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种良缘——叶染衣
时间:2019-01-09 09:42:06

 
    江亦臣叹口气。
 
    江亦嘉扯着嘴角笑了笑,安抚他,“三哥放心,再不济,有楚王妃护着我呢,谁敢苛待了我?”
 
    ——
 
    这天,江亦臣去了楚王府,对门房小公公说明自己找楚王。
 
    傅凉枭恰巧在府上,便让人带他进来。
 
    短短时日,江亦臣像是换了个人,清减削瘦了不说,脸上还多了几分历经风浪过后的沧桑。
 
    傅凉枭挑眉看他,“找本王有事?”
 
    江亦臣想了很久才说,“师父仙逝了。”
 
    傅凉枭喝茶的动作稍顿。
 
    江亦臣又说:“是慧远大师告诉我的,他已经先一步去九仙山了,我因为家里有事,抽不开身,所以暂时还得留在京城。”
 
    傅凉枭皱皱眉,他知道段濯一旦步他娘的后尘试药必定会死,但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没了。
 
    “我来找王爷,是想请你给我一只蛊。”江亦臣说。
 
    傅凉枭眯着眼,“你想做什么?”
 
    江亦臣抿了抿干涩的唇,“我爹当年酿下的错已经不可挽回,我虽恨他,可他到底是赋予我生命的亲爹,所以这笔债,我想替他还。”
 
    “你要亲自试药?”
 
    “是。”江亦臣颔首,“最后一颗药的方子,师父只给了我一个人,除了我谁也炼不出来,你给我蛊,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九仙山,顶多一年的时间,我就能成功。”
 
    傅凉枭道:“本王素来不牵连无辜,虽然你身为江其佑的儿子,但罪不至死,至于试药的事,谁造的孽,谁来试。”
 
    “不!”江亦臣道:“师父说过,三年期满,我必须亲自入宫送最后一颗药,让我试药是最合适的。”
 
    傅凉枭冷笑,“你知道试药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江亦臣回答得很坚定,“因为没有准确的方子和每一味药材的重量,只能一颗一颗地炼出来试,在这途中,有可能因为误食了某一颗不合格的药而导致死亡。”
 
    “知道会死你还敢试药?”傅凉枭神色微冷,“你自己也说了,你师父让你三年期满入宫送药,你要是死了,谁来送?一旦换成别人,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收下,到时候会出什么大乱,想必不用本王多说你自己也能想清楚。”
 
    江亦臣陷入沉思。
 
    师父给过他一份地图,能帮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大内禁军直接到达弘顺帝的养心殿。
 
    说白了,三年期满去送药的他,是师父的替身,只要刻意伪装一下声音,就能很好的蒙混过关。
 
    他的任务是要顺利把最后一颗药送到弘顺帝手里,彻底催化蛊虫,让原本该很多年后才能发作的蛊虫后期效应提前发作。
 
    傅凉枭看他犹豫不定,冷言道:“江其佑的命,本王要定了,你要么回九仙山炼药,本王让人取回来给他试,若是觉得不忍心,本王也不强求,但你别想从中阻拦本王杀他!”
 
    江亦臣深吸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爹欠下的债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哪怕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搭上一条命也于事无补。
 
    可如果试药的是他爹,而炼药的是他,那么跟他狠下心药死亲爹有什么分别?
 
    江亦臣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可以恨,可以不听江其佑的话,甚至是永远不回那个家,但他不能亲手药死江其佑。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先回去想清楚。”傅凉枭道:“你如果下不去狠心,就把方子交出来,本王找人去炼药,三年期满,再由你送入皇宫。”
 
    江亦臣握了握手指,还是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告辞。”
 
    江亦臣走了以后,傅凉枭负手立在窗边,对着外面发了好久的呆。
 
    杜晓瑜抱着小离忧进来,见他眉心笼着一片愁云,便问:“怎么了?”
 
    “段濯死了。”傅凉枭道:“江亦臣刚来找过我,他亲口说的。”
 
    九仙山上的事,傅凉枭早就全数告诉了杜晓瑜。
 
    因此杜晓瑜知道段濯在先皇后去了之后一直在替她试药,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而丧命。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王爷要亲自去九仙山吗?”杜晓瑜问。
 
    “父皇疑心病很重,我还是不出城的好,私底下让人去料理后事,把人安埋了吧!”
 
    “那往后谁试药?”杜晓瑜又问。
 
    “江其佑。”傅凉枭眸光转冷,“这是他罪有应得。”
 
    杜晓瑜点点头,没再谈论这事,说道:“慧贵妃今日刚刚晋封为皇贵妃,于情于理我都该入宫一趟,王爷有空陪同吗?”
 
    “当然。”听到她的声音,傅凉枭转过身,面色一点一点柔缓下来,莞尔道:“等着,我去换身衣裳。”
 
    一刻钟以后,马车从楚王府出发,往皇城方向而去。
 
    钟粹宫。
 
    一向清静的地方今日显得格外热闹,因为本朝第一位皇贵妃刚刚行了册封礼,哪怕知道皇上是为了安抚她病重,携礼前来恭贺的妃嫔还是很多,直把前殿坐得满满当当,一片欢声笑语。
 
    霓裳听了一耳朵的好话,面上情绪只是淡淡的。
 
    中途青嬷嬷送来了汤药,当着众妃嫔的面,她不得不喝,于是端过碗,直接抬起来往嘴里灌,然后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把喝下去的药都给吐了,还不小心打翻了剩下的半碗。
 
    这阵仗可把嫔妃们吓得不轻,一个个用帕子掩着口鼻错让开,生怕传染到自己身上。
 
    见皇贵妃实在是咳得不行了,才一个个找了借口顿做鸟兽散。
 
    钟粹宫很快就清静下来。
 
    青嬷嬷看着被皇贵妃吐了一地的汤药,有些为难,“要不,奴婢再去煎一碗来?”
 
    “不必。”霓裳接过大宫女香巧递来的帕子擦了嘴,“有气无力”地说道:“本宫乏了,想歇会儿,你们都退下。”
 
    等下人们退了出去,霓裳才赶紧倒了杯温水漱口,再往嘴巴里塞了一大颗乌梅。
 
    应该是刚才来这儿寒暄的嫔妃们出去说了什么,让弘顺帝得了信,放下奏折就坐着御辇匆匆往钟粹宫来。
 
    进门见皇贵妃脸色苍白地侧卧在榻上,弘顺帝皱皱眉。
 
    他只是想让皇贵妃调养回去,但不是要了她的命,毕竟是老七的养母,她要是死了,老七一准要闹翻天。
 
    弘顺帝没打扰床榻上“睡着”的皇贵妃,叫来青嬷嬷问:“皇贵妃为什么会这样?”
 
    青嬷嬷如实说,“之前汤药煎好的时候,奴婢给娘娘送了一碗,她刚喝下就一直咳,结果全吐出来了,再之后就这样了。”
 
    “林太医呢?”弘顺帝又问。
 
    说起林太医,青嬷嬷就有些犹豫,“林太医说娘娘无大碍。”
 
    “无大碍能这样?”弘顺帝怒不可遏。
 
    青嬷嬷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林太医很有问题啊,以前娘娘面色红润的时候他说娘娘气虚,要换方子重新调理,如今娘娘脸色都白成这样了,他竟然说无大碍,真怀疑他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床榻上,霓裳慢慢地睁开眼,“气虚”地看向弘顺帝,“皇上,你来了?”
 
    弘顺帝抬步走过去看着她,眼神软了几分,“皇贵妃是哪里不舒服?”
 
    霓裳道:“这次太医开的药,臣妾每次喝下去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想来是臣妾病情加重了。难怪皇上要晋封臣妾为皇贵妃,想来也是知道臣妾没几天活头了吧?”
 
    弘顺帝眉心拧成疙瘩,眼睛猩红猩红的,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把林太医拖下去斩了。
 
    他要的是慢慢调理回去,虚虚地吊着一口气,而不是直接给副毒药,若要毒死皇贵妃,那还不简单吗?用得着专程请太医来调理?
 
    林太医一死,前来给皇贵妃调理的就成了被霓裳捏着把柄的辛太医。
 
    辛太医在备案上写的方子都是能让皇贵妃越调越回去的药,不过他在抓药的时候就抓成别的,之后送来给霓裳的这碗汤药,就全是益气补血的,她喝下去一点损害都没有。
 
    弘顺帝亲眼看着霓裳把药喝得见底,眉头才舒展开来,哄道:“这里面用的都是上等药材,你好好调理,朕相信,总有一日能彻底恢复的。”
 
    “臣妾也这么觉得。”霓裳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弘顺帝脊背一僵,他竟然觉得皇贵妃这个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等再看的时候,霓裳已经歪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继续睡的架势。
 
    弘顺帝甩甩脑袋,想着刚才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300章 、二更
 
    听到弘顺帝要走,霓裳忽然道:“再过些日子便是先皇后的忌辰了吧?”
 
    弘顺帝刚抬起的步子堪堪一顿,停了下来,转过头,见她侧颜微白,仍旧是躺在床榻上,连眼睛都没睁开,那份神情,平静到近乎冷漠绝情。
 
    有那么一瞬间,弘顺帝似乎看到了被幽禁在荣华园里的霓裳。
 
    她从来都是高傲而冷漠的,哪怕是当年他用她背后的家族作为威胁逼迫她停了避子汤,后来威胁她生下老七,甚至是再后来因为大皇子和荣亲王,她被他质疑凌辱到想自杀,他再一次以儿子和秋家作为威胁。
 
    她每一次的妥协都带着一股天生的倔强,嘴上答应他,眼神却十分平静,别说憎恶,就连正常人该有的痛他都看不到。
 
    那种得到人却得不到心的局面,曾几度让他疯狂,疯狂到把她囚禁在荣华园里,一遍一遍地凌虐她,他总盼着她能因为痛而求饶,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能给她,马上就能恢复她母仪天下的尊荣,让她享受到全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宠爱。
 
    可是她没有,从来没有,哪怕浑身是伤,哪怕残败得像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对上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他越肆虐,她越沉默,流血也不皱眉头。
 
    他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从来不会告诉他她到底想要什么。
 
    “听说皇上为先皇后建了仙馆,把先皇后的灵位和画像都供奉在里面,臣妾因为常年病弱,从未去过先皇后的仙馆,不知今年能否有幸伴随圣驾一同前往?”霓裳问,语气淡淡的,不像是请求,似乎只要弘顺帝说一句不行,她马上就能不去。
 
    “皇贵妃病得这么重。”弘顺帝犹豫道:“理应静养。”
 
    “皇上不希望臣妾去吗?”
 
    弘顺帝瞧着床榻上的人。
 
    迄今为止,后宫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在他跟前不下榻行礼恭迎的。
 
    就算是病重下不来,脸色多多少少也会带着面见天子的恭敬以及被天子探视的受宠若惊。
 
    换句话说,以前的慧贵妃肯定会那样。
 
    但如今升了皇贵妃,她好像就不一样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