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齐文聪被老父说得哑口无言。
  “还有,你媳妇打的什么主意,你当我不知道?我早就说了,我齐家的长子长孙,娶媳妇要好好挑选,苏家那孩子我不中意,让你媳妇少打歪主意,她听了吗?她要再这样,她就滚出我齐家去;你要舍不得她,就跟她一块儿滚。我家小远和小霖要没你们这对不着调的父母,还长得好些。否则放在你们跟前,什么样的孩子都养歪了。”
  说到这里,齐伯昆十分庆幸自家那小孙子这些年养在齐文聪和苏氏身边没养歪,不过这也得益于当年他离京前给齐慕霖请了一文一武两个老师,齐慕霖跟两个老师呆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跟父母呆在一起。
  “爹……”齐文聪的脸涨得通红。
  见老父盯着他,一定要他个表态。他只得哼哼哧哧地道:“我会劝苏氏的。”
  齐伯昆懒得看儿子这怂样,站起来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齐伯昆直接去了齐慕远那里,跟孙子邀功道:“我刚才把你爹训了一顿,苏家兄妹不会来了,你娘也不敢逼你娶苏岫了。”
  齐慕远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了齐伯昆一眼,没多少地诚意跟他道了一声谢:“多谢祖父。”
  这府里的女主人就苏氏一个,齐伯昆作为公公,也不好太过管着儿媳妇,齐文聪又是个妻奴,这种训话的效果最多维护个把月的功夫。个把月之后,苏氏便故态复萌。苏氏毕竟是齐慕远和齐慕霖的母亲,齐伯昆又不可能真的让齐文聪休了她,于是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而齐慕远娶媳妇的事,苏氏真固执起来,就算齐伯昆也要头疼几分。
  齐伯昆冷哼一声:“我说了,要是苏家兄妹再来,我就带着你搬到别院去。”
  齐慕远讶然,旋即站起来给齐伯昆行了一礼:“多谢祖父。”
  齐伯昆这才满意了。
  不过他过来的目的不是这个,他望着已长大成人的孙子,问道:“不过,你也该议亲了。你可有看中的姑娘?要是没有,祖父叫人张你张罗一个?”
  不待齐慕远说话,他就将手一摆:“你放心,绝对不会像你母亲那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祖父知道你喜欢性格疏阔爽利的,京中有不少姑娘是这样的性格,祖父定然为你好好打听打听。”
  齐慕远知道如果说不想成亲的话,祖父一定是不肯听的。毕竟他是长房长孙,弟弟又还小,齐家的香火全在他身上。
  “祖父。”他道,“我想自己挑一个看得顺眼的。”
  齐伯昆一愣,旋即点点头:“也好。
  孙子的心思他倒也能理解。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谁不想挑个顺眼的呢?
  “不急,等你明年考完会试再说吧。”他担心孙子分心,又叮嘱道。反正齐慕远才十六岁,明年也才十七,议亲订亲快的话,大半年足矣。男孩子十八岁成亲,也不算晚。
  齐慕远就知道会这样。
  他答应道:“好的。”
  第二日,齐慕远就去了太学。
  太学的教学形式比起桂省的府学和南麓书院来要严谨得多。主要是收的学子大多是权贵官宦子弟,这些人不像那些寒门子弟,为了出人头地都恨不得头悬梁、椎刺骨地刻苦读书。权贵官宦子弟们家境优渥,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一辈子吃喝玩乐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去努力奋斗。
  所以太学不得不以严谨的教学形式来给这些孙猴子们戴上紧箍咒,好让世上少一些纨绔,多一些栋梁之才。
  刚入学的学子,不管成绩如何都是先入的外舍。一个月末时的月考之后,才会依据成绩或升到内舍,或继续呆在外舍。
  齐慕远去了太学后,就找到了外舍的教舍。
  跨进门槛时他心里就有了某种期待。果然,他在门口站定,往里扫视一圈正要找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关嘉泽的声音就在教舍里响起:“齐慕远,这里。”
  齐慕远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张桌子后面坐着的关嘉泽,而关嘉泽身边正是杜锦宁。
  他正要过去,就听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远,你今儿个入学了?”
 
 
第594章 见面
  听到这声音,齐慕远越发地面无表情。
  他回过头看了苏峻一眼,点了点头:“是。”
  苏峻眼里闪过一丝不愉,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丝也不少,上前十分亲热地拉着齐慕远的胳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同窗。”
  齐慕远避过苏峻的手,扫了一眼跟苏峻在一起的两个青年,淡声道:“表兄不也是新晋的举人、才入的太学吗?大家都是新来的,慢慢熟悉就是了,不必急于一时。那边有人招呼我,我过去一下。”
  说着,他便朝关嘉泽走去。
  苏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身后的两个青年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一声嗤笑却在旁边响起:“哈哈,苏峻,你整天吹嘘说你经常去齐家,可我看齐慕远跟你的关系不怎么样嘛。”
  苏峻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过头去怒斥那人:“张琮,我家的事,关你屁事。”
  那张琮也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听到这话他也不恼,只是用手扇了扇鼻子:“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别动不动就放屁啊,简直臭不可闻。”
  “你……”
  齐慕远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争吵声。
  他走到关嘉泽和杜锦宁身边:“你们也是今天来的?”
  “不,我们来两天了。”关嘉泽笑道。
  大大咧咧的性子自有大大咧咧的好处。关嘉泽前两天还脑补了齐家给杜锦宁受委曲,发誓不理齐慕远呢,这会子在满教舍陌生的面孔里看到齐慕远这个好朋友,那日的不满情绪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会子见杜锦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关嘉泽这才记起这两位是闹了矛盾的。
  他看了看杜锦宁,又看看齐慕远,见两人都紧抿着嘴望着别处不说话,他只得拿手肘拐了拐杜锦宁,将头偏过去悄声问:“喂,咱们真不理他?”
  他虽作悄然状,但声音却是齐慕远和杜锦宁都听得见。这作态,让杜锦宁和齐慕远都禁不住好笑。
  杜锦宁抬头看了齐慕远一眼,正好对上齐慕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本来想移开目光,却不想齐慕远忽然开了口,表情一如平常,语调也平常,就好像两人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似的,问道:“许成源去了哪个书院?”
  杜锦宁一愣,看向齐慕远。
  齐慕远眨着眼睛,望着杜锦宁,一副十分关心许成源的样子。
  杜锦宁无语了。
  齐慕远这么些年跟许成源同窗,虽有些同窗情谊,但两人基本上都是因她而交往。如果没有她在中间做媒介,齐慕远和许成源估计也就是点头之交。
  现在这家伙问及许成源,无非是没话找话,想要跟她冰释前释。她要是不理他,或许态度冷淡,不说现在教舍里的那些学子如何看她,便是她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只得道:“他去了青庐书院。”
  齐慕远想了一下青庐书院,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书院,他叹道:“梁先宽也还没有上京,现在就剩咱们三人了。”
  杜锦宁点点头。
  关嘉泽看看齐慕远,又看看杜锦宁,咧开嘴笑了起来:“所以,咱们应该更珍惜同窗之谊才对。我跟你们分开了两年,好不容易在一起,可不能不搭理人。”
  杜锦宁没有作声。
  关嘉泽也不找她说话,转向齐慕远道:“你住在书院里吗?你的宿舍是哪间?要不要跟别人换一换,调到我们宿舍隔壁?”
  齐慕远摇摇头:“我住在家里。”
  关嘉泽听得这话还没什么,杜锦宁却有些意外。
  那日她去齐府,虽呆的时间不长,但齐家的情况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齐伯昆整日忙公事,很少在家;齐慕远跟他的父母关系也不是特别亲近。齐慕远又是个喜欢静心读书,不喜欢应对世俗之事的,齐家偏常有苏家这些亲戚、以及巴结齐伯昆的人去拜访,那样的环境并不适合读书。她实在想不明白齐慕远为什么要住在家里,而不是选择住校。
  齐慕远却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杜锦宁就明白了。齐慕远之所以不住校,是因为她。因为她的那番话,他便与她保持距离,不疏离,也不亲近,距离不远不近,以让她心里舒坦。
  她心绪一时之间十分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齐慕远似乎没察觉她眼底的那抹复杂似的,转头问关嘉泽:“太学是怎么上课的?咱们这是在等夫子来?”
  “对,找个地方坐着,一会儿覃夫子要来给咱们讲时文。”
  齐慕远便在附近找了个案几坐了下来,把书袋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静静地等着夫子来。在这过程中,他打量了教舍里一眼。
  那日来报名时他就听冯学正说,外舍一共有五十来个学子,现在教舍里却才来了四十个左右。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堆地聚在那里聊天,整个教舍里闹哄哄的。这些学子大多是十六七至二十几岁不等,衣着华丽,头戴金冠、腰悬玉佩,相貌也都清秀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或是官宦子弟。
  齐慕远的眉头微皱了皱。
  他最喜欢的还是博阅书院的学风。
  那边的苏峻一直看着齐慕远这边,脸色不大好看。
  今天早上他本来想去齐府约齐慕远一块儿来书院的,谁想到了齐府门口,他只是叫人通禀了一声,苏氏就叫了他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兄妹三人近来少往齐府跑,说齐慕远要安心念书,不宜让外人打扰。
  他问及妹妹的婚事,姑母就吱吱唔唔。
  他当时就恼的不行。
  他不知道把苏家和苏家的亲事往外推,到底是齐慕远本人的意思,还是齐伯昆的意思。总之这让苏家想与齐家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计划落了空。
  这会子见齐慕远给一个乡下小子脸面,却给他这个亲表兄冷脸,还让他被死对头张琮嘲笑,他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他倒想给齐慕远和杜锦宁点难堪,可这里的人没谁是傻子,如无必要,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得意新皇面前的红人齐伯昆。
 
 
第595章 结交
  苏峻还没想出主意来,就听门口一个学子叫了一声:“夫子来了。”
  教舍里这才安静了一点,围在一起的人都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这位夫子姓覃,是教时文的。
  他环顾了一下教舍,眉头皱了皱,转头示意斋夫磨墨铺纸。待墨磨好后,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大字,让斋夫拿着那张纸在教舍里走了一圈,对大家道:“一炷香的时间,写一篇文章交给我。”
  教舍里刚才还有些嘈杂,这会子见要写文章,立刻安静下来。大家看到斋夫把那炷并不长的香点燃,赶紧磨墨铺纸,准备写文章。
  杜锦宁见了,倒是对这个白胡子老头儿心生佩服。
  她慢慢地磨着墨,打着腹稿,琢磨着要写的文章。
  当初在桂省时,因为她比祁思煜出色,就闹出了许多事。现在太学的情况复杂,绝大多数学子出身显赫,这些人都比较自傲,瞧不起乡下来的寒门子弟这种毛病,可不只是苏峻才有。
  如果她一开学就以一个寒门学子的身份压在同窗们的头上,大家都会对她心生反感。如此一来,她就等于被孤立了。
  杜锦宁虽不畏权贵,也自认有能力不让人欺负自己,但还有大半年就会试了,她的目的就是在会试中考出好成绩。这个时候,她没必要招惹麻烦。
  所以这第一节 课,她并不打算出风头。
  当然,她也不会一直藏拙。想要在太学里结交人脉,可不能做一个无能者。她的才能,她会慢慢显露出来。等到大家都成了朋友或是熟人,她这才压倒别人成为太学学子中的翘楚,那时就不容易太过惹人反感了。
  当然,也许京城里出色的学子很多,她就算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来也不一定取得头魁,但这不防碍她把一切情况思量进去。再说,以入学考试那日冯学正看了她的文章后的表现,她相信自己在太学里,至少在这外舍,文章写得还是很优秀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提起笔,慢慢写起文章来。
  写文章的速度她也有意放慢,跟入学考试那日用时差不多。等她起身交文章的时候,那炷香燃得差不多了。
  齐慕远早早就写完了,关嘉泽写文章的速度倒跟杜锦宁差不多。此时见杜锦宁写完了,大家一起交了上去便出了教舍。
  覃夫子说了,今天早上的课就是写文章,写完就可以走了。今天第一天上课,书院没把课程安排得太紧。
  苏峻是在杜锦宁和关嘉泽交文章前就交了,不过他没走,而是坐在那里等着他的那两位朋友。待杜锦宁三人出门,他立刻催着两个朋友把文章交了,跟在后面从教舍里出来。
  他的朋友常安被苏峻催着交了文章,心里不大乐意,见状忍不住问道:“你那表弟又不理你,你跟着他干嘛。”
  苏峻听了,一脚就踢到了常安的小腿上,表情狰狞。
  另一个朋友罗维方连忙拉了苏峻一把:“行了行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一向口无遮挡的。”说着又给常安使眼色。
  常安握紧了拳头,可还是照着罗维方的暗示给苏峻道了歉:“对不起,苏峻,我刚刚不该那样说。”
  苏峻这才罢休。
  等他转过头去向齐慕远离去的方向看去时,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齐慕远三人被两个人拦在了那里。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发现并不认识那两人,不由偏着头问罗维方:“那两人是谁?”
  罗维方的父亲不过是翰林院的编修,官职品级是高,但手里没有一点实权。而且他的父亲就是小地方考上进士后留在京中做官的,没什么背景。后来他在原来的书院里认识了世家子苏峻,就一直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之所以能忍苏峻,也是因为苏峻跟齐伯昆是姻亲。如果能借着苏峻搭上齐家的关系,与齐慕远交好,不说他自己,便是他父亲的官职就有可能变动一下。
  罗维方善于钻营,京中子弟他认识不少。这会子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轻声对苏峻道:“他们都是上舍的。穿石青色衣衫的是礼部右侍郎公子吴涠,穿宝蓝色衣衫的是新任礼部尚书公子关嘉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