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么一说,淑太妃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人绝不能留。”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瑞王连忙补充了几句,“毕竟就目前看来,她除了娇惯乐平一些,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又深得乐平信任,贸然处置了她,只怕会让乐平与我们隔阂,更加不妥。”
淑太妃焦急道:“那该怎么办?”
“母妃放心,我会派人去查查她的背景,也会监视她,如果有异动,我绝不会饶她。”
淑太妃这才放下心来:“你办事一向稳妥的。”又叹了口气,“乐平的事情倒是其次,我还是更担心你。”
瑞王笑起来:“我一切都好,母妃有什么可担心的?”
淑太妃嗔怪道:“你与王妃也成亲这么长时间了,至今还只有荣瑾一个孩子,你不如停了后院的避子汤,好歹先生个庶长子出来。”
瑞王有些无奈:“母妃,这件事儿子心中有数,您就放心吧。再说了,现在有荣瑾,我也很满足了,您不也挺疼爱她的吗?”
荣瑾郡主是瑞王的长女,也是目前唯一的孩子,刚刚满了四岁。
淑太妃听到他提起孙女,脸上的笑容也柔和了一些:“话虽如此,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些生个男孩承继香火才是……”
眼看着淑太妃又要开始老生常谈,瑞王连忙转移话题:“说来,我最近倒是认识了一个小朋友,十分有趣。”
淑太妃被他打住了话头,不禁瞪了他一眼,却还是顺着他的心意问道:“是哪家的孩子?”
“是威国公府的三少爷,虽说年纪还小,讲话却和个小大人一般,难得与我投缘。”
淑太妃还欲嗔怪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可是顾家的那对龙凤胎?”
“正是,母妃也知道他们的名声?”
“还不是乐平那桩事情闹起来的。”淑太妃便将之前庆阳侯老夫人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同瑞王说了。
瑞王听完若有所思:“听母妃这般说,这两个孩子真是聪明的不像话。”他家荣瑾还大半岁呢,现在成天都只会同她母亲哭闹吃点心呢!
淑太妃:“可不是吗?听说千佛寺的行空大师也对他们很是青睐呢。”
“我看这孩子眼神清亮,小小年纪已经透出聪明稳重的模样,长大了估计也不会差,且这顾家男人出了名的专一,我觉得,不如你将荣瑾许配给他如何?”
瑞王刚回过神,就听见他娘这番建议,不知为何背上寒毛直立,连忙拒绝道:“母妃,您怎么会想到这个了!”
淑太妃道:“你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不是你说这孩子投眼缘的吗?既如此,往后当了一家人不也是挺好的吗?”
瑞王大汗:“便是有眼缘,也不需要结姻亲吧……”
“你懂什么!”淑太妃道,“我这也是在为荣瑾考虑,湘南那边虽说还不错,但毕竟不如京城。女孩也不比男孩,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早早替荣瑾考虑起来,往后好苗子都给人挑走了。”
瑞王:“……不,您还是先别考虑的这么长远了。”
“也是,毕竟两个孩子还小,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淑太妃这么说着,终于不再执着这个话题。
瑞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莫名地有种从死亡边缘回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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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慕和顾清宁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之后的相处越来越僵。两人倒也形成了默契,明面上没有半分表现,但私底下不是相对无言就是互相嘲讽。
顾清姝好几次都感觉到身后冷飕飕的眼刀,回头看又没有异状,这样一天下来,她都想要哭了,最后只得和顾清芷诉苦,偏偏顾清芷这等神经粗壮的,一点都没有察觉,让顾清姝十分郁闷。
好在没过几天,顾泽禹就回来了。
自从他重新提议整治家塾,他在弟弟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就完全变了。如顾泽慕与顾清宁这种成绩好的另说,其他几个恨不得连皮都给绷紧了。
原本对顾泽禹的威力一无所知的柳子骥和萧衍之也莫名地有了一丝紧张感。
顾泽禹这一次也不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同行的还有他的老师,大儒方慎。
原本朱氏是想让他住在自己家的,甚至早早就收拾出了客院,不过对方还是婉拒了,方慎也是清流世家出身,虽说早年因为一些事情与家族闹开,这才去了西山书院教书,但他弟子众多,且大多在朝为官,早早就将他给接走了。
顾泽禹回来洗去了一身尘土,又略略吃了点东西,同母亲说了一会话,朱氏本是想让他早些休息,谁知他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便闲不住地去了家塾。
大约是知道他回来,这些孩子都像是上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念着书。
顾泽禹在门外看着十分满意。
柳氏正好走出来,看到他还愣了一下:“泽禹你怎么过来了,不多休息休息?”
“二婶。”顾泽禹连忙行礼,“我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过来看看他们。”
“好了,在自己家就不用这么拘束了。”柳氏笑道,“这家塾变化极大,你都不认得了吧?”
“是啊,我差点认不出来了。似乎学生也增加了,那个我认得是柳家表弟,还有一个却是不认识了,不知是哪家大人的孩子?”
柳氏道:“那是元嘉长公主的独子,昭怀郡王。”
顾泽禹一愣:“昭怀郡王不是宗室吗?怎么会来我们府中家塾念书?”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柳氏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孩子极为乖巧,比其他几个调皮鬼可省心多了。”
顾泽禹笑了笑:“看着他与清宁和泽慕关系挺好的。”
“是啊,咱家的四小姐和三少爷也难得对外人这般耐心的。”
柳氏打趣完,正巧里头上完了一节课,顾泽浩几人早就已经看到了顾泽禹的身影,一通小跑出来,“大哥”“大哥”地叫得十分亲热。
顾泽禹笑得一派温文,弟弟妹妹久不见他,很是兴奋,问题都跟连珠炮一般,他也不着急,耐心地一一回答。
顾清姝眼珠子一转,殷勤地对顾泽禹道:“大哥,你回来一趟这么辛苦,居然连休息都不顾就来关注我们的学业,作为妹妹,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顾泽禹轻笑着:“马屁拍得不错,不过该看的我还是会看的,你别想着逃。”
顾清姝:“……”
顾清芷见状,连忙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大哥,我最近开始学女红了,为了给你绣个荷包,把手指都扎成这样了,我真不是故意完成不了的。”
顾泽禹看着那几个针孔,点了点头:“看着的确可怜,不过既然学了女红,也不要光给为兄一个人做,干脆给长辈们一人做一个吧,也好体现你的孝心。”
顾清芷:“……”
顾泽禹打发完了两个妹妹,然后笑容可掬地看向支支吾吾的顾泽浩:“你也被针扎了指头?”
顾泽浩连忙摇头,果断认怂:“大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完成课业,决不让你操心。”
柳氏在一旁围观地差点笑抽过去,一点没有在意一双儿女在顾泽禹面前受挫的模样。
萧衍之看着一直带着笑的顾泽禹,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往顾泽慕身后躲了躲。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子骥也有所收敛。
顾泽禹解决了不好好学习三人组,这才看向顾泽慕:“我知道你们俩一向刻苦努力,所以我这次回来特意给你们带了礼物,一会你们来我院子里拿。”
顾清宁无视了一旁三人组传来的怨念,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顾泽慕也含糊地应了一声。
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顾泽禹也没有忘记柳子骥和萧衍之。
眼见着所有人都有礼物,顾清姝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泽禹:“大哥,我们呢?”
顾泽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你们啊,礼物就是明天开始我亲自来辅导你们念书,是不是觉得更感动了?”
三人:“!!!”
第47章
顾泽禹说到做到, 第二天就开始给顾清芷等人补课,弄得几个弟弟妹妹苦不堪言。
顾清芷跟母亲告状,朱氏一面觉得女儿愤愤不平的样子很好笑,一面又心疼儿子。当晚便亲自炖了一盅汤给顾泽禹送过去。
顾泽禹正在温书,朱氏见状便道:“你白日里要给弟弟妹妹上课,晚上还要看书,身子如何吃得消?”
顾泽禹放下手中的书, 轻笑道:“儿子有分寸的,母亲放心。”
朱氏知道他行事向来很有主见,便也不多说,只是从丫鬟手中将汤放到他面前:“娘亲手熬的,你尝尝, 味道可还好?”
顾泽禹吃了一口, 赞道:“娘的手艺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朱氏笑道:“你爱吃就行。”
就着顾泽禹喝着汤,朱氏道:“我听说方家的人似乎有意要请你老师回去,这件事可是真的?”
顾泽禹放下汤匙,温声道:“当年方家二老爷对老师毕竟是有恩的, 此次他老人家过世,老师回去吊唁也是正常,若说要回方家,却未必。”
朱氏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怕你老师回了方家,那往后你的学业可就麻烦了。”
威国公早年因为政见不合, 与方家大老爷交恶。若方慎真的回了方家, 以顾泽禹的身份往后只怕尴尬的很。
顾泽禹并不担心自己的学业, 反而问起母亲:“我这几日看清宁与泽慕的课业,他们虽然年纪小,但已然能看出天分,母亲可知三婶对他们以后有什么安排吗?”
朱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道:“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便是了,若是合适,我再去和你三婶说。”
顾泽禹犹豫了片刻,才道“母亲可知道夏宜年夏先生?”
朱氏拧眉想了想,才恍然道:“可是因詹世杰案仗义执言触怒先帝的那位夏大愣子?”
顾泽禹:“……”
朱氏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对方的诨号给说出来了,有些讪讪道:“他的名声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才高八斗,与你老师不相上下,只是这性子未免有些……”
当年黄河决堤,河道总督詹世杰畏罪自杀一案疑点重重,当时朝中畏惧先帝威严,不敢替詹世杰说话。彼时的夏宜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司业,却为詹世杰仗义执言。
夏宜年当朝顶撞先帝,惹得先帝大发雷霆,狠狠打了他板子,夏宜年也不曾因此屈服,倒是先帝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撸了他的官职,把他扔出京去眼不见为净。
夏宜年却也不曾因此颓废,他干脆背了个包袱赶着一头小毛驴游历天下去了。他替詹世杰说话的义举传遍了天下,自然有不少人佩服他这一身铮铮铁骨,请他来自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偏偏夏宜年性子直,这几年下来,没结下什么善缘,尽得罪人了。
倒也不愧别人给他起这个夏大愣子的诨号。
朱氏不知道顾泽禹为什么会提起他,顾泽禹道:“听说夏先生这些年颇有感悟,打算著书立说,只是囊中羞涩,所以想找一份西席的活计做着,不过这京中不少人家怵于他的名声,所以……”
朱氏都惊了:“你不会是打算请他来咱们府上吧?”
“有何不可?”
朱氏总不能告诉他,就这老爷子的脾气,她怕和家里这一群小魔星打起来。
为了显得自己不太像个养出败家孩子的慈母,朱氏勉强道:“夏大……先生学问高深,若是来教咱们府中这一群孩子,未免有些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这倒不会,听说夏先生特意说了,为了多留时间让他写书,就愿意教一教孩子,不费劲。”
朱氏:“……”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没人想请他了。
顾泽禹见母亲一副牙疼的模样,只得又道:“老师说了,夏先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实际上他是个很负责任的人,虽说性子有些……咳,但是他学识渊博,品性高洁,以泽慕与清宁的资质,若是错过了这样一位老师,也的确有些可惜。”
“再说,白先生也同二婶请辞,说是要参加明年秋闱,准备回去好好温书,咱们反正是要再请一个先生的。”
白先生就是顾家家塾现在的先生,这件事顾泽禹定然早就知道了,却不在柳氏跟前提议,想来也是从他老师那里知道,当初夏宜年写诗讽刺柳太傅,柳氏绝不会待见他的缘故。
朱氏瞪他:“那你怎么不同你二婶商量,反倒要拐弯抹角算计你娘?”
顾泽禹笑起来:“娘这话却是污蔑儿子了,儿子也只是在为弟弟妹妹考虑罢了。”
“罢了罢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朱氏叹了口气,“总之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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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慕并不知道刚刚对他展现了温柔的大哥,很快就要给他致命一击,将他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给请来府上。
他此刻正表情严肃地同顾清宁坐在马车中往公主府去。
元嘉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接受父皇的提议。她也明白,以她的身份,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安安分分当她的嫡长公主。
只是,她祖父恭帝在位后期实在闹得太凶,于是她父皇登基后,很是处置了一批宗室,活下来的几位长辈一个比一个佛性。
以至于如今宗室可谓是一团散沙,整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没完,偏偏他们身份不一般,普通官员待他们轻不得重不得,最后还得由她皇兄来处理,偏他性子比父皇好太多,更是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萧湛整日忙于政事,好不容易清闲一会,还得被他们吵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很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