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卫青笑了,“我刚才说没匈奴,是因为单于病重,匈奴骑兵要赶去王庭。我们从这里往东南走,他们往北去,越走越远,想碰到比去救赵破奴父子还难。”
三郎“舅公有查到赵破奴在哪儿吗?”
“没有。赵破奴是被左贤王抓走,极有可能关在北方。”卫青道,“回到长安请皇上找匈奴要人。”
大军出了长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刘彻生气又担心,严重怀疑是大郎和三郎搞的鬼,暗暗发誓待他们回来,一定把两人吊起来揍一顿。
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刘彻处理完政事就忍不住问当值的东方朔,“今天还没大将军的消息?”
按照原定行程,大军九月底能到张掖,十月十日或十五日,长安会收到卫青或大郎和三郎的信。十月二十日,刘彻也没收到信,写信去张掖询问,月底收到张掖的来信,他们没见着卫青。
刘彻大为震惊,写信到酒泉,酒泉也没见着。刘彻坐不住了,进了十一月每天都会询问两三次,导致宣室内的宦者和宫女两眼睁开就问今日有没有从边塞送来的奏章。东方朔自然也不例外。
“启禀皇上,没有。”东方朔话音落下,听到一声叹气。东方朔官位不高,但他是天子近臣,很清楚刘彻有多疼大郎和三郎,偷偷瞄一眼刘彻,见他失落又担忧,忍不住埋怨卫青由着两个小皇孙胡闹。
刘彻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小黄门趋步进来,霍然起身,“是不是有——”
“皇上,太子求见。”小黄门期期艾艾地说。
刘彻大为失望,“他来做什么?”
太子在门口听到,也不等小黄门出来,直接进去,“父皇,儿臣给父皇送消息来了。”
“什么消息?”刘彻下意识问。话出口,猛然睁大眼,“大郎和三郎的消息?”
太子“是的。”把信递给刘彻,“是三郎养的鹰送来的,孩儿没拆开,鹰的翅膀上写着给父皇。”
刘彻瞥一眼太子,你骗谁呢?
“用蜡封上的。”太子道。
刘彻“你不会看完再封上?”
太子知道刘彻心情不好,自己也挺担心大郎和三郎,干脆闭嘴。
刘彻哼一声,揉开纸团,看完正面看反面,看完反面看正面,来回看两次,纸上还是只有一行字,“只有这些?!”
“什么?”太子确实不知,他认为信是卫青写的,便没敢拆开,走到刘彻身边看清上面的内容,惊呼道,“歼敌四万?”
宣室内的宦者和宫女齐刷刷看向刘彻,包括东方朔。刘彻反问“歼敌四万怎么了?”
“怎么了?”太子张了张嘴,“他们只有两万人,父皇。”
刘彻“两万精兵,全是朕精挑细选,卫青领兵,歼敌四万不是很正常吗?”
太子哑口无言,“……父皇说得对。”
“大郎和三郎给你的信呢?”刘彻道,“拿来吾看看。”
太子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意识到大郎和三郎是他儿子,不可能不给他写信,“就是向儿臣报声平安,问问四郎有没有听话。”
“没了?”刘彻问。
太子“他们可能怕鹰走到半道上被人射杀,或鹰飞不起来,没敢写太多。”
刘彻不信,又想到太子不敢瞒他,“他们养的那只鹰还能飞回去吗?”
“不知道。”太子实话实说,“这里离张掖太远,儿臣打算回去就写信,让鹰试一下。”
刘彻“你等一下,朕现在就写。”提起笔有千言万语,却只写一句,“不错,回来吧。”
同一时间,史瑶也握着四郎的手给两个大儿子回信。太子拿着刘彻给他的小纸条回到长秋殿,四郎也写好了。当天下午太子亲自把鹰送出去。
回来的路上车突然停下,随太子坐在车内的莘墨推开车门出去,“出什么事了?”看到车辕旁站的人,“李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见殿下。”怕路人听到,李禹小声说。
太子“找我何事?”
“奴婢不明白奴婢犯什么错,为何把奴婢赶出博望苑。”三个月前出了博望苑,李禹一直想找太子问个明白,皇宫进不去,就到博望苑门口等,快一百天了,终于被李禹等到,“殿下让奴婢去死也该让奴婢死个明白。”
莘墨扭头往车里看,殿下何时把他赶走的?
太子也纳闷,正想问什么忽然想到大军出发前,大郎和三郎三天两头去博望苑,“大皇孙和三皇孙回来,你去问他们。”
李禹愣住了,关大皇孙和三皇孙何事?李禹想说他没见过大皇孙和三皇孙,对上莘墨让他让开的眼神,话卡在喉咙里,应一声“喏”就往后退。
太子回到长秋殿就问二郎“李禹得罪过你们?”
“我不认识李禹。”四郎道。
太子想揍人,“你别说话,我问二郎。”
“不认识。”二郎道,“不过,孩儿碰到过一次。”随后把李禹骑马撞他们,连一声抱歉都没讲的事告诉太子,“这事不是都过去很久了吗?”
太子没说他今日碰到李禹,“我回来的时候经过博望苑,执事跟我提起李禹,我才想到的。”
“是不是李禹还想入博望苑?”二郎忙问,“父亲可不能同意,大兄和阿弟说李禹那样的莽夫长安城内遍地都是。”
太子“那你们也该告诉我一声。”
“阿弟说父亲很忙,不应该拿这等小事打扰父亲。”二郎道,“父亲,舅公他们消灭四万匈奴人,是不是快回来了?年底能回来吗?”
太子“三郎信上没说,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阿兄回来。”四郎道。
太子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叫阿兄回来。”四郎道,“我想大兄,我想阿兄啊。”
太子乐了“你想大郎和三郎,他俩就得回来?”
“是呀。”四郎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大兄和阿兄不回来,我就不喜欢他俩了。”
第133章 大军归来
太子顿时忍俊不禁, 道“你大兄和阿兄看到你的信一定很着急, 什么都不管都得赶在除夕前回来。”
“大兄和阿兄几天回来?”四郎问道。
二郎忍不住问“四郎,我不在宫里,你会想我吗?”
“阿兄去哪儿?”四郎靠在史瑶怀里歪头问。
二郎想一下, 说“大兄去西北,我去东南,大兄去沙漠,我去海上, 我也要去很久很久。”
“你自己去吗?”四郎很好奇, “去打匈奴?”
二郎“不是去打匈奴。”
“不打匈奴?”四郎琢磨一会儿, “我们一起呀。”
二郎“不行,只能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不行?”四郎又问。
为什么?二郎张了张嘴,“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四郎不懂。
二郎噎着了。太子笑了,“你就别吃大郎和三郎的醋。真想知道四郎会不会想你?我给你出个主意。”
“殿下,四郎还在呢。”史瑶提醒他。
太子“没事。他明天早上醒来就忘了。”
“我不会忘。”四郎道,“我记着呢。”
太子“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啊?”四郎张大小嘴,扭头看向史瑶,昨晚吃的什么来着?母亲提醒我一下。
史瑶摸摸他的脑袋, 笑道“烤肉啊。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怎么也能忘记。”
“大兄最喜欢,三阿兄也喜欢。”四郎道, “我喜欢鸡蛋羹呀。”
二郎“大兄在宫里的时候,每次想吃烤肉和暖锅子都让四郎说是四郎想吃。”
“原来如此。”史瑶道,“难怪每次烤肉,四郎吃的都不多。”
二郎笑道“四郎吃烤肉累牙。比起烤肉他更喜欢汤里煮的肉, 蘸酱吃。”
史瑶往外面看看,天已黑透,“今天晚了,明天晚上咱们吃暖锅子好不好?”
“好啊。”四郎咧嘴笑了,忽然又想到,“母亲还没说大兄几天回来呢。”
史瑶看向太子。太子思索片刻,道“从这里到西北都在下雪,雪化了寸步难行,哪怕三郎给咱们写信的时候就往回赶,到长安也得正月底。”
“正月是几月?”四郎忙问。
史瑶捏捏他的小脸,“还有六十天,你大兄就回来了。”
“六十天?”四郎现在已经会数数,掰着手指数好几圈还没到六十天,望着史瑶瘪瘪嘴,“还要这么久?”
太子连忙说“饿不饿?”
“不……”四郎的肚子叫起来。二郎揉揉他的脑袋,起身去喊宫人摆饭。
大郎和三郎走后一个半月,二郎在东市找到两间铺面,铺子已按照二郎的要求装修好。他正好想试试四郎想不想他,翌日上午没去上课,而是去了博望苑。二郎在博望苑雕东西,吃过午饭去东市铺子里,一直待到酉时才回去。
回到长秋殿天已经黑透了,院内灯火通明,二郎进去就看到裹成球的四郎在廊檐下坐着。待他走近,四郎跑过来。跑的太快,脚下滑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二郎慌忙上前拉起他,“跑这么快做什么?”
“阿兄去哪儿了?”四郎仰头问,“是不是出去玩啦?阿兄都不叫我去。”
二郎“我没去玩。我出去办事去了。”
四郎有些失望,“不是玩啊。”
“对啊。”二郎道,“忙一天手都酸了。你吃饭了没?”
太子走出来,道“一定要等你回来才吃饭。现在放心了吧?”
“父亲说什么呢?”二郎心虚,不禁眨一下眼,“孩儿领四郎去洗手,四郎手上都脏了。”
史瑶看热闹不嫌事大,“四郎带着手套呢。”
二郎的脸一下红了,好在他戴着帽子和围脖,史瑶没看到。不过,看到二郎拎起四郎往屋里钻,史瑶忍不住笑了。
太子瞥她一眼,“小心二郎不理你。”
“他不敢。”史瑶吩咐宫人摆饭才回屋。
长乐宫内二郎领着四郎去永寿殿睡觉,大郎和三郎那边的天还没黑,正在搭灶做饭。
粮草充足,还有许多新鲜的肉,匈奴单于又没精力找汉军麻烦,卫青令全军按照正常速度赶路。不过,他们没拐去关内,而是一直在关外,卫青想看看还能不能碰到匈奴。
卫青虽然没同任何人讲,他隐隐有个感觉三郎猜到他的打算。只是三郎没讲,卫青就当不知道,走到先前三郎接粮草的地方,收到宫里来的信,卫青也没入关。
大军入关也没法入城,关外和关内一样冷,从关外走碰不到匈奴,也能起到震慑。所以一直走到朔方才南下入关。
进入朔方,也迎来除夕。大郎和三郎出发前,史瑶给他们带不少黄金,三郎不要,史瑶就说先带上,路上用不着,遇到匈奴的时候拿来砸匈奴。
史瑶都这样说了,三郎想到“儿行千里母担忧”,也不舍得惹她不开心。卫青从右贤王那里缴获的牛羊肉很早就吃完了,三郎就把史瑶给的黄金全部拿出来,命保护他和大郎的中护军带上黄金和从匈奴左大都尉处缴获的兽皮去城里换羊肉。
大郎和三郎计划这事的时候没告诉旁人,中护军挑十个人入城,他们一人驮着三头羊回来,卫青也惊着了,迎上去就问,“哪儿来的?”
“三公子给的黄金和兽皮换的。”中护军跳下马,“三公子说今天是除夕,我们不能和家人团聚,更应该吃好喝好。”
卫青心下感动,“让厨子宰了,今晚喝羊肉汤吃烤羊肉。”说完就去找大郎和三郎。挑开帘子走进去,看到两人坐在被褥里,头上还戴着帽子,担忧道“不舒服?”
“没有。”三郎道,“仗打完了,没什么事,坐着不动有些冷。”
卫青“怎么不点火盆?”
“我母亲说在密不透风的屋里用煤,也就是石涅,人很容易被石涅的气味熏死。”大郎道。
卫青“没木炭?”
“还有不少。”三郎道,“舅公刚才不是说烤肉吗?今天烤一次肉就没多少了。舅公别担心,越往南天越暖和,咱们到长安就好脱下厚衣裳了。”
大郎“三郎说得对。离吃饭还早,舅公要不要进来坐坐?”掀开被角问卫青。
卫青想说不用,随后想到他正好有事同两人商议,脱掉靴坐过去,“大郎,三郎,我打算回到长安就向皇帝递——”
“致仕的折子?”三郎替他说,“不行。旁人会如何看祖父?祖父向来好面子,舅公退下,祖父心里也不舒服。”
这次攻打匈奴,将士们见识到三郎聪慧,大郎勇猛,过几年再来两次,以往崇拜卫青和霍去病的将士们就会改崇拜三郎和大郎,外戚不足为惧,卫青老死在任上,刘彻也不担心。三郎继续说,“祖父想让舅公回家养老,也得等两三年,百姓忘记这次大胜。”
大郎“舅公回去后,祖父如果让舅公代太尉理事,舅公可以说自己年龄大,力不从心。”
“这次出来我已感到力不从心。”卫青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了,“没想到年近半百,还能把匈奴打残,这辈子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