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许朗上朝,李知书和许宗连忙就赶到桂念院搜刮钱财,桂念院里主人不在,一切都静谧的可怕。李知书带人前来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李嬷嬷和秋实已经沉寂很久了,此时看见真正的主子前来,激动的近乎热泪盈眶。这些日子许锦言是没有怎么收拾她们,只是吩咐了她们负责前院的日常打扫,不让进内院而已。
但院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眼看着许锦言一步步的得势,谁还能在巴结李嬷嬷她们,高门里的人早都练就了一副捧高踩低的绝妙手法,切换的毫无缝隙,从前把李嬷嬷捧的有多高,现在就能把李嬷嬷打压的有多惨。
这些日子,李嬷嬷和秋实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从前作威作福惯了,现在突然要受人冷眼。这滋味儿可没几个人禁受的起。
世上的人总是从低到高容易,从高到低难。李嬷嬷和秋实这样的奴才尤是。而且春英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件事也让李嬷嬷和秋实风声鹤唳,全府上下虽然对此事讳莫如深,但总有几个嚼舌根的把话传了出去,李嬷嬷和秋实早就听到了风声,知晓了春英被卖进了妓院,受尽折磨而死的事情。
李嬷嬷和秋实可不会傻到把这件事和许锦言联系不起来。
同是当年李知书送进桂念院的三个眼线,春英的惨死对于李嬷嬷和秋实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这些日子李嬷嬷和秋实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生怕什么时候惹了大小姐不快,落得和春英一个下场。但大小姐却从来不提处置她们的事情,日子久了,李嬷嬷和秋实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放松,反而觉得悬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在越升越高,越升越快,自然,升的越高,落下来的速度就越快,砸在脖子上就越狠。
秋实毕竟年轻,还做着李知书将她接出去的美梦,但是李嬷嬷可是经过事情的人,她当然知道李知书绝不会动用心思来保住几个奴婢,更何况现在李知书自身都难保。
没成想,今日李知书却来了这一遭。
李嬷嬷和秋实听见了久违了的李知书的声音,连忙就跑出去迎接。
李知书神色匆匆,她必须要赶许朗回来之前从许锦言那里把钱财拿出来,她也没空理睬李嬷嬷和秋实,直接就带人打开了房门。
几箱财宝安安静静的放在内室之中,像是在等待李知书来取。
李知书心里有数,陛下亲赐的那几箱财物一个子儿她也不敢取,偷窃御赐之物是重罪,李知书犯不着背这份风险。
她的目标是许锦言的舅母送来的那些见面礼,不得不说,将军府家也是真有钱,随随便便的见面礼居然就能有那么多,李知书当时看的时候眼睛都发了直。
现在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
许宗拄着拐杖也跟了来,这次设计许锦言的主意全是许宗一力完成,许宗正志得意满,当然也要来看看自己的胜利成果。
自己那了不起的亲妹妹和母亲都折于这个女人的手下,现在怎么样,他一出手就全解决了。许锦言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许宗长长的舒了口气,拄着拐杖看着自己母亲率领着下人翻箱子。
许宗看着那些金银财宝,眼睛渐渐发亮,许锦言还真是有钱,这么些宝贝就被她随随便便的放在这里,锁子都不上的结实一些,一撬就撬开了。
许宗拄着拐杖上前,用手触碰着这些财宝,眼神里的贪婪之色可见一斑。
李知书检查完了这些财宝之后,指挥着下人将白意容送来的那些见面礼抬走。一转眼,看见许宗在摸着那些财宝,她皱了眉对儿子道:“陛下赏赐的那些可千万不敢动。”
许宗满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反正许锦言也绝对不会回来了。陛下赏赐的又怎么了,她还能发现不成。”
李知书横了许宗一眼道:“偷窃御赐之物是杀头的大罪,你可千万不能胡来。”
许宗为了敷衍李知书随意的点了点头,但是手上却依然在将那些财宝翻来覆去的动。
李知书见她对许宗说的话没有用,心里便瞬间起了一些怒火,“你能不能懂些事,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行不行!”她本就因为动许锦言的东西而心慌不已,虽然知道许锦言肯定是出了事,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慌乱。
许锦言带给她的心里阴影太大了,这一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早就让李知书彻底怕了许锦言。若不是许朗那里的亏空太大,李知书实在无力偿还,她绝不会把主意打到许锦言这里来。李知书有自己的考虑,但是许宗却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许宗本因为自己处理了许锦言而得意洋洋,突然被李知书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许宗的脾气早就因为这几个月以来的卧病在床而变得极为易怒,此时逢李知书这样一激,许宗立刻暴跳如雷,随手拿起一个粉彩缠枝八宝瓶狠狠摔到了地上。
瓶子触碰到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精美的八宝瓶瞬间摔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碎片,那些碎片上的花纹还是华贵而瑰丽,只是断成了无数个部分,再也拼接不回去了。
在李知书目瞪口呆的时候,许宗暴怒出口道:“我就动了!怎么样?许锦言已经死了,娘你有什么害怕的,她还能死而复生回来发现这瓶子被砸了么?”此时,自门外恰到好处的传来一句话,“或许……确实可以。”
声音漠然,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嘲讽之意。
许宗背对着门,所以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直直面对房门的李知书已经睁圆了眼睛,几乎是在瞬间就流露出了惊恐的眼神。许宗不明所以的转身过去,只见门外正轻轻而立一水烟色衣衫的女子,未及中午的阳光不算太大,但是洒在她身上的阳光却像是分走了天下一多半的光芒。
那双琉璃眼眸冷然,嘲讽的看着室内的一切,那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出丑角主场的戏码一般。
许宗惊叫出声,“许锦言?”
许锦言自门外走了进来,将室内的一切仔细打量,狼藉的室内,箱子全被打开,金灿灿的珠宝直晃人眼,刺的眼睛剧痛。
地上碎着一个八宝瓶,八宝瓶的碎片锋利至极,瓶身上的那些斑斓色彩全被硬生生的折断。
“母亲,二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许锦言弯下腰,捡起一个碎片,唇角的笑意弯的适宜。
李知书结巴了,“锦……锦……”
却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来。李知书呼了一口气,想让自己能够再冷静一些,她早该明白,许锦言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自己和她斗了这么久,许锦言可一次也没有输过。
她怎么可能输给自己的儿子?
“这件八宝瓶可是个好东西,陛下赐我的时候,还特意告诉我这是今年曲窑烧出来最优等的一件。”许锦言将那碎片在李知书面前晃了晃,笑意越发浓重。
李知书呼吸一窒,许锦言的意思她一清二楚。
那是陛下赐的瓶子,打碎御赐之物可是大罪。
李知书的冷汗渗了出来。许宗却还不知死活的大声呼喊,“许锦言!你怎么会回来!”
李知书已经极崩溃了,她抚着一旁的桌子不让自己瘫坐下来,手上的青筋暴起,足可见她已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许锦言将那一片碎片放在桌子上,冲着许宗轻笑道:“二哥这个问题很奇怪,这是我的院子,我当然要回来。”许宗整个人已经癫狂了,他不敢相信,那个女子明明已经将许锦言带走了,为什么她还能回来,为什么她还能完好无损的站着他的面前。没有希望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怀着满满的希望,而这些希望一朝被打碎,失望会更大更重。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疯了
许宗近乎崩溃的大喊道:“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了!”
拐杖已经自许宗的手中滑落,许宗没了支撑,无法站立,连连退后了几步,一旁的下人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许宗,才使他没有倒下去。
许锦言没有回答许宗的话,只是含着笑看着一旁的李知书,许宗脑子不清楚,李知书却不会和他一样。
“母亲,这一地的碎片若是被人发现,后果可能不用我告诉你吧。”
李知书攥紧了手,尽量的使自己冷静,她道:“你别忘了,这御赐的东西是你的,没看管好御赐之物也是重罪。你一样免不了罪!”
李知书的心神已经大乱,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条解决之法,损坏御赐物品是重罪,但是没看管好御赐之物也是大罪。
许锦言要是将此事张扬出去,一样有罪在身!
许锦言却摇了摇头,“母亲,我的确是没看管好御赐之物,但是母亲你自己看看现在的场面,这可是你和二哥登堂入室,直接来我这院子抢夺御赐之物。我一个弱质女流能怎么办,还不是任你们打杀。”
看管不利是重罪,但是问题是许锦言不是看管不利,而是无能为力。主母人多势众,直接带着下人来抢,一个弱小姐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件事即便传到了庆裕帝耳边,许锦言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别人硬要抢,她无力阻止,庆裕帝此人一贯喜欢偏袒弱势的一方,对于朝里的官员都是偏帮势小的,这种情况之下,庆裕帝不再给许锦言一个八宝瓶安慰都算好的,哪里还会处理她。李知书的手掐的更紧,“你没有证据!府里的人都不会给你作证!”
许锦言只是笑,没有说话。
“老夫来给她作证!”王严崇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一脸的严肃。
许锦言回头去瞧,人说王阁老脸色一黑,可止小儿夜哭看来不是虚谈。老师这脸黑严肃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心惊胆战,这不,那边的李知书吓得都快跪下去了。
李知书的腿一个劲儿的发软,虚汗也在疯狂的往下落,在她看见王严崇的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开始虚化。
心里只有一句话在不停的回荡,完了,全完了。
王严崇的到来将李知书的所有幻想全部推翻,王严崇是朝廷重臣,天下闻名的刚正不阿,王严崇若是作了证,哪里还能有许宗的活路!
许宗曾经是清尘书院的学生,和众多清尘书院的学子一样,许宗曾长期生活在王严崇的阴影之下,即便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回清尘书院,许宗对于王严崇的惧意还是没有任何的减弱。
王严崇这个人,未见得有多凶,只是生了一副严肃板正的面容,又是天下间有名的直臣,端的是不怒自威,只要一站,旁人就不得不对他多上五六分的惧怕。
“院首……”许宗颤抖着声音道。
许宗是真的很怕王严崇,在清尘书院的时候,他在同学之间是极爱耍威风逞能的人,但是只要一对上王严崇,许宗立马就蔫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王严崇看了一眼许宗,极认真的道:“你不需再称老夫为院首了,你已经不是清尘书院的学生了。”
当时许宗在玄瑛会上出了事,庆裕帝明确表示了许宗永生不能入仕,既然如此,许宗又怎么能继续留在朝廷直系的书院念书。
自然是早就除了名。
许宗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在许宗的心里,他还隐隐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身强体健的回去读书。
但如今却被王严崇如此轻描淡写的告知,他早已不是清尘书院的学生。
许宗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他摇着头,踉跄了几步,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王严崇不再看许宗,转而对李知书道:“许夫人,毁坏御赐之物是重罪,威胁宁安郡主更是罪加一等。此事太过恶劣,本官必定会上报陛下,由陛下圣断!”李知书此刻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冷笑一声对王严崇道:“阁老是锦姐儿的老师,自然是向着姐儿说话,想来陛下也绝不会听阁老的一面之词。”
李知书还有最后一根稻草,王严崇是许锦言的老师,就算是作证,他的证词也绝对不能用!这其实只是垂死挣扎,若是许锦言的老师不是王严崇,李知书的这一套说法或许有用,但可惜,偏不偏,许锦言的老师就是王严崇。
王严崇是什么人,全天下有名的刚正不阿,若是说王严崇会做假证,三岁的孩子都不相信!李知书虽然心里是明白的,但是嘴上却还是要硬气这一回。
但可惜,这个硬气的借口也没能让李知书继续用。
徐长林从门口慢慢踱步进来,“或许……本官也能做回证人。”
徐长林的心情很复杂,他今日是有事的,自家那位悍妻新研制了菜式,让他一下朝立马回去试吃,若是菜凉了他还没回来,他就要等着挨揍。
徐长林是不敢耽搁,好不容易盼着下了朝,谁知脚还没卖出含元殿的大门,徐长林就被王严崇叫走了,说是府里得了本奇书,好像是陈意之的笔迹,但是王严崇一时分辨不出来,想让徐长林给看看。
徐长林的人生就好这一口,根本不由他自己,顶着被家中媳妇儿暴揍的危险去了王严崇府上。结果刚一到阁老府门口,正好撞上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许锦言,王严崇这个人就是事多,非叫住许锦言要送她回家。
你说你一老头儿你送人家小姑娘回家干什么?你难道还怕人家小姑娘找不到路,你个老头儿才应该担心这个问题。
徐长林没办法,只能跟着王严崇又一起到了许府,他一路走一路计算着自己未来将会被夫人打多少下。
谁能知道呢,他顶着这么大危险去了阁老府,一页的书都没看到,现在居然在这里当起了证人。
徐长林也算是明白了王严崇要送许锦言回家的意思,估计早就猜到许锦言回府要受欺负,本是来给自家徒弟撑腰的,没成想最后却当了个证人。
还买一送一,顺便搭上了徐长林。
徐长林当然能看出李知书现在只是嘴硬,但他既然在这里,若是不帮着许锦言说两句话,做这个证人,许锦言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许锦言的老师可一定会把他怎么样。
事情都赶到这里了,不好意思了许夫人,我这也是没办法。
徐长林是满腹的歉意,但是李知书可完全无法感受徐长林的歉意,看着自门外慢慢走进来的徐长林,两眼一翻,就差直接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许宗却突然扶着一旁的下人站了起来,想要扑过去抓住王严崇,但是他毕竟腿瘸了,往前一扑却直接扑在了地上。
他在地上不停的高呼,“我是清尘的学生!我永远都是!我没有被除名!许恪才应该被除名!”
形态实在是疯癫至极,许宗的神智其实早就有点不清楚了,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房间里躺着早就闷出了心病,之前因为一直在计划谋害许锦言,又这样一口气吊着,才不至于让许宗彻底疯癫。
但现在计划落空,许锦言完好无损的归来,而他一直又惧又怕的院首亲口告知了他,他已经被学院除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