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或许,只是迷了路。”齐王妃这样说着,心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太医明明诊治出来,方锦书中了迷药,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这个疑团,眼看是无法解开了。
  让齐王心头不安的是,在自己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他却一无所知。难道,是影卫干的?可是,方锦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千金,影卫怎么会针对她而出手。
  但世上的事,看不透的何止这一桩。
  齐王便按下这情绪,温言安慰了卫亦馨几句。这件事,他自会慢慢查着,或许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既然病了,就让人好生伺候着,方家也遣人去说一声。”方锦书生病的事情,齐王没有打算瞒过方家。
  齐王妃应了,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太医每日都去请脉,务必要好生调理。”
  回到自己的院子,卫亦馨面沉如水,在屋中央的椅子上坐了,沉声道:“带上来。”这一刻,她哪里还像一名刚刚才满十岁的小女娃,眼中分明闪着老辣的寒光。
  晓雨押着翠竹上来。翠竹刚受完刑,十根手指头红肿发胀,血痕斑斑,手腕处被绑着绳子。她神色仓皇,也不知道哭过多少遍,早不见有任何风流婀娜之态。
  她的脚步踉踉跄跄,被晓雨一推,“嘭!”地一声跪在明砖地面上。
  “说吧。”卫亦馨淡淡道。
  翠竹心头一个哆嗦,这还是她认识的那名冰雪可爱的郡主吗?她连忙伏地,将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话再说了一遍。
  “郡主,今儿午后,婢子正在房中收拾,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说,要想实现愿望,就听他的。”
  翠竹将当时听到方锦书的话重复了一遍,但那个时候她中了迷药,记忆模糊并未能完全复述。
  “那个声音,是男是女,年轻还是苍老?你有没有见着人?”卫亦馨问道。
  翠竹神情茫然,道:“婢子也不知道他的年纪,他的声音很难形容。但婢子专门看了,真的没有看见房中有人。”
  那个时候,方锦书刻意压了嗓音,在翠竹的那个状态,听不出来乃是正常。而且,她藏在桌子底下,距离翠竹其实很近,但却是视线盲区,翠竹怎么可能看见。
  “后来呢?”
  “后来,婢子信了他的话,去了世子爷的卧室,然后就晕过去了。”卫亦馨点点头,后面是事情,她的人已经跟她禀报过了。
  “你身上那件披肩,是怎么来的?”
  “婢子也不知道。”翠竹醒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这个披肩。
  “带下去吧。”卫亦馨挥挥手,看来这个翠竹真的是不知情,从她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
  “是。”晓雨答道。
  翠竹突然福至心灵,猛然磕头道:“郡主殿下,求您饶命!”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情,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她对卫嘉允的心思暴露无遗。而且,直觉告诉她,卷入了这样神秘的事件中,凶多吉少。
  如果被带了下去,她将再也不可能见到王府中的主子,也许会被因为要灭口而被处死。这个时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晓雨招招手,外面进来两个体型健壮的妇人。
  她们都是卫亦馨蓄养的死士,手底下都有真功夫,以王府粗使婆子的身份,在卫亦馨的院子里做活。实际上,暗中听从卫亦馨的调遣,并护卫她的安全。
  短短几年的功夫,卫亦馨已经将她的院子经营得滴水不漏。自信就算是影卫来了,也无法看出任何端倪,更别提打听到任何消息。
  她们同时伸手,轻松地将翠竹架起就走。
  “不,不!”翠竹的两手在空中挥舞着,心头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嘶喊道:“郡主,郡主!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婢子这一条贱命!”
  “婢子,什么都可以替郡主做!对,对……什么都可以。”她语无伦次道:“只要,只要您饶了婢子这一命,往后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婢子也心甘情愿,誓死效劳!”
  翠竹急中生智,说到后面越来越顺畅,开始表起忠心来。她的心头闪过明悟,眼前的这位端成郡主,比她所想象的更加可怕。
  “哦?”
  听了她这番话,卫亦馨的目光终于投在了她的面上,轻轻笑道:“却是个有急智的。”她抬起右手,那两名妇人停止了脚步。
  卫亦馨站起来,吩咐道:“那这样,将她灌了药带去马场。手上的伤替她治一治,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了。”
  马场是她训练死士的地方,翠竹一个普通侍女,如果能活下来也就算她本事。翠竹自身的资本不差,或者说,能被挑出来到王府做侍女的人,模样都不会差到那里去。
  而翠竹,在她们之中也是个中翘楚,所以她才会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这么好的材料,又有几分急智、加上贪生怕死,卫亦馨便给她一个机会又如何?
  那里,她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只要进去了,就不用担心翠竹会叛变。
  能活下性命,翠竹已是满眼惊喜,顾不得再去想灌药的事情,连连磕头感谢:“婢子谢过郡主饶命之恩!”
  好死不如赖活着。在翠竹心中,跟可怕的死亡比起来,只要能活着什么都行。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原本野心勃勃,想要做世子妾室的目标。
  对翠竹而言,被方锦书利用了这么一回,反倒摆脱了几年后她必死无疑的命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第四百八十九章 认真
 
  处置完翠竹,卫亦馨挥手让众人退下。事情的经过她都已经全部了解,但关键之处仍然扑朔迷离,她需要好好想想。
  这其中有两个关键之处,不弄个明白,此事便是无解。
  其一,方锦书身上的银狐披肩,怎么会到了翠竹的身上?如果方锦书是在浓雾中惊慌失措,没有按照显示出来的路径在走,胡乱闯到了牡丹花圃中,那件披肩也应该在才对。
  其二,翠竹说的如果是实话,那个神秘的声音究竟是谁?而卫亦馨相信,就算给翠竹一百个胆子,她编也编不出这样离奇的谎言来。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卫亦馨越想,越觉得另外有人插手了这件事情。
  昏迷在花圃中的方锦书,裙摆上被划得全是线头。好好的丝缎,看上去惨不忍睹。她脚上的绣花鞋也磨破了,指尖上也有细碎的伤口。
  这些,卫亦馨都看得真切。
  这一切,都显示方锦书走了相当长的路,而且被花草灌木所割伤。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方锦书,或许她连正确的路径都没有找到过。
  那么,会是谁呢?谁在暗中插手?
  是府中埋着的影卫,还是不愿意见到方家踏上齐王战船的对手?难道,是太子派人所为?
  卫亦馨摇摇头,她都不相信。如果在别的地方还有可能,这可是被她经营了几年的齐王府。
  她有着前世曹皇后的记忆,知道齐王府上明里暗里的影卫都是哪些人。在她布局的时候,就已经避开了这几名影卫,还留了人手专门监视他们的动静,并没有发现异常。
  而太子?他确实蓄养着死士,但齐王也不是吃素的。他如果有这样的能力,那卫嘉航也就不会暴毙了。
  越想,卫亦馨越是觉得平白烦躁起来。
  到底是谁?她在府里布下的局,自信没有透露出半分,怎么会这么巧就被破局了?
  看了眼外面深沉的夜色,她恨不得此刻就冲到方锦书的跟前,向她问个究竟。眼下,她十分想听听听,方锦书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卫亦馨有这个自信,只要她说了假话,一眼就会被自己所看穿。
  这一夜,卫亦馨睡得很不安稳。这种不安,是对事物超脱了自己掌控的不安。重活一世,头一次有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夜色渐浓,越来越深。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洛阳城里,显得无比空寂。
  终于,天边露出了一道浅浅的晨曦。微蓝色的光芒穿透这黑色的夜幕,逐渐弥漫开来,洒向整座洛阳城。
  城里,响起了公鸡嘹亮的啼鸣声,人们陆续起身。
  在今日,司岚笙起得特别早。自从春雨在昨日傍晚回来了一趟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牵挂着在齐王府里生病的女儿。
  她亲手替方孰玉戴上官帽,低声道:“一会我想去齐王府拜访,探探书儿的病。”她有些担忧方孰玉不会同意,那里毕竟是王府。
  但方锦书从净衣庵回来后,一直身体康健的很,连小病都没有过。怎么才刚刚去了齐王府三日,就生病了?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缘故,这叫司岚笙如何放心的下。
  “你尽管去,不用担心。”方孰玉整理好了腰带,看着司岚笙道:“若是病得重了,尽管接回家来。在别的地方养病,就算是王府,又怎么及得上自己家里。”
  “这样,会不会得罪了王爷?”司岚笙有些担心。若是因此而影响了夫君的仕途,她又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放在心上疼爱长大的女儿,一边的携手相伴的夫君,怎么不令她左右为难?
  “放心。”方孰玉拍了拍她的肩,道:“万事有我,你只管去。”
  要是,他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那做这个官又有何意义!要是,齐王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他也不怕得罪他。
  看见他眼中的认真,司岚笙十分感动。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鼻音,动情唤道:“老爷……”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方孰玉笑了笑,道:“我走了,放心啊。”
  司岚笙应了,送他出了门,开始做去齐王府的准备。昨天春雨回府来禀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她只能在今日命人送帖子过去。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也太早了些。好不容易她才按捺住马上就打发人去的心思,让烟霞开了库房,准备去齐王府的礼物。
  在司岚笙焦急的等待中,天色终于大亮。她忙遣人去齐王府上送帖子,午后上门拜访。
  这个时候,方锦书也已经醒了。小侍女伺候着她用了早饭,将她手上的伤口换了一次药。方锦书手上的伤不深,却很细碎,此时用白色的绫布裹了,看上去有些夸张。
  昨天喝下的药很及时,加上方锦书这几年每日坚持习武所获得的好身体,一早醒来她就感觉已经好了许多。
  但是,她并不打算表现出来。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要装病,越重越好。
  “我嗓子痛,”她哑着声吩咐:“你把枇杷膏挖一盏来跟我吃。”春雨昨日去方家拿了一罐枇杷来,这个时候正好合适吃。
  小侍女应了,扶着她半坐而起,给她端来了枇杷膏。
  正吃着,卫亦馨带着人进了屋子,满面愧疚之色道:“方家姐姐,都是我的不好。昨儿见你昏迷了,吓死我了。”
  方锦书忙放下手中的白瓷小盏,在床上施礼道:“臣女见过郡主,请恕我有病在身不能全礼。臣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会是郡主的不好?”
  卫亦馨忙让晓雨将她扶起,用丝帕沾了沾眼角,道:“方家姐姐快别这样,怎么老是这么客套。你生病了,父王母妃都很担心。若不是我请你来,怎么会遭了这样的罪?”
  方锦书连连推辞,道:“说起来,臣女也是稀里糊涂。”
  “方家姐姐还记得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卫亦馨借机追问。
  对卫亦馨的问话,方锦书早有准备。她的眼中闪过一片茫然,道:“回郡主的话,臣女好好的走在园子里,却突然前面就瞧不见路了,四面八方都是雾。”
 
  ☆、第四百九十章 交锋(万更32天求月票)
 
  说着,方锦书的眼神里透出惊惧来,举起被包裹得如同粽子般的双手,道:“郡主,您知道吗?就是那种什么都看不见的雾。”
  “很白、很浓,我的手伸进去都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她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害怕来,身子往后面缩了一缩道:“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浓的雾。我以为,只有晚上不点灯的时候,才会伸手不见五指。”
  她的这番演绎相当真实,说起那时的情景来,都忘记自称“臣女”,而用了“我”。这番真情实感,卫亦馨没有起疑。
  “那么可怕?”卫亦馨配合着露出吃惊的表情,拍了拍胸口道:“还好你就在跟前,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好吓人。那后来呢?”
  “我……我可能挺没用的,说出来郡主可别笑话我。”方锦书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怕得哭了,又不知道雾里有什么,一直站在原地不敢离开。”
  “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跟我说,让我跟他走。”方锦书一边回忆,一边道:“这个声音我听得很清晰,但芳芷说她没有听到。”
  “我也是没有了别的办法,就只好跟着他说的话一直走。我问他要去哪里,他也不回答我。”
  “你不害怕吗?万一,他要害你呢?”卫亦馨问道。
  方锦书无奈的笑笑,道:“害怕啊,我也想过他要害我怎么办。但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听他指出来的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说了这好些话,她的嗓子越发嘶哑了,痒的难受。她转过脸去咳嗽了一通,一张脸咳得通红,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望郡主见谅,臣女失仪了。”
  卫亦馨招招手,让晓雨伺候着方锦书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道:“不急,你慢慢说。”
  她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枇杷膏,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方家昨日就知道了方锦书生病的事,今天一定会有人上门。为了名声,自己的母妃也会来探望方锦书。
  喝完茶,方锦书有些不安地问道:“郡主殿下,臣女说这些会不会污了您的耳朵?只是……这件事怎么也想不通,郡主您来了,正好说给您听。”
  卫亦馨笑道:“怎么会?你尽管说,这样的事情我也好奇的紧,听上去就像传奇一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方锦书的脸,不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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