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闲听落花
时间:2019-01-29 10:14:08

  陆仪跟在后面,一边笑一边往里走,阮氏不知道跟他遗憾过多少回,可惜她嫁了人了,不能拦一回门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苏烨站的离热闹稍远,慢慢摇着折扇,时不时看一圈,好象在找什么人。
  金贵带着个班头模样的人从后面绕往里,苏烨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折扇拦在金贵面前,笑道:“看到你也行,富贵这会儿忙什么呢?我刚才好象看到了一眼,转眼就找不到他了,你跟他说,我找他有点事儿。”
  “大公子肯定看错了。”金贵天生一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模样,“富贵这两天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苏烨皱起了眉头,“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事可有点儿急。”
  “好象是回绍兴了吧,是郭爷家里有点儿急事,好象是这么听到半句,大公子还是问问我们郭爷吧,我这个人粗,听一句漏两句,我们郭爷说我说话象断了线的风筝,全是瞎说八讲。”
  金贵嘿嘿笑着,他就是个直肠子。
  “那银贵呢?我这事儿,银贵也行。”苏烨揪着金贵没松手。
  “这得问长贵,银贵走那天,我办事去了,长贵在家,后来长贵说了……”金贵拧着眉,努力想了想,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说是说了,我没记住。”
  “你可真是!”苏烨失笑出声,松开了金贵,“行了行了,我寻你家郭爷去问好了,你这心眼,全长到这一身腱子肉上了。”
  “可不是,我们郭爷也这么说。”金贵浑然不在意的答了句,冲苏烨恭敬的拱手退步,带着班头急急忙忙往后面进去。
  苏烨踱加人群中,心不在焉的看着热闹。
  他一直留心郭胜和他那几个心腹,富贵和银贵已经有六七天没见过了,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
  苏烨不远不近的站着,看着众人一哄而上抢了缴檐红,李文岚被朱大娘子倒牵红绸往内院进去,和众人说笑着,往满院子搭起的喜棚进去,宴席要开始了。
  刚进了喜棚,苏烨抬眼看到新科进士黄清,顿住步,和黄清笑道:“我就想着你必定要来,咱们一起坐,你前儿那篇河工文章,真是好极了。”
  “大公子抬爱,大公子过奖了。”黄清忙拱手长揖,“大公子请这边,六郎请我来,是来帮忙的。”黄清带着十分歉意,“今儿只怕不得闲。”
  “帮忙?”苏烨惊讶的抬起了眉毛,这份不见外,从何而来?
  “是,大公子这边请。”黄清让着苏烨和苏烨身边诸人,往大堂里进。
  “你和六哥儿这可真是倾盖如故。”苏烨感慨道。
  “是。”黄清感慨而激动,“和六郎畅谈之痛快,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能结识六郎,是我黄清大福份,大幸运。”
  “你们怎么认识的?”苏烨好奇而惊叹的问道。
  “噢,”黄清笑起来,“我和郭先生是旧交,见我榜上有名,郭先生去见我,将我引见给六郎,幸运之极。”
  “可不是。”苏烨拍着折扇,感慨而笑。
  李家这份热闹,直到将近人定时分,才热闹散去,灯火渐稀。
  苏烨回到苏府,在二门里下了马,垂着头走了几步,刚进二门又站住,退回几步,叫过心腹长随,俯耳低低吩咐道:“挑几个稳妥精明人儿,立刻去查两件事,一是这一科进士中,叫黄清的,到平江府好好查清楚。第二,去一趟绍兴郭家,查一查富贵去没去,去干什么了,还有,看看那个叫银贵的是不是跟富贵在一起。要悄悄儿的,万万不能惊动了人,还有,查的越清楚越好,要事无巨细。”
  长随欠身答应,低低重复了一遍,见苏烨点了头,急忙退下,挑人连夜往平江府和绍兴府直奔而去。
 
 
第455章 会面
  胡磐石在杭州城等到第三天晚上,夜幕刚刚垂落,富贵一幅胡磐石门下寻常打扮,进了鱼嘴码头旁边的那座大院子。
  胡磐石急忙迎到院门口,让进屋里,双手叉腰,上上下下打量着富贵,还没说话,先哈哈笑起来,“老赖,几年不见,你这气度不得了了哈!怪不得董老三那货一口一个贵爷,但凡贵爷说个好字,狗屎都是香的。”
  富贵进了屋,正不客气的拎壶倒茶,被胡磐石一句狗屎都是香的说的噗一声笑出了声,手一抖,茶水都洒出来了。
  “别叫老赖,也不是什么贵爷,这趟姓胡,胡大,大名胡有财。”富贵先纠正了句,仰头喝了杯茶,拎壶再倒,他渴坏了。
  “又跟老子姓胡。”胡磐石见到富贵,心情愉快极了,一句话没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几年不见,你这脸皮真是长进不少,还跟你姓,这胡姓是你的?你那姓是哪儿来的自己心里没数?”富贵连喝了三四杯茶,长长舒了口气,又倒了一杯茶,一屁股坐下。
  “我这姓自己挑的,我挑了,不就是我的?如今老大给你改名叫富贵,那你那个赖字呢?赖富贵?”胡磐石伸头过去,一脸促狭。
  他和郭胜刚到绍兴,就认识了富贵,那时候的富贵已经算是绍兴城隍庙一带有头有脸的一只小恶霸,胡磐石进绍兴打的头一架,就是和富贵以及他那帮手下。
  “我正琢磨着,改姓贵算了,正好应了这贵爷不贵爷的景儿。”富贵翘起二郎腿。
  胡磐石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了,这两天,我听董老三说贵爷这,贵爷那,听的这耳朵里全是茧子,羡慕你羡慕坏了,说老大一个官儿,见了贵爷都客气的不得了。”
  “托了老大的福。”富贵下巴抬起,得意的客气了句,“得了,别扯了,说正事。”
  胡磐石忙站起来,坐到富贵旁边,“说吧,大哥怎么吩咐的?”
  “这一趟,我跟银贵,就是老白……”
  “这我知道,你说你的。”胡磐石忙接了句,富贵点头,接着道:“我跟银贵一起来的,五天前,我俩商量之后,兵分两路,他凑上了家商队,先往江阴去了。”
  “我就知道是江阴的事。”胡磐石一拍大腿,兴奋的想笑,忙又忍住了。
  “老大吩咐,十月前,咱们得找到能让冯富海一家,不是一家,是全族,抄家灭族的罪证,有人证物证俱全,一翻出来就是铁案。”富贵压低声音道。
  胡磐石愕然的嘴巴都半张开了,片刻,急忙闭回去,他又大惊小怪了,大哥从来不做小事,要出手都是大事。
  “找到之后,还得放给谢余城,谢余城这一任年底到期,下一任肯定不在这两浙路了,所以,得赶紧,不然就交不到他手里了。”富贵声音更低。
  “嗯,那得赶紧,大哥有什么指点没有?从哪儿下手?”胡磐石神情严肃起来。
  “有。大小弓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胡磐石立刻点头。
  “这是江阴军的屯田数,这是冯福海名下和他外家丁家在治平十年和十一年间的田亩。”富贵从怀里小心的摸出薄薄两张纸,递给胡磐石。
  胡磐石看的仔细,看完头一遍,就抬头,愕然看向富贵,“这一年里头,怎么多了这么多!”
  “治平十二年底,太后娘娘带着秦王爷到杭州城住着避灾,在这之前,朝廷除了派了关铨关将军总督太后和王爷的安全,还曾经下过旨,让江阴军先行清肃境内匪患,老大让咱们从这儿下手,老大说,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能让冯福海一家抄家灭族的罪证。”
  富贵俯到胡磐石耳边,低低道。
  “娘的!”胡磐石狠啐了一口,“若论狠,那匪哪有他们狠?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胡磐石的气儿都有些不顺了。
  他和他大哥,从小到大,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匪祸,这句话,他还真是最有发言权。
  “这会儿说这个,不是废话么?”富贵不客气的堵了胡磐石一句。
  “就是骂两句,我是个粗人,你知道,”胡磐石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你接着说,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老大说,这件事,最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人知道,这罪证,就是碰巧了撞进了谢余地的脸上,跟咱们,半个大钱的关系也没有,这一条最最要紧,这是老大的吩咐。”
  富贵看着胡磐石,神情郑重严肃极了。
  胡磐石赶紧点头,“这个我事先想到了,肯定是要人不知鬼不觉,我已经提前安排下了。”
  “明儿一早,我就去江阴,我看,你别亲自去江阴,动静太大。”富贵仰头喝光了杯中茶。
  “好!胡磐石爽快答应。
 
 
第456章 预感
  为了张成刺杀利安这桩案子,冯富海亲自去了两趟杭州城,王富年恭敬客气依旧,却没有以往的亲热,到现在,快一个月了,这案子一直拖着,不但没结,连审都没审过,倒是利家,逃难一般,举家躲进了杭州城。
  冯福海越想越烦躁,从听说张成被胡磐石捉了那天起,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期,到现在,这股子不祥之感,越来越浓重了。
  ”去请大爷。“冯福海吩咐。
  没多大会儿,冯福海的长子冯英进来,一进门,冯福海就看着冯英问道:“杭州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还没有。”冯英答的很快,抬头看了眼父亲,眉头也皱了起来,“要不,儿子再走一趟?”
  “不用了。”冯福海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在自己旁边坐下,“这案子是小事,哪怕牵出利平之死,在咱们,也不过一个失察,象咱们这样带兵打仗的人,护犊子护的太过,是常有的事,这样的事,不算大事。”
  “是。”冯英眉头没舒开,反倒拧紧了,“那,阿爹是担心?”
  “嗯,就怕这只是个开头。”冯福海神情和声音同样沉郁,“从张成去了杭州城,我这心里就安不下来,这些年,眼看着二爷三爷声势一天比一天强,太子一天一天往后退,我一直很担心。”
  “太子已经立子太子……”冯英一句话没劝完,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比他父亲更觉得这些年彼涨此消的太厉害了,对方越来越嚣张,太子却越来越安静,安静的简直象要隐形起来。“阿爹,咱们和江家,和太子,撕掳不开。”
  “这我知道……你想哪儿去了?”冯福海一句话没说完,就皱眉训斥儿子,“太子已经立了太子,国之储君,只要不犯大错,无故废储,本朝还没有先例,太子如今安静自守,是正该如此。只是,唉。”冯福海一声长叹。“太子守得住,可咱们,却不一定守得住。”
  冯英呆了片刻,看着父亲,有所悟,又有几分不明白。
  “苏氏想拉太子下来,必定要让太子犯下大错,必定要四处撕咬,以期从太子身上咬下一块肉,咬到太子不得不出手犯错,我是担心,苏氏这是想要在咱们这里下嘴了。”冯福海站起来,烦躁的来回踱着步。
  “那?”冯英也站了起来。
  “你坐下,让我想想。”冯福海见冯英急了,更加烦躁,抬手示意儿子坐下,自己也坐回去,“苏氏真要在咱们身上下嘴,太子……唉,江家那位,只怕是要袖手旁观,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不至于吧?”冯英对这话有几分不以为然,“他和大姐夫是不和,可再怎么不和,也是兄弟,真要袖手旁观,他们老太爷还在呢,老太爷能容下这样的事儿?一家一族,最讲究的就是齐心协力,阿爹想多了。”
  “江家跟别家不一样,那位,也跟平常人不一样。”冯福海连声叹气,“这事我想了这几天了,你启程去一趟明州,明天一早就走吧,路上快一点,悄悄儿的,见到你大姐,暂时在明州住下听消息,要是有什么不好,你和你大姐,还有大姐夫,立刻启程去京城,去求江家老祖宗。”
  “何至于?”冯英又惊又怕,失声叫道。
  “这是以防万一,去吧,跟你媳妇,还有你阿娘她们,就说明州那边生意上有点儿事。”冯福海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冯英答应一声,垂手退出。
  冯福海看着儿子出了门,呆站了好一会儿,让人请了心腹幕僚黄参赞过来,两人坐到外面藤架下,黄参赞仔细看着冯福海的脸色,“将军还是忧虑极深哪。”
  “嗯,胡磐石是在高邮军被连根拨掉之后,突然暴起,成了这运河一霸。”冯福海摇了手里的折扇。
  “高邮军那事,胡磐石在中间掺了一脚,倒卖军械那个引子,说不定就是胡磐石帮着金世子设的套。”黄参赞在高邮军覆灭这件事上,下过很大功夫抽丝剥茧整理过。
  “唉,我少交待了张成一句,不要惹胡磐石。”冯福海烦躁又起。
  “将军不必太忧心,咱们和高邮军不同,这十来年,将军想想,先是太后和秦王爷到杭州避灾星,太后和秦王爷到了杭州城之后,江阴军节度之权,就到了罗尚书手里,那几年,将军可是勤勤恳恳,全无可挑剔之处。罗尚书升任尚书,柏枢密就点到福建总督剿匪事宜,再之后,海清河晏,哪有什么事儿?”
  黄参赞轻松的笑容里,隐隐透着忧虑。
  “我担心的是之前。”冯福海看着黄参赞,“你替我想想,之前的事。”
  “舅老爷惹出来的那件事……”黄参赞下意识的将声音落的极低,脱口而出,又往上耸了耸肩,显的很轻松的笑道:“我也跟着将军忧虑的过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没有过,我也是担心这件事。”冯福海沉沉叹了口气,“当初你劝过我,我昏了头……”冯福海重重拍在高几上。
  黄参赞忙摆手道:“当初有当初的不得已,再怎么也过去十几年了,就算有什么,十几年过去,也早没什么了,不过,将军忧虑的也是,谨慎起见,让我想想。”黄参赞拧着眉,仔细回想着当初那件事的枝枝节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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