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闲听落花
时间:2019-01-29 10:14:08

  永宁伯府正热闹的不堪,赵平安半夜进城看榜,急奔到长垣码头,跟着船进了东水门,李文山这个钦差要先交差,得了旨意才能回府,赵平安在东水门下了船,打马先往永宁伯府报信儿。
  离贡院还有一条街,街道上就热闹的没法骑马,赵平安将马交给一个小厮牵着,自己一路小跑往永宁伯府去。
  这一夜半天马不停蹄,他竟然一点儿也没觉得累。
  永宁伯府大门前堵了半条街,赵平安绕到后角门进了府。
  听说李文山已经进了京城,徐太太一句可算回来了没说完,眼泪夺眶而出,在屋里转着圈,先让备车,她要去看山哥儿,话音刚落又急忙再吩咐,“老五媳妇呢?还是你去,带上恒哥儿……”
  “老五是钦差,不等交了旨意,谁都不能见!”严夫人看着团团转的徐太太,笑起来。
  霍老太太一把揪住团团转圈的徐太太,将她按到榻上,“最多明天就能回到家了,你安心等着,不急在这一天半天,你看看你,这急什么?”
  “我让老四走一趟,赵平安呢?你们五爷可好?这几个月一直都好好儿的吧?差使办的怎么样?回来路上可还顺当?”严夫人看着赵平安问道。
  “回夫人,回太太,都好,五爷一直好好儿的,差使办得好,五爷想赶在春闱放榜前回来,路上赶得急,不过急也是船工急,五爷在船上,要急也只能心急。”赵平安赶紧上前回话。
  “我这是,”徐太太被霍老太太几句话说的恍过神,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点子事儿就又乱了,幸亏有大嫂。你赶紧回去吧,洪嬷嬷想你想坏了。”最后一句,徐太太看着赵平安道。
  “谢太太,小的……”赵平安看向严夫人。
  严夫人一边笑一边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吧,好好歇一歇,这一趟辛苦你了。”
  赵平安舒了口气,磕头谢了,垂手退出。
  严夫人让人叫了李文松进来,吩咐他从后角出去,看看李文山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府。
  李夏在明萃院,对着长长铺开的新科进士名单,正一个一个细看,听小丫头禀报说五爷回来了,李夏脸上的笑容如花绽放,刚冲出一步,又想起来五哥这个回来,是回到京城,要回到府里,至少还得晚上大半天,说不定得到明天中午前后。
  李夏呼了口气,转回身,再看那些名字,就有些沉不下心了,围着桌子转了半圈,干脆吩咐备车,她要出去看看五哥儿到哪儿了。
 
 
第440章 看热闹
  李夏从后角门出来,车子出了巷口,又掀起帘子吩咐富贵,“算了,咱们还是去各家会馆看看热闹吧,先去江宁会馆。”
  富贵利落的答应一声,催马往江宁会馆过去。
  李夏示意端砚将车窗帘子挂起来,透过车窗绡纱,看着满街的喜庆热闹。
  “姑娘不是说要去迎一迎五爷?”端砚忍不住问了句。
  “五哥这会儿肯定忙得很,还是别去添乱了。”李夏笑着示意车窗外,“还是看看热闹去。”
  五哥这个钦差,要先去交还钦差关防和一应物什,还是往宫里递折子,等着皇上召见,或是发话不必见,接着要去见三位相爷,禀报答话,之后还要去秦王府……
  她还是等五哥回到家,歇好了,再慢慢说话吧。
  江宁会馆前弥散着浓烈的鞭炮味儿,地上的炮皮厚的车子几乎都不去。
  李夏没下车,吩咐富贵赶着车,贴着会馆对面慢慢过去,这个慢,倒不用富贵故意,江宁会馆前光报喜的报子,就挤的满满的,人要挤过去都不容易,何况车子。
  半天不动,富贵吩咐小厮看着车马,自己跳下车,挤到会馆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穿过街回来,李夏那辆大车才挪了不过一两丈远。
  富贵跳到车前坐下,隔着帘子和李夏笑道:“会馆里面的炮皮比外面还多,放了这么多鞭炮,可真是!说是他们江宁府今年中了两个进士,一个同进去,三个人中,一个进士一个同进士一直住在这会馆里,里面比这外面热闹多了,说是会长高兴坏了,让人去清风楼包楼庆贺,真是!不过两个进士一个同进士,就高兴成这样,这出息劲儿!”
  富贵一边说一边笑。他如今这眼界跟从前大不相同,从跟着老大进了京城这六七年的功夫,光姑娘这一家沾亲带故的,中了多少进士了?简直有点儿算不清。
  富贵真掐着手指数了数,算了,别的不用数,光说他们姑娘好了,姑娘三个姐夫两个进士,两个兄长,全是进士,还都是一考就中,没下过二回场的,那么大一个大江宁,中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同进士,就高兴成这样,真是没见识。
  富贵没算清人头,倒把下巴算的一路往上抬,要说会挑主家,就得数他们老大了,瞧这主家挑的,简直就是古往今来,世上第一好。
  ”今年一共取了二百零四人,他们江宁府一地就占了三个,很了不起了,可不是没出息。咱们去福建会馆。”李夏隔着车帘笑接了句。
  “好咧!”富贵答应一声,用鞭子捅了捅小厮,吩咐他下去牵着马往前挤。
  福建会馆比江宁会馆还要热闹,会馆门口锣鼓喧天,正在跳下跃下的舞狮子,富贵跳下车,“小的去看看。”
  李夏笑应了,干脆把车帘子挂起来,和端砚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会馆里抬出一筐一筐的铜钱,漫天的撒,有几个铜钱落在车顶,弹下来,落到李夏面前,李夏伸手掂起铜钱,递给端砚,“这样的喜钱难得,你拿着以后当嫁妆。”
  端砚接过铜钱,一边收在荷包里,一边笑道:“要是回去求六爷赏一枚铜钱,是不是更难得?”
  “六爷的钱不难得,要多少都有。”李夏笑起来。
  富贵在会馆门口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侧身挤进会馆,不大会儿,就又挤出来,回来坐到车前,“怪不得狮子都舞上了,他们福建今年足足中了十七个,说是比往年足足多了一倍!真是不得了!”
  “侯明理是福建人。”李夏淡定的接了句,富贵呃了一声,嘴角往下扯了扯,却一句多话没说,只回头看着李夏,“前面都堵死了,咱们往回走?还去哪家?”
  “其它就随便看看。”李夏笑道。
  “那去咱们平江会馆看看,就在前面,绕过去就是,顺路得很。”富贵急忙建议。
  “好。”李夏答应了,看着富贵,有几分困惑道:“你是平江府人?”
  “这个……”富贵干笑几声,“话来话长,小的是在绍兴城里长大的,不过小的是不是绍兴人,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从记事起,就是个孤儿,先是要饭,后来就跟着郭老大,老大倒是……”
  富贵缩着脖子,声音压的极低,“正宗绍兴人,不过,老大最厌恶人家说他是绍兴人,他从来不认他是绍兴人,不过,也从来没说过他是别的哪个地方的人,也不能算没说过,老大是用得着哪儿人,他就说他是哪儿人。”
  富贵这句话绕口令一般,端砚听的眨着眼,李夏听懂了,看着端砚一脸茫然的眨眼,抿嘴笑道:“这是郭先生跟人家攀交情常用的伎俩,对方哪儿人,他也说自己是哪儿人。”
  富贵嘿嘿笑的颇有几分得意,“老大本事大。胡老大跟着老大,也是哪儿人没个定数,顺嘴说呗,说到哪儿算哪儿。后来,姑娘也知道,胡老大去了平江府,前几年又娶了个平江府的媳妇儿,胡老大就张嘴闭嘴他是平江府人,上回来,跟人见面,一抱拳:在下胡磐石,平江府人,啧!”富贵撇着嘴,啧啧有声,“姑娘没看他那样子,说的好象他真是平江府人一样。”
  “你也就张嘴闭嘴你们平江府了?”
  “也不全是,胡老大既然认了平江府,小的们看平江府,就比别的地方亲近那么一点儿。”富贵嘿嘿笑着,赶着车到了平江会馆。
  平江会馆前的热闹一点儿不差,富贵一跃而下,“姑娘稍候,小的去瞧瞧!”
  端砚眉毛都抬起来了,“姑娘看贵叔这样子,好象真把自己当平江府人了。”
  富贵奔进去的飞快,出来的也极快,愉快无比的跳到车前,一张脸喜笑颜开,“咱们平江府也不错得很,两个,都是进士!一进门,就看到熟人了,胡老大手底下一个叫海庆的,也不知道胡老大怎么把他打发来了,回头小的再找他细聊,先说喜事儿,娘的这海庆正漫撒银子派赏钱呢,是胡老大的先生,姓黄讳清,这回中了二甲八十九名!哈哈哈哈!”
  富贵说着,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黄清?是郭先生给胡磐石找的那位先生?”李夏记得这个黄清,郭胜和她说过,她当政十年历经四科,加上这一年的春闱,所有榜上有名的,她都记得,这个黄清,从前没有,李夏想着今年这两百多人中的那些陌生人名,笑意从心底往外流淌。
  “是。”富贵又笑出了声,“胡老大幸亏有老大,要不然……嘿。”富贵嘴角再次往下,胡老大跟老大比,可真是没法比。
  “说说黄清。”李夏吩咐道。
  “是!黄先生是个穷秀才,当年被老大请过去给胡老大他们做先生,才刚过二十,胡老大银子给的多,也就两年吧,黄先生就有两三百银子了,就跟胡老大说,要辞馆专心读书备考。这黄先生是老大给胡老大请的,胡老大哪敢放走?就跟黄先生商量,胡老大他们的课业,改成一天半个时辰,就讲讲书讲讲道理,其余时候,让黄先生温书。”
  富贵心情愉快,声调愉快。
  “后来黄先生就中了举,这是头一趟考春闱,就中了!”富贵一拍大腿,眉毛乱飞,仿佛是他自己一考而中了。
  “这么说,这个黄清,一直是胡磐石供养着的?”李夏眼睛微眯。
  “也不能……咳,”富贵的话有些含糊,“照理说,不好那个啥,黄先生虽说课业少,可一天半个时辰,也没误过,算不上……那个,供养吧?”
  “嗯,你说的对。”李夏笑眯眯,“咱们回去吧。”顿了顿,李夏接着笑道:“一会儿你去寻一趟郭胜,让他带这个黄清和六哥认识认识,以后就都是同年了。”
  “是!”富贵答应的响亮无比,这可是黄先生的福份!
 
 
第441章 陈年旧事
  李夏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得和五哥李文山好好说上话。
  “这一趟怎么样?”李夏仔细打量着五哥,这是李文山第三趟钦差差使了。
  “不算好。”李文山一脸苦笑,“这大小弓,真是祸害深重。昨天从秦王府出来的时候,我顺道去那了趟陈江,和他大略说了说这大小弓祸害之深重,陈江说,这些还都是能拿得出来的,比这祸害更深更可怕的,他还在理,有不少。”
  “嗯。”李夏随口应了声,“事情都办好了?”
  “差不多吧,不能算办好,只是抹平了,有一桩案子,苦主家已经没人了,死绝了。”李文山顿了顿,低低叹了口气,“还有一桩,苦主家在治平五年把张家四百多亩良田量进了自家,张家老太爷气死,张家老爷被活活打死,现在这位张仁,和母亲一起避到舅家,治平十三年,苦主家那个当官的大儿子病死在任上,十七年,张仁考中进士,二十一年,除了原来张家的四百多亩地,还有苦主家六百多亩良田,全数量入张家,这案子……”
  张文山摊着手,李夏笑起来,这可真是十年河东转河西,报应不爽。
  “我刚到南昌,张家就找到我,当时张家还不知道我手里有他们这桩案子,是张家太太亲自来的,说她们家两条人命,她儿子张仁不是贪这六百亩地,就是为了出口气,拿着地契来的,我就把这案子销了。”
  李夏点头,“张仁有这样一位阿娘,是他的大福。”
  李文山点头,张家太太要不是他一到就找上门,退还这六百亩地,等他查出来,就算有这样的前情,张仕这前程,只怕也要搭进去。
  “还有件事,”李文山目光里带着几分小心和不确定,“这一趟,我带了两个人回来,是前一任吉县县令杨承志的一女一子。”
  李夏举到一半的茶杯顿住,惊讶中带着疑问,看向李文山。
  “杨承志是太原府人,真正的寒门子弟,考中进士之后,在刑部历练了一任,点了吉县县令。”李文山声音低沉,“到任第二年年末,辖下出了桩案子,县里有个叫王喜的,出门做生意,带了个嫁妆丰厚的媳妇回来,没几个月,有个叫米福的,虔州府人,击鼓告状,说王喜把他媳妇拐带走了。”
  李夏听的专心,李文山顿了顿,接着道:“拘了王喜和那个媳妇审问,王喜冤声震天,那媳妇先是不说话,后来,也附和米福,说是王喜拐带了她,杨承志也算细心,叫了个媒婆仔细盘问那媳妇,问下来,那媳妇确实和米福是结发夫妻,杨承志就将那媳妇和嫁妆判还给米福,打了王喜三十板子,谁知道,王喜回到家里,隔天竟咽了气。”
  李夏眉头皱起来,“这里头有蹊跷,除非冲着要人命去的,不然三十板子打不死人,就是死,也不会隔天就咽了气。”
  “嗯,王喜还不到三十岁,年青力壮,王喜父母早就没了,也没什么亲近的亲人,邻居帮忙,张罗了丧事,刚刚入了土,就有人到府衙,告杨承志收受贿赂,杀人害命。
  府衙查下来,米福跟那媳妇,确实是虔州府人,确实是结发夫妻,可夫妻两个,一对儿泼皮无赖,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米福媳妇颇有几姿色,米福和媳妇合谋,把媳妇说成亲妹妹,嫁给了一个到虔州跑生意的殷实生意人赵安,原本是打算一来骗一笔彩礼,二来,米福媳妇再偷点拿点,等赵安离开虔州时,米福媳妇再找机会一走了之。
  谁知道米福媳妇跟了赵安没几天,觉得赵安人有趣,对她又好,又是个身子强壮的,就生了和赵安过下去的心,怂恿着赵安半路调头,去南昌府做生意,谁知道刚到南昌府,赵安一病没了,米福媳妇拢了赵安的钱财,碰巧认识了王喜,就又嫁给了王喜,一起回到吉县。米福一路追到吉县,那媳妇嫌弃王喜只会死干活,还总嫌弃她好吃懒做,想想还是跟着米福好,就认了王喜拐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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