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少地瓜
时间:2019-01-10 11:00:48

  关外啊,蓝辄本能的一阵向往,又回想起肖鑫和秦勇无数次说起的无垠沙海和孤远蓝天,心中不禁起了涟漪,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此番入太学,未必有空。”
  明年他要参加乡试,若哥哥姐姐一家果然三年后出关,恐怕他正在太学读书,若是教授和院长们允许外出游历,自然是好的;可听说太学规矩极严格,从京城到关外,一来一回少说半年,谁知道成不成?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二月二十三到了京城,会试都结束了,再过两天就该放榜了。
  正是个大晴天,几人或是坐在外头,或是骑在马上,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除了小球儿,京城大家都来过几回,算是熟门熟路,此刻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排队入城。
  因每回都是从同一个门出入,这两口子多年来闹出好大阵仗,也算明星脸了,守城的几个士兵竟也认得他们,见了还说笑几句。
  蓝辄父母兄弟都在此处,自然要先家去,断没有不入家门先拜访旁人的道理。
  “今日先去见过父母,明日再去拜会。”他道。
  展鸰一家人本想给郭先生留下亲人团聚的空间,谁知老头却死活不同意他们去别处住,硬拉着往贺家去了。
  一行人在下个路口兵分两路,贺茗此刻还在太学内读书,郭凝母女亲自迎出门外。
  许久不见,贺蓉俨然是个聘聘婷婷的美丽少女了。
  两家大人先相互问好,然后才是小辈们之间的见礼。
  贺蓉上前,落落大方的行礼,“小烨弟弟,小熠弟弟好。”
  小泡儿学名席烨,小球儿学名席熠。
  此刻他们也还礼,旁人倒罢了,小泡儿先就笑道:“多日不见,姐姐越发风姿出众了!”
  众人纷纷抿嘴儿发笑,贺蓉亦笑的眉眼弯弯,面上微红,倒没扭捏。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泡儿的脑袋,笑骂道:“如今你倒是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不是油嘴滑舌,”小泡儿笑嘻嘻的任她摸,“爹爹说的,不许说谎,我只好实话实说。”
  几个大人听了,就都捂嘴笑。
  笑了一回,贺蓉一低头,就见地上那个从未蒙面的小豆丁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不由得抿嘴儿一笑,顺手解下腰间新做的过年荷包,“弟弟生的真好,这个荷包给你玩。”
  小球儿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接荷包,又道谢,忽然扭头对展鸰说:“娘,姐姐真的好看!”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哄堂大笑。
  郭凝亲自去搀扶了父亲,闻言笑道:“都是些伶俐的好孩子,外头到底还有些凉意,且先进去坐吧。”
  “可不是么,”展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里比黄泉州更靠北,太阳也快落山了,还真冷呢。”
  郭凝又打发心腹人去太学传话,“告诉少爷,他日盼夜盼的贵客来了,今儿不必住校,明儿一早再回去吧。”
  太学在城外,便是骑马回来也得将近两刻钟,故而学生们都住校。可若是本地的,只要自己愿意,又能保证不耽搁次日上课,愿意来回跑也无妨。
  “倒是辛苦孩子了。”展鸰道。
  “不怕,”郭凝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的果然像是亲妈,“年轻人正该多跑跑,明儿早上套马车送他去,路上在车里继续睡就是了,也不必他自己操心。”
  说完,又拉着两个孩子说话。
  贺衍这会儿还被拘在宫里出不来,这也是为了防止作弊。
  反正几个考官也挺苦逼,任命都是到了正式开考前两天才由圣人亲自发圣旨公布,然后就一直住在宫里,不得跟任何人接触。监考也是早上拉出去,晚上原样拉回来,出入都得搜身。监考完了,考生们解放了,考官们还得继续操劳,一直到全部阅卷结束,这才能出宫回家。
  大略一算,贺衍前后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过家人的面了。
  晚上贺茗回来,不等进门就听见他欢快的生意了,“祖父来了?叔叔婶婶和弟弟们都来了么?”、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裹着一阵寒气进来,身上宝蓝四象花团的大斗篷在身后掀起滚滚波浪,可见他行走速度之快。
  他长得有几分像贺衍,不过更多的还是像郭凝,十分温柔和煦,可瞧着却要比蓝辄更张扬肆意些。
  众人相互见了礼,不多时,几个孩子就玩到一块去了。
  贺茗和贺蓉姐妹对玻璃匣子和八音盒果然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啧啧称奇。
  “爹爹做的!”小球儿非常骄傲的宣布了第无数次。
  几个哥哥姐姐都熟练地摸他的脑袋,第无数次送上夸奖,“小球儿爹爹真厉害!”
  小球儿便心满意足了。
  那是,我爹爹最厉害,娘也厉害!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可惜孩儿小,嘴巴不跟趟,也只好想想了……
  众人正一团和气的说笑,忽见管家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太爷,夫人,宫里来了圣旨!”
  宣旨的太监瞧着笑眯眯的,和气的很,见了面又道大喜,必然不是坏事。
  稍后众人接了旨,却有些惊讶。
  还真是让贺衍说中了,“圣人心思不可捉摸”,他竟被封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
  从七品县令一口气跨过三品六级,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近臣?
 
 
第165章 番外九
  次日一大早, 贺府大门就被前来送礼的人堵住了。
  郭凝直接避而不见。
  如今他们自家人都有点琢磨不透圣人的意思, 自然不好张扬。
  除了几家平时就交好的, 郭凝叫管家把送礼的人一律挡住,又胡乱编了个理由不出门。
  蓝夫人倒是带着两个儿子悄悄进了门,一见到她便真心恭喜, “如今你们也是熬出来了, 头几年的苦头没白吃。”
  之前贺衍这一大家子在穷乡僻壤一待小十年, 圣人都不许他回京述职,磋磨的什么似的。好些人私底下都说这辈子怕是起复无望了。
  谁成想, 风水轮流转,圣人好似忽然就解了对他们的不公正对待,瞬间用一道圣旨将他拖到了每日必须上朝的班子里去。
  忆起往事, 郭凝也觉百感交集, 这会儿长长吐了口气,笑中带泪, “都好了,咱们都好了。”
  蓝夫人安慰性的拍拍她的手,故意说些喜庆话, “如今你也是正经的诰命夫人了,回头且把礼服穿戴起来给我们瞧瞧, 必然是浑身的威风!”
  郭凝果然破涕为笑, 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更多的是喜悦。
  展鸰拉着两个小伙子说话,见他们肩头似有未化的雪片, 便顺势往外看了一眼,“呦,都这早晚了,竟还下雪?”
  蓝輈笑笑,近似蓝辄的容貌中更多几分俏皮,“哥哥说昨儿夜里就下了,现在倒是小了些。”
  顿了顿又道:“京城不比黄泉州,冬日漫长酷寒,有时候三月天还能飘几个雪花下来哩!叔叔婶婶可要当心,千万别冻着了。”
  一听这称呼,在场众人不免又有些想笑。
  蓝辄与他一母同胞,若单纯论年纪,实在该叫他们叔叔婶婶的。可蓝辄毕竟是特殊情况,也不好改,只剩下的小子,确实得正经论起来的。因此便出现了兄弟俩称呼不统一的情况。
  “呦,这小嘴儿真甜!”展鸰笑着掐了掐他的脸,又故意逗他,“怎么你哥哥昨儿夜里瞧见了,你却没瞧见?”
  蓝輈面上微红,尚未出声,旁边蓝辄已经语带笑意道:“他年纪小,难免贪睡,歇的早,故而不曾看见。”
  虽然装着小大人似的,可到底也才九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蓝輈很不满意自家哥哥当众拆台的行为,一张小脸儿越发涨红,忙小声辩解道:“我每日都起得很早的!”
  世家子弟不仅要早早启蒙,日日读书,更要学习诗书骑射礼乐等,偶尔还得跟着长辈出门聚会交际,日程安排的很紧,除非特别情况,想贪睡都不成。
  展鸰失笑,果然狠狠夸奖了他几句。
  蓝輈面带得色的挺了挺胸膛,可忽然觉得婶婶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同哄两岁的小弟弟时没什么分别,又觉得有点害臊……
  展鸰亲自帮他们脱了大氅,又摸着手脸试了试,觉得有些凉沁沁的,便心疼道:“这样冷的天,难为你们娘儿仨竟顶风冒雪的过来,等到晌午太阳高照好歹还多些热乎气儿,正好蹭大户顿饭吃!这会儿来,早饭却过了的。”
  众人都笑的东倒西歪,蓝夫人指着她道:“听听这嘴,好歹也是出入过几回皇宫的人,这一二年真是越发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又转头对郭凝道:“还说大户呢,咱们只看着这几个人,最大的大户可不就是她?”
  他们这几家虽家底丰厚,可到底都是祖上积攒下来的,实在不比展鸰和席桐夫妻二人白手起家,亲自创下偌大家业,多少都是自己的。
  蓝輈也笑着插嘴,“叔叔婶婶最能干不过的,这几回送过来的什么玻璃匣子、八音盒的,都是圣人也没见过的好东西呢!”
  说完,又抱着展鸰的胳膊撒娇,“婶婶,若回头得空,且再做个八音盒给我吧?怪好听的。还有那玻璃匣子,外国的贡品也没有恁般剔透无暇……”
  “看在你嘴甜的份儿上,”展鸰伸手点点他的额头,笑道,“回头我就跟你叔叔说。”
  又对几个孩子道:“都有!”
  众人笑闹一回,丫头们重新换过热茶和果子点心,蓝夫人吃了口热茶润喉顺气,这才难得不跟对外人似的端着,一撇嘴,习惯性的压低声音道:“大冷天的,难得两个孩子也有几天假,谁不爱在家里歇着?我只不爱伺候罢了!”
  说着,就比了一个二。
  展鸰和郭凝瞬间心领神会。
  蓝源在蓝家一众本家分家的同辈中排行老五,他的亲哥哥便是排行老二的蓝瀚了。
  以前在外,天高皇帝远,谁爱论这些?不过如今既然回来了,一众亲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时常聚在一起做这做那的,少不得又要讲起来。
  说起蓝瀚,饶是郭凝这样好涵养的人也有些不屑,“他竟还没离京?”
  “哪里肯走!”蓝夫人嗤笑道,“前番将朝中大半人得罪了个遍,圣人也不待见,如今倒是肯豁出脸去求到老爷跟前……到底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老爷也不好全然推脱。谁知他竟贪心不足!这一年年的,越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早前好容易给他弄了个从五品员外郎的官儿,既清贵又松快,好好混着熬资历也就罢了,他偏嫌没有实权!”
  “如今又腆着脸要什么外放,县令又嫌官儿小,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气的老爷趁前些日子回本家,在老太爷跟前骂了他一通,倒是略安分了几日。听门子说今儿早上老远瞧着又往这边来了,我干脆带着两个小的往这头来给你们贺喜!你可别嫌我聒噪。”
  展鸰和郭凝都听得瞠目结舌。
  当年就觉得蓝瀚没数,没成想几年下来……更没数了!
  展鸰久违的起了一点八卦的心思,坏笑道:“你那大侄儿如今怎样了?”
  “快别提什么侄儿侄女的!”蓝夫人露出一副你可饶了我的表情,“还真不如去地方任职,这里风光是风光了,可遍地是亲戚,躲都躲不开!轲儿考了几回,如今连个秀才都没中,过年的时候倒是见了几回,脾气越发暴躁了,瞧着人都阴沉了。之前我那嫂子还有脸来求荫庇的名额,老爷没搭理,只说原先说定了的,要么顾老的,要么顾小的,哪里有天下好事都给他们占了的道理?”
  蓝轲比蓝辄和贺茗都要大,可如今这俩人都是正经秀才公,说不得明年便是举人老爷,可他偏偏还是白身,又日日听人说起,难免明里暗里比较,自然暴躁。
  “他们没闹腾?”郭凝笑道。
  “哪里能不闹!”蓝夫人啼笑皆非,“不过老太爷倒还没糊涂,问明白前因后果后也没说老爷。我们也怕夜长梦多,转头就把名额给了分家两个有天分的孩子,如今才刚出考场,也不知今年考不考得上举人。”
  “你们夫妻好果断,正该如此。”展鸰夸赞道。
  这事儿是蓝瀚理亏不假,当着面儿,老太爷也不好偏心。可若蓝源一直掐着名额,自家不用又不肯给亲兄弟,时间久了,旁人心中难免不平。便是蓝家人,保不齐也要有意见。
  可他转头就给了分家,而且那俩孩子还真就是争气,即便是老太爷,这下也没的说了。
  分家又如何?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都是自家人!
  而且在外面看来,蓝源这种做法实在太无私、太公平了!
  择优,不以亲疏远近计!
  大人们在这里说正事,几个孩子也在下首闲聊,先还是窃窃私语说悄悄话,谁知声音渐渐地就大起来。
  “你去说!”
  “你怎么不去?”
  “那是你娘!”
  “对啊,还是你去!”
  “这还是你家哩,我不去!”
  “民以食为天……”
  展鸰几人对视一眼,冲下面笑道:“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见小泡儿一个趔趄,也不知被谁推了出来。
  他踉跄两步站稳,满脸难以置信的扭头看,一群孩子冲他笑的人畜无害。
  娘咧,他竟然被哥哥姐姐们一起坑了!
  小泡儿不禁想念起还在屋里睡觉的小球儿,忽然感受到了兄弟小的痛苦。好弟弟啊,你且快快的长!兄长我孤身一人应付不来!
  他挠挠头,先飞快的瞧了郭凝一眼,脸红红,这才赶鸭子上架的对自家娘亲说:“娘,他们都说想吃你做的烤乳猪哩!还有烤鸭啥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指着后头几个无良兄姐道。
  蓝辄等人手忙脚乱的摇头:“……我们不是,我们没有!”
  几个大人噗嗤笑出声,郭凝拍手笑道:“说起来,我也有些想着了。”
  蓝夫人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么,我只吃过一回,至今念念不忘哩!外头烤的酥酥脆脆的,里头多多的塞些蘑菇、鹌鹑蛋什么的,肥而不腻,端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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