉守寡吗?你们好不容易才相聚……不对,你瞧瞧我都糊涂了,你虽然是我的驸马,可你真实的身份是李玉珩啊,当年冠盖京华的文武双状元,你有妻有子,全都得死!”
华敏公主诡异的笑道:“杀我一个,让你全家都陪葬,阿珩,你向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她的手握上李玉珩的手,甚至加大力道,眼底跳动着疯狂的暗火,“用力,你再稍微用力一点,我的脖子就可以断了……哈哈哈……”
李玉珩不顾一切,加大力道,华敏公主的脖子传来咔咔的声响。
华敏公主似乎没有想到她的话说到这个程度,李玉珩依旧不要命的要杀了她!
李玉珩面容冷峻,望着华敏公主瞳孔紧缩,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嘲讽地笑了笑,“李玉珩,早就死了。”
华敏公主似乎要制止李玉珩,喉口只发出嗬嗬声,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绝望。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咱们的人……咱们的人明明是去伏击杏林医馆的人,现在……现在闯进朝廷命官的宅子里暗杀,这些大臣,已经进宫告御状了!”
巴音匆忙进来,看到华敏被李玉珩掐着脖子,进气少,出气多,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李玉珩将华敏公主往地上一扔,厌恶的掏出帕子擦手。
华敏公主重重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睁大眼睛,微张着嘴巴,面容狰狞,半天没有动静。
“公主!公主!”巴音连滚带爬到华敏公主面前,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端,还有微弱的呼吸,她吓得哇的哭出来。“公主,您快醒醒,朝廷很快来人了!您快醒醒,想一想办法啊!”
说着,抬高华敏公主的下颔,狠狠掐着华敏公主的人中。
华敏公主被她这么无意一抬下颔,气道被打开了,呼吸通畅起来,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窒闷疼痛的胸口,伴随着呼吸的流畅,缓慢跳动的心脏,恢复正常。
她趴在巴音怀中,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咽喉如刀割一般疼痛。
华敏公主剧烈地咳嗽,眼角溢出泪珠,她眼睛通红的看向李玉珩,当真是又爱又恨,她未曾想过,她的挚爱,将屠刀对向她,想要屠戮她!
李玉珩冷冷地瞥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之所以没有掐死华敏公主,只是不想惹麻烦,她在东胡很有威望,又是可汗很疼爱的妹妹。若是死了,有人亲眼看见是他,当他的身份暴露出来,当真会牵连到慎之他们。而且,他听闻华敏公主派出去的人,并没有伤害到医馆里的人,而是闯进其他大臣的宅邸,他猜想定是慎之他们做了什么。
华敏公主死死的盯着李玉珩,看着他冷血无情的离开,双手紧紧收握成拳头。
“公主,您吓死奴婢了!您快想想办法,那些人,全都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即便我们是东胡人,也会要受到惩罚的。”巴音没有说的是,正是因为他们是外族人,又刚刚休战,难免会让元晋帝多想,他们留在大周国,居心叵测!
华敏公主一门心思想的是李玉珩要杀她!
别的一概没有入耳。
直到禁军闯进来,将她带进宫问话,华敏公主这才彻底活过来一番,又恢复成一国公主的气度,面容冷酷,眼底布满肃杀之气。
“统领大人,你是说本宫谋害朝廷命官?这都是子乌须有的事情!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本宫的人闯进官宅里刺杀?”华敏公主听到来龙去脉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栽赃嫁祸,只怕抓拿朱静婉一事失败,被他们反过来诬陷,只要抵死不认账,她就不信大周国能将她如何!
“皇上也担心是诸位大臣冤枉公主,派下官请公主入宫一趟指认。”禁军统领公事公办道:“还望公主莫要为难下官,皇上并不希望两国的友好,因为这么一桩小事而破裂!”
华敏公主听出话中的威胁,面色骤然大变。
她冷笑道:“本宫就随你走一遭,如果是你们的臣子冤枉本宫,若不给本宫一个公道,本宫绝不善罢甘休!”
“公主请!”禁军统领侧身,做一个请的姿势。
华敏公主冷哼一声,摸着自己疼痛的脖子,眼底闪过寒光,骑马奔向皇宫。
皇宫,乾清宫。
江鹤、贺岱、朱淳,齐齐跪在龙床边。
朱淳胳膊上绑着绷带,整只袖子全都是鲜血,气愤地向元晋帝告状,“皇上,您可要为微臣等人做主啊!这华敏公主实在是太嚣张,青天白日里让刺客闯进下官宅子里行凶,若不是微臣住的地方离衙门近,引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只怕下官就命丧黄泉了!”
“皇上,幸好微臣府中有护卫,不然下官与家眷全都惨死在东胡人的弯刀下!”江鹤想起拼杀的场景,浑身颤颤发抖,府中死了不少人,血流成河,他以为只有前面这么一些人,当被管家通知,后院还有人的时候,都还是死人,跑过去一看,四五个东胡此刻倒在血泊中,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幸好府中的护卫不是吃干饭的,也杀了好些人,心中淤堵的那口气也吐出来了,“皇上,微臣没有诬陷东胡,句句属实,还请您彻查,给下官们主持公道!”
贺岱听到江鹤与朱淳的遭遇,比他还要惨烈,跪伏在地上,“皇上,东胡人闯进三品官员官宅中杀人,简直是不将您的威严放在眼中!他们留在大周国,就是一搁祸端,根本没有归降之心!还望皇上能够杀一杀东胡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