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林挣扎着要开口,被乡邻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布,塞在他嘴里。
丁氏慌神了,她制止不了,撒腿跑到族长家里,请族长来阻拦。
事情捅出去,余青林名声就臭了,掌柜的身份也得丢了!
她不准这种事情发生!
乡邻将人押送到村口。
丁氏带着族长从坡上冲下来,喘着粗气,拦住他们。
“族长来了!你们全都等一等!”
顾芸娘看向族长,他手里拄着拐杖,年逾七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
他一双闪烁着精睿的眼睛,看向顾芸娘。“丫头,这件事青林做的不地道,让他给你磕头赔罪,写一个认罪书,这件事就揭过去了。闹到官衙里,不止丢的是梨花村的面子,你今后带着娃儿,又咋做人?旁人听到这桩事,哪家主子敢要你?”
顾芸娘一颗心沉到谷底,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纵然不是你的错,可你不该身为女子,吃了亏,就得忍气吞声。
“族长,我若是不答应呢?”顾芸娘看着丁氏得意的神情,她握紧拳头,不肯退让。“他们一家欺负我是一个寡妇,平常动辄打骂,不将我当做一个人看。大伯才敢罔顾礼法,偷看我洗澡。今日若是轻易顾惜,下一次是不是就敢对我胡来?”
丁氏没有想到顾芸娘是一根硬骨头,油盐不进!
她刻薄地说道:“你不答应,你被男人看光身子,你就得沉塘!”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后,被他们挡住去路。
云暮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情?”
问话间,他掀开一点帘子。
车夫赶车过来,已经听了七七八八,“这村里一户人家的大伯,欺负弟妹是个寡妇,见色起意,偷看小娘子洗澡,被逮着了。村里的人在劝和,让小娘子平息这件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道:“这是身为女子的弱势,这件事真正见官了,小娘子今后日子难过。可若是不见官,只怕今后他们会气焰愈发嚣张。这小娘子分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就是要一个公道,倒也硬气。”
语气里倒有一丝钦佩。
寻常的妇人,早就选择隐忍。
马车里没有动静,直到听见丁氏尖刻恶毒的话。
马车里一道冷硬的声音的传来,“请他们族长过来。”
车夫立即下车,去请族长。
族长原来被顾芸娘驳了脸面,心中十分不悦。正要发威,车夫已经到他的跟前。
“族长,我们主子有请。”
族长蹙眉,转头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当看见拉马车的汗血宝马,便知来人身份不凡。他似乎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换了一副面孔过去。
“贵人,您怎得今日就过来了?我这就让人移开,给您让道。”族长是知道苏景年的身份,也是为了山上那一脉温泉,县太爷才告诉他,他口风瞒得很紧,没有透露半点出去。
众人看见族长小心讨好的模样,全都很好奇,马车里的人是谁。
“偷看妇人洗澡的登徒子,不必扭送去见官。”苏景年的话一出口,丁氏等人瞬间扬眉吐气,得意扬扬。
顾芸娘手指甲紧紧掐进掌心。
族长心里松一口气,原来还怕这件事,惹得贵人不快呢。
“是,我这就叫人散……”
“杖打他四十板子,将妇人的洗澡水给喝了,成全他一亲芳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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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哥知道是他娘子,还会不会这么判?
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七章 应聘苏景年的厨娘,余多味出事。
他的声音极低,冰冷,毫无一丝起伏。
三言两语,对这一场官司,拍板定案。
众人呆如木鸡。
这……这人谁啊?
这语气,他是官老爷吗?
官老爷定罪前,不得要个证据,再判处吗?
苏景年不按常理出牌,把村民全都弄蒙圈了。
好奇的目光,全都变成探究。
族长都如此阿谀奉承,小心翼翼地讨好,显然是一个大人物。
村民这会转过弯来,莫不是此人就是京里来的官老爷?
余青林之前见他娘带来族长,眼中生出希望,可转眼间来了一个贵人,族长极尽谄媚,而那人对他的判处,四十板子就得要半条命,还要将一桶洗澡水给喝了。
他名声不但要臭了,还会成为十里八乡的笑话!
“唔唔……”余青林发出抗议,他宁愿去官衙,再不济,也就是四十大板!
丁氏下巴都要惊掉了,不是偏帮他们?
她回过神来,不满道:“三叔,他是谁?凭啥能治林儿的罪?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林儿被治罪,顾芸娘这贱人得填命。要么,这件事就揭过去,当做没发生!”
“住口!”族长杵着拐杖,怒斥丁氏。
他虽然惊讶苏景年会插手管这桩事,还偏帮顾芸娘,可他真的要管,就算县太爷来了,也无用!
说不定县太爷为了讨好苏景年,还会重罚!
“你不想青林丢掉性命,你就住口,按照贵人的吩咐去办!”
四十大板,丁氏能忍了,可喝顾芸娘的洗澡水,像什么话?
余青林还能在村里头抬起头来吗?
“三叔,他……”
“他是能要你们命的人!”族长瞪丁氏一眼,“他也不冤,能管住自己裤裆里二两肉,哪有今儿这件事?行了,全都给我退散了!”
然后,指着几个青年壮汉,就当着苏景年的面,将余青林摁倒在地上,找几根扁担充当板子,板子打在肉上‘噼啪’作响,一点水份也没有。
丁氏看着余青林脖子上爆出的青筋,恨不得扑上来代余青林受了。
族长怕丁氏坏事,让人堵着她的嘴,钳制住她,等板子打完了,再放人。
曹氏看着痛得面目狰狞的余青林,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
余秀兰躲在人群里没有出头,她双眸闪闪,盯着马车,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顾芸娘从马车里传出声音之后,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呆怔地盯着马车,一道青布帘子阻隔她的视线。
那一道低沉的声音,空旷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却是那般令她魂牵梦萦。
是他!
顾芸娘心中无比的笃定。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穷乡僻壤的梨花村。
对她来说无疑是惊喜!
顾芸娘想要冲上去,掀开帘子,看看他的模样。
可她如今的身份,如今的处境,都不合时宜。
她极力压下心里翻涌如潮的感情,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芸娘,你咋了?贵人给你做主,你咋哭了?心里还有委屈吗?一并给说出来,让贵人给你做主?”刘大嫂见顾芸娘满面泪水,不禁愣住了。
顾芸娘抬手抹一把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潸然泪下。
“没有。我……我是太高兴了。”
顾芸娘嘴角扯出一抹笑,她是真的很高兴。
苏哥哥不但来了梨花村,还出手帮了她。
“你这丫头。”刘大嫂张望着马车,念叨着,“这贵人看来是个大善人,芸娘,你要上前头给人道谢?”
顾芸娘一怔,她轻轻咬着下唇。
这是一个很好接近他的理由。
她动了动腿,却觉得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短短几步的距离,她仿佛走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车夫正要驱车,就看见顾芸娘走上前,他拉住缰绳。
“小娘子,你没事吧?”车夫看着顾芸娘的姿容,心里暗道一声,难怪招惹了祸端。
这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在京城,也算拔尖。
顾芸娘紧了紧手心,盯着被秋风吹拂晃动的车帘子,她吞了吞口水。
一声苏哥哥几乎破口而出,在唇边被她生生吞咽下去。
“贵人,多谢你今日出手相救。”
车窗帘子被掀起来,顾芸娘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云暮露出一个脑袋,扫一眼不远处的村民,随后对顾芸娘道:“小娘子,你不必道谢,主子是给夫人积福。”
顾芸娘胸口沉甸甸的,窒闷地发慌。
她呐呐道:“你们主子,他成亲了?”
云暮笑道:“是啊。主子和夫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已经成亲有六年。”
顾芸娘愣住了,眼里弥漫着雾气,心里又酸又涩,十分的难受。
她看着云暮的神情,如何不知,他是防备着她会赖上苏景年,才会故意有这么一说。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温热的泪水流淌下来,她嘴角却是微微弯勾着,又哭又笑,十分滑稽。
云暮也看不懂顾芸娘,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苏景年正值青年,今后会在梨花村住一段时间。不但长得俊美好看,家世底蕴深厚,就怕有人起不该有的心思,才会借着这个机会表明他有主了,让他们歇了心思。
可眼前的人,让他心头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认识已久。
刘大嫂拉了拉顾芸娘的袖子,让她别在贵人面前失态。
顾芸娘望着掀开的车帘子,试图看清马车里的另一个人,除了云暮身侧的迟曦,他一抹衣袂都没有看见。
她难掩眼中的失落,“你们主子是给……夫人积福,救我却是事实。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报,只有一手厨艺还能说得过去,明日我去溪里抓螃蟹,给你们做谢礼。”
这样她去送蟹,能够见到苏景年。
云暮想要拒绝,可看见顾芸娘期盼的眼神,他莫名地想到文曲颜每回夜里给主子按腿,希望他能够放行,都是这种眼神望着他。
鬼使神差,云暮点头。
顾芸娘唇边绽出一抹笑意。
转瞬,她微微蹙眉,告诫云暮,“别的小姑娘要给你们主子报恩,你别这么轻易的答应。”
云暮:“?”
“我和她们不一样。”顾芸娘看着云暮意味深远的眼神,她抿了抿唇,补充道:“我……我是寡妇,你可以不用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