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彩云再次犹豫着道,“可是我听说,少爷自从离开将军府,过得可快活了,笑得都比以前多了。”
“你听谁说的?”花氏扫了她一眼。
“听扶留说的。”彩云老老实实地道。
“扶留?”花氏突然就想到别处去了,“彩云,你今年十七了吧?我记得扶留比阿礼小一岁,今年也是十七,正好。”
“夫人!”彩云叫了一声,却是双颊飞红,垂头带俏。
花氏的心思再粗,这模样还是瞧得明白的,笑道:“你跟我害什么臊,等少爷的事了结,我亲自去跟扶留说。”
彩云羞答答地绞着腰间的带子,不作声了。
骠骑大将军府,正堂。
蔡复勇跪在蔡复广面前,百般解释,急得快哭了:“大哥,我真没有把阿礼逼出将军府的意思,我只是跟他提了下休弃沈氏的事,谁知他就”
“什么?你还想休弃沈氏来着?!”蔡复广刚才只是怒,现在变成又怒又急了,“圣上命我攻打南平州,我指望着沈氏的耐饥丸,你却企图把她休出将军府?!”
“大哥,我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沈氏会做什么耐饥丸,你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休她啊!”如果南平州攻克不下,蔡复广会不会把这罪过归到他身上?蔡复勇真的要哭了。
“你现在跟我解释这些有什么用?”蔡复广怒道,“给我滚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把阿礼和沈氏接回来!”
晋国府,西善堂,西暖阁。
窦氏皱着眉头,问顾氏:“咱们府的大门,是怎么回事?”
顾氏道:“子元说这事儿他来处理,让我们不用管了。”
大门的事男人管,听起来没毛病,窦氏点了点头,又问:“我听说今儿沈依依来咱们府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老夫人。”顾氏想起这事儿来,心口就憋得慌,“沈依依约了子元在临江阁幽会,国公爷竟替她打掩护,您说这事儿怪不怪?”
晋国公反正就这样儿了,窦氏直接把他忽略不计了,只关心胡枢的事:“你的意思是,子元还惦记着沈依依?”
为什么不能是沈依依惦记着胡枢?顾氏的心口,又憋得慌了:“老夫人,得管管沈依依!”
“她现在是蔡家的媳妇,我们怎么管?”窦氏琢磨了一下,道,“不如这样,你借国公爷的名义,把将军府的三老爷请来,我来与他说。”
“为什么是蔡三老爷?”顾氏不解道。
“不请蔡三老爷,难道指望花氏?”窦氏道,“花氏是个护犊子的,这事儿提都别提。我听说蔡礼刚离开将军府,那位蔡三老爷就迫不及待地把外室子领进了门,他既然有这野心,想必会很乐意把蔡礼和沈依依赶尽杀绝的。”
顾氏仔细想了一想,上前替窦氏捶起了腿,笑道:“老夫人,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事不宜迟,我马上让人拿国公爷的帖子请他去,争取今日事,今日毕。”
第193章 依依给你溜肥肠
晋国府,明善堂。
蔡复勇坐在厅里,很有些不自在。
虽然晋国府和骠骑大将军府是世交,但他常年随蔡复广镇守南疆,鲜少回京,这明善堂,好像还是头一回来。
他喝了半盏茶,正想要问问晋国公怎么还不来,却见屏风后走出了窦氏来。
怎么,晋国公有事不能来,所以让老国公夫人代劳了?蔡复勇站起身来行礼:“窦夫人。”
“蔡将军,不必客气,快坐。”窦氏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丫鬟的手,到椅子上坐了,“蔡将军,你为国戍守南疆,难得回一次京城,辛苦了。”
蔡复勇是蔡复广的副将,亦是有品级的将军,是以外人皆呼之为将军。
“为国忠君,应该的。窦夫人这些年未见,还是这么硬朗。”蔡复勇回应着客套话,重新落座。
窦氏担心他是武将,讲多了嫌啰嗦,于是很快进入了主题:“蔡将军,你好容易回一趟家,本不该打扰,只是事关将军府的沈氏,我们晋国府做不了主,只能请你来了。”
沈氏?怎么又是沈氏?今天这是怎么了?蔡复勇疑惑着,问道:“窦夫人说的是蔡礼媳妇?她怎么了?”
“唉,说起来真是惭愧,都怪我们家子元太惹眼,不懂得藏拙不过年轻人太过于优秀,总是不乏爱慕者,这也正常但沈氏毕竟已经是将军府的媳妇了,这爱慕之心太过,总是不好,蔡将军,你说是不是?”窦氏活了这把年纪,最擅长的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三言两语间,就把沈依依描述成了一个年少怀春,爱慕世家公子的女人。这样既表明了过错在于沈依依,又不至于把情况说得太难堪,让双方尴尬。
蔡复勇头一抬,看向了窦氏:“窦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他没听懂?赶紧借机严惩沈依依,顺便打压蔡礼,把他们夫妻俩彻底赶出将军府啊!他谋图的,不就是这个么?窦氏觉得蔡复勇太假了,开口道:“蔡将军,以我之见”
可她才起了个头,蔡复勇就抓起茶盏,飞掷了出去,茶盏在中途掉了盖子,茶水一路淋漓,随后又撞到门上,撞了个粉碎,一片狼藉。
“以你之见?窦夫人,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是我们将军府的事,为何要以你之见?沈氏自从嫁入将军府,孝顺公婆,侍奉尊长,品行端正,温恭淑良,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你为什么非要朝她身上泼脏水?你说她爱慕胡枢?是你们太把自家孙子当宝贝了吧?我们家阿礼哪里不比胡枢强,沈氏瞎了眼才去爱慕你们家胡枢!”
哎哟喂,蔡复勇越说越气,蔡复广才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把沈氏恭迎回府,他正愁修复与沈氏的关系太难,窦氏就来捣乱?这晋国府跟他有仇吧?
这种有损沈依依妇德的话要是传出去,蔡复广绝对会把账算在他头上,到时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蔡复广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上峰,万一他盛怒之下,以军规处置他,怎么办?!蔡复勇想得冷汗淋漓,掐死窦氏的心都有了。
不行,这事儿不能由着窦氏乱来,蔡复勇想着,一拍茶几,站起身来:“窦夫人,我看分明是胡枢图谋不轨,想要勾引良家妇女,这件事不能瞒着,趁着我还在京城,一定要写个折子,参胡枢一本!”
勾引良家妇女?!这顶帽子一旦扣在胡枢头上,他还怎么做官?一个监察百官的监察御史,自己却行为不端?窦氏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沉下了脸:“蔡将军,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我无凭无据?你有证据吗?”蔡复勇心想,窦氏肯定不知道他做什么起家的,当年两军对垒,阵前叫骂的活儿,全是他干的。想吵架,他奉陪!
“沈氏私约子元在临江阁幽会,这算不算证据?!”窦氏认为自己占着理,特别地有气势。
“他们怎么幽会了?亲嘴儿了,还是拉手了?还是你们捉奸在床了?”蔡复勇哼道,“如果两人去一趟临江阁,就算幽会,窦夫人,现在咱们俩独处一室,算不算有奸情?”
“你你你!!!”武将讲话,都这样没遮没拦吗?!窦氏差点吓出跟顾氏一样的心脏病,捂着胸口,连拐杖都拄不稳了。
顾氏本来在内室偷听,听见蔡复勇这话,吓出一阵冷汗,好险,幸亏出面的是窦氏,不然这种风言风语传出去,晋国公非得休了她不可。
“窦夫人,管好你的嘴,要是让我听见半点对沈氏不利的言论,我一定带人来拆了晋国府!”蔡复勇抡起椅子,砸得粉碎,愤愤而去。
顾氏这时才从内室出来,扶住了窦氏:“老夫人,蔡三老爷这是中邪了吗?”
肯定是中邪了!他明明都把蔡礼逼出将军府了,这会儿却维护起沈依依来了!窦氏一想到蔡复勇刚才的话,心口还是疼得慌,连忙扶着顾氏的手坐下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刚抖过威风的蔡复勇,心口疼的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窦氏。
妇德有亏,多好的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蔡礼的名字就能从族谱上彻底消失了。
可是他不但不敢利用,反而还得替沈依依讲好话!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这样憋屈过!
他还得费心去琢磨如何讨好沈依依,劝她回将军府!天,这日子没法过了!
晋国府外书房里,晋国公仰面躺在一张贵妃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榻沿。
胡枢站在榻前,禀道:“父亲,大门已经修好了。”
跟株连九族的梅花脯比起来,大门算什么,晋国公随意唔了一声,问道:“先前沈氏说,她要先去查证?查证什么?查证太后是否真对梅花脯有瘾?”
“父亲,既然太后对梅花脯上瘾的事是真的,您又何必担心这些?”胡枢对晋国公的处事方式颇有微词。
“我不是担心这些,我是担心她太聪明!”他还想着万一事发,如何把罪责全推到沈家身上去呢,万一沈依依太聪明,让他事事受阻,怎么办?
晋国公敲了敲榻沿,又觉得自己是太多虑了:“区区商户之女,一没法看到太后的病案,二没法亲眼见到太后,如何查证?将军府树大招风,低调多年,绝不会为了沈家的事帮她的,更何况,蔡礼已经领了家法,离开将军府了。”
其实他也好想离开晋国府,这样夹在中间,真是为难人无法选择父母,这大概是世间最让人绝望的事情之一了吧?胡枢眉头深锁,无法宽解,行礼离开了书房。
“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你要是饿得慌,对我十娘讲,十娘给你溜肥肠”
沈依依一边哼着跑调的曲儿,一边指使小胡椒把酱油加入切好的肥肠里,腌渍了起来。
小胡椒拌着肥肠,忍无可忍:“少夫人,咱能别唱了么?”
第194章 来自婆婆的温暖
“怎么,你嫌我唱得不好听?”沈依依一抬头,眯起眼睛看小胡椒。
岂止不好听,简直是魔音穿耳!小胡椒懒得回答,直接丢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沈依依切着冬笋,朝窗外瞄了一眼:“街对面的傻二还在不?我要把你许给他。”
那个成天流哈喇子的傻二?小胡椒跺着脚,声音里带了哭腔:“少夫人!”
“夸我唱得好,我就改主意。”沈依依切好冬笋,和豌豆一起汆了个水,“快夸!”
小胡椒噘着嘴,瞪了沈依依半天,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她的yin威之下,语速飞快地道:“少夫人唱得真好!”
她说完,生怕沈依依不满意,拔腿就逃。扶留正准备去劈柴,与她撞了个满怀,奇道:“火急火燎做什么去?”
小胡椒跺着脚气道:“少夫人说要把我许给街对面的傻二!”
“少夫人怎么这么不着调?”扶留义愤填膺,顺着她一通说,“你跟了她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怎么能哎哟,你打我做啥?”
小胡椒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后脖子上:“你敢讲少夫人的坏话?!”
不是她先讲的吗?他只是配合而已!敢情少夫人的坏话只能她讲,不能别人讲?扶留觉得自己冤出了天际,柴也顾不上劈了,拔腿就跑。
他还没跑出厨房外的范围,后领子就被蔡礼拎住了。
今儿合该他倒霉?扶留叫道:“少爷,我没惹您!”
蔡礼手一扬,把他丢到地上:“少夫人的下巴都撞肿了,你好意思说没惹我?”
“少爷,做人要讲良心,这事儿不能全赖我。”扶留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要不是你们在车里不好好坐着,非要那啥,少夫人也不可能撞一下儿。”
“那啥?!我们那啥了?”蔡礼瞪大了眼。
“少爷,您是个大男人,害什么臊啊。”扶留指了指他的领口,“脱衣裳,穿衣裳,连纽扣都扯掉了,还说没那啥?”
蔡礼朝领口摸了一把,扣子的确还没补上:“扶留,你偷听?”
“少爷,你们那么大动静,需要我偷听么?我不想听见都难哪!”扶留一口气说完,赶在他的脚踹过来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他们能那啥?不就是看了一下伤么?从婚床到扯掉的扣子,他的黑锅真是越背越多了。蔡礼摸了摸鼻子,抬脚朝厨房去了。
“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你要是饿得慌,对我十娘讲,十娘给你溜肥肠”
火旺油热,沈依依把肥肠蘸上干淀粉,放进油锅里,炸得金黄金黄。香味儿一下子飘散开来,她满意地把肥肠捞起来,一抬头,发现蔡礼站在窗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你也嫌我唱得不好?”沈依依把香油倒进炒锅里,冲他扬了扬长勺。
蔡礼摸了摸鼻子:“我七岁时唱得都比你好。”
“你的意思是,你还会唱小曲儿?”沈依依讶异道,“给我唱一个?”
“不唱。”蔡礼断然拒绝,“我只给我娘子唱。”
“我不是你娘子?”沈依依下姜末,放冬笋,撒豌豆,加木耳,煸炒了几下,淋入了芡汁,又把炸好的肥肠丢进去,迅速颠勺,滴上香油,起了锅。
“你是假的。”蔡礼盯着她炒菜,答话倒是迅速。
“行行行,我是假的。爱唱不唱,谁稀罕。”沈依依端起溜肥肠,“开饭”
饭菜端到厅里,上了桌,蔡礼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肥肠,丢进嘴里,连连点头:“好吃!”
沈依依微感惊讶:“我还以为你不吃这个呢。”大梁有身份的人,猪肉都吃得少,更别提内脏了。
蔡礼再次朝肥肠伸出了筷子:“我什么都吃,不挑食,不然我娘娘啊”
怎么好端端地喊起娘来了?沈依依一抬头,好吧,真的是娘花氏一身骑装,手里拿着马鞭,就站在他们的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