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以为，这就只是个诈骗外加不合法贷款的案子而已。
“能被惊动，肯定是严重的。”
老大并没有透露太多，挥手道：“这种事就不要外传了，万一影响办案就不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警察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清楚严重性，却还是下意识闭紧了嘴巴。
另一边，宋海民夫妇当晚就被转移到海市警察局。
两口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人。
对着宋父宋母，他们很能造作，能插着腰大骂一天一夜。
但是面对穿着制服一脸严肃的警察，两口子就彻底怂了，要是人有尾巴的话，估计早就夹起来了。
“警……警官，我们、我们真的是被污蔑的，我们都是老实人，真干不出贷款的事情啊，你要相信我们啊……”
被警察一同带到审讯室后，两口子对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那视频怎么解释？”
这种进来后死不承认的嫌犯，警察们见的多了，因此对他们的否认，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
“王霞，你来借钱，为什么要去宋遇琳房间偷证件照？”
“我……我我……”
王霞小声道：“我就是好奇看看，没别的意思。”
当时在棋牌室，两口子被那段视频吓住了，再加上心里虚，当场哑口无言。
可眼下警察播放的视频还是那一段，并没有交代拿走身份证之后的事。
王霞眼珠转转，道：“警官，你们可不能因为我拿个证件，就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啊，我真的是冤枉的……”
这样说着，心里莫名有了底气。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论说歪理，谁能比得过她？
可惜，审问的警察点点头，竟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问道：“好，那你给我说说，2月13号到手的那九十万块，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王霞和宋海民有经验，都不用对口供，两人就一致回答道：“买……买彩票中的。”
警察笑笑：“是吗？那你们中的是哪一期，从哪个彩票站取出来的，总不会忘吧。”
王霞&宋海民：“……”
看两人支吾说不出话了，警察才将一摞证据甩到两人手上，道：“你们1月27号才来找宋家借的钱，从那以后，除了偷身份证那天，宋海民出宋家去了一趟辽北大厦之外，你们一直老实待在宋家，老实回了老家。一直到2月13号，手上突然到手了一笔巨款，你可以跟我们说说，这段时间你们去了哪个彩票站取的钱，我记得辽北大厦那边可没有相关机构啊……”
早在两人被抓回海市之前，海市警察局就将两人的底细调查个一清二楚。
那些谎言在证据面前，也就显得不堪一击。
宋海民和王霞，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慌了。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相告。
审问的警察也不急。
实在是两人心理素质太差，这才没问多久就已经慌成这样，离拿到真相也实在是不远了。
“你们要想清楚。”
看他们还在犹豫，警察提醒道：“要是早点供出真相，配合我们查出做非法贷款的组织，说不定还能帮你们减刑；不这样的话，能在牢房里一直做着都算好的了，等你们出来，那些巨额债务全部是你们两口子的……”
警察可以说是非常温柔的好心提醒了几句。
落在两口子耳朵里，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我们都说……”
两人仗着对宋家的恩情，结婚后慢慢的就不怎么干活谋生了，只要每年年底来海市一趟，哭一哭求一求，立马就能借来三四万块钱。
这种生活，渐渐养成了两口子的惰性。
不过他们并不是知足的人，随着时间越久，借来的钱渐渐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两人又不想出去谋生，于是就把目光集中在那些歪门邪道上。
各种小投资啊、客服工作啊、打字赚大钱啊……都是一些轻松来钱快的“工作”。
可惜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做了半年时间，钱没挣着，借来的积蓄倒是花的差不多了。
两人只能收手，一边吸着宋爷爷宋奶奶的血，一边打算着过年时要再多要点钱。
两口子就是网恋认识的，在企鹅和微信上网友不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网友群里的一个人突然提供了一个思路——贷款，而且可以不用自己的。
因为群里的人交流有几年了，基本不存在坑骗的可能，再加上用别人的身份证，就算骗也骗不到自己身上，两人很快就相信了。
他们最开始是用的宋爷爷宋奶奶的身份证，很可惜贷款公司并不傻，调查后立刻就拒绝了，说是俩老人没有固定财产担保，根本不给贷。
这样一来，两口子才把目光放在宋家。
“我们本来是想偷二叔的。”
宋海民哭哭啼啼：“他们夫妻性子软，而且有顾忌，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小琳就不一样了。是实在找不到二叔二婶的，我们才铤而走险去偷的小琳的……”
言谈间，两人充满了懊悔。
可是那懊悔，却不是因为自己的罪责，反而是后悔不该惹宋遇琳，觉得被抓都是自己倒霉。
在场警察：“……”
呵呵。
尽管早就知道这两口子的德性，听到这些解释，还是觉得刷新了三观。
遇到这种吸血鬼一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警察们的重点也不在作案过程，有那些证据在，他们的犯罪事实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集中抓人的目的，最主要还是想弄清楚贷款地的大本营在哪。
抱着立功的心态，听到警察的问话后，两人几乎是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就在辽北大厦负一层，最左侧有个名叫‘时尚人’的店铺，明着是卖衣服的，但只要买衣服的时候说自己缺钱花，然后把介绍人姓名说了，他们核实过后就会带人进后面……”
最想要的消息拿到了，谭林立刻派人去了辽北大厦，准备会一会这家老板。
与此同时，宋父宋母休息一晚后，回海市第二天就来了警察局。
然后，就看到了宋海民两口子在审讯室的视频。
第225章 225
视频里，宋海民夫妇为了多坦白、多立功，三百六十度剖析了自己的心理。
把他们对宋父宋母的看法，借钱时的想法还有用途，以及偷身份证贷款后毫无悔改之心的嘴脸，全都暴露在这对中年夫妇面前。
得亏宋父宋母身体康健。
看完之后，他们惊的身体晃了几下，好歹没有被刺激的当场倒下。
“老宋，你看看！你看看咱们这么多年，咱们这么多年都干了什么……”
宋母是个软性子的人，后面那句“养了个白眼狼”，再怎么生气，仍是没说出来。
不过，即便什么都不说，宋父跟宋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甚至，因为一直付出的那个人，是他自己的亲侄子，宋父心里的凉意更多些，觉得脑袋都是麻痹状态。
在大哥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宋父都将侄子当做亲儿子对待。
只是后来在宋爷爷宋奶奶的溺爱下，孩子越长越歪，结婚后更像是变了一个人。
宋父的失望越来越多，但是在他心里，仍是觉得侄子只有小坏，不会犯大错。
所以每次宋海民舔着脸来借钱的时候，明知道有借无还，宋父还是给了。
没想到啊！
到头来，偷身份证贷款的事，给了他第一次打击；如今这个视频，更是让宋父坠落到冰窟了。
宋父愣了好一会儿，慢慢的才觉得脑袋里的轰隆声消失了，耳朵也重新恢复听觉。
听到宋母的话，宋父好久都没说话，只是机械一般点了点头。
过了好久，他才握住妻子的手，道：“……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小琳。”
也，对不住大哥。
女儿的不满，妻子渐渐的不耐烦，这些年宋父都看在眼里。
可是想着这是侄子，他努力的平衡关系，尽自己的能力去帮衬。
没想到啊！
最后会被如此狠的回咬一口。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两人消化了好久，才算是把视频里的内容消化干净。
一旁交给他们视频的警察，见两口子心情沉重，也没有催促。
一直等到他们缓过来了，警察才问道：“……两个人基本都承认了，判刑是肯定会判刑的，多少年现在还不确定。听说你们过来了，他们俩还求着想跟你们见一面，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过去一趟？”
说话的时候，警察看着两人悲痛欲绝的神色，再想想宋海民做的事，几乎肯定的以为，两人绝对不会再去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谁知道，宋父犹豫了一下，拍拍妻子的手道：“……我去吧。”
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说清楚。
昨晚被接到海市警察局后，警察们就连夜对夫妻二人做了审讯，挨到大半夜才刑讯结束。
可是，昨天一整天都是在惊吓中度过，又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两人昨晚基本都没睡。
宋父进去见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脸憔悴、神情惶恐的宋海民。
他叹口气，想到那段视频心情还是很沉重，坐下后沉默着没说话。
“叔，叔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认我了……”
宋海民还不知道，昨晚他承认的事情，宋父全都知道了。
一看二叔进来了，惯常像以往那样装可怜。
“叔，叔我后悔啊，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都是那个媳妇儿，我不该娶她，都是她背着我干的。我根本不知道啊叔，你得想办法帮帮我。”
他眉毛倒八字竖着，再配上那可怜兮兮的语气，显得十分可怜。
可在那张可怜的面皮下，他却毫不犹豫地把妻子推出来，把所有事都推到妻子身上。
宋父愈发失望，脸上却一片平静，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宋海民以为有戏，高兴道：“凑钱！叔！就当我借你的！我以后一定还！警察说了，要是我把贷款拿到的那些钱补了，是可以减刑期的。叔我可是你亲侄子啊！你总不会看着我在监狱里一呆十几年吧，你要帮帮我啊！”
“借？我现在哪还有钱借你啊，四百万的债，我们要还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
宋父心凉了，反倒不那么激动了，心平气和的跟宋海平聊起天来。
“再说了，这么多年了，你年年借，哪一年还过……”
“我还，我一定还！二叔，你可不能因为那些钱就不管我，你这样对得起我爸吗？我爸为了救你，直接没命了啊！”
宋海民已经吼了起来，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借！你就是存心想让我进去，谁说没有钱，你们家的房子，车子，抵掉了不都是钱吗？为什么不卖？为什么不帮我，你明明能帮我……”
“卖房？卖车？”
宋父气急，反倒笑了。
他们奋斗大半辈子才换来的东西，在宋海民嘴里，仿佛理所应当为他奉献出来一样。
他答道：“海娃，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吗？到了现在，你还要骗我，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我欠了你爸爸的，这不错，可我自认为这么多年，做的事情全都问心无愧。要说唯一错的，就是太心软，太放任你，让你仗着你爸留下的那些恩情为所欲为，最后反倒把自己弄进了监狱。”
说到这里，宋父显得有些狼狈。
“就是对你太好，才让你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什么都觉得理所应当，什么都觉得是我欠你的，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我疼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也想问你一句，你爸爸救我和你婶婶，这是恩，你爸爸人好，我理当报答他；难道我和你婶婶养育你这么多年，就不是恩了吗？”
“我以为再心狠的人，都会记住这些养育之恩的。我不图你怎么报答我，别坑害我已经是底线了。可是你没有。你害我和你婶婶，我们无话可说，这是我们欠你爸爸的，我们咬牙也要受着。可是小琳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把她害的这么惨，怎么好意思张开这个口，让我们继续卖房卖车帮你的。”
“好好改造吧，我们没把你教好，希望监狱能教会你做人。出来以后也别再找我们了，你既然做出这种事，再大的恩情也该一笔勾销了，我们不恨你，也不会再无条件帮你了。”
说着，没等宋海民反应，宋父就起身走出去了。
原本挺直的脊背，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弯。
似乎是一夜之间，这个老人就被打垮了。
可惜这些东西，宋海民全都看不见。
意识到宋父再说什么后，宋海民整个人都疯癫了，恨不得把宋父喊回来教训一顿。
好在，看守的警察并不会像宋父那样，因为恩情和亲情就让他为所欲为，没一会儿，拘留所里就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家人全都是心情复杂。
好在，警察局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还款的事可以暂时不用管，等贷款机构被抓到后，这件事总会给一个了断。
毕竟，现在已经能证明，贷款并不是宋遇琳弄得，所以她并没有还款义务。
这个消息，虽然还没得到最终确认，和对于宋家人来说，算是一个惊喜了。
焦躁了好多天的心情，终于可以稍微平复一下了。
警察的速度也很快，宋海民才招供没多久，他们就找到那家潜藏在辽北大厦负一层的贷款机构。
不过，警方并没有立刻抓人。
原因也简单。
除了海市外，芳市这种小地方，还有燕京这种大城市，居然都发现了类似的贷款案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