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让这一团火焰赶紧消散才是,这么一团东西悬挂在东宫上面,只看着便能让这宫里人心惶惶。那钦天监的监正跪下来对庆裕帝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曾察觉星象异动,这两日便日日夜夜的推演猜测,直到今日看到这东宫之上的火焰,臣才大胆得出了一个结论。”
庆裕帝急道:“你快说!”许锦言在一旁打了个呵欠,真是有意思,北明的钦天监监正不仅能观测星象,还兼备神算子的功能。那监正道:“回陛下,臣夜观星象察觉出紫微星周围有一颗妖星闪烁,那妖星不算大,但是却闪烁着红色的光,红星当空,惊扰紫薇。紫薇星为帝星,说明陛下周围有妖孽藏身,准备时刻损害陛下龙体。”“至于那蛇形火焰应当非是妖孽之物,这蛇形火焰周身散发金光,若是妖孽之物,绝不会有这般神圣的光芒。想来是天神为了点明妖孽藏身之处故意派下来了这条巨蛇使者,火焰在东宫偏南处,那里的宫殿里必有妖孽藏身,还请陛下明察!”钦天监监正大声说道。庆裕帝登时惊怒,庆裕帝一贯多疑且惜命,一听有妖孽要迫害自身,整个人的脸色都大变了起来,庆裕帝看向太子道:“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觉得很冤枉,他哪里知道什么情况,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跪下对庆裕帝道:“父皇,儿臣对此事全然不知,若是真如监正所说,儿臣宫中藏有妖孽,那就请父皇派人进殿搜查,儿臣绝无二话!”
太子也是真的问心无愧,才敢对庆裕帝这样硬气。但太子心思一贯不深,他自认自己从来没有藏过什么妖孽,所以这宫殿里无论怎么搜查都是干净的,但是他却不知,他不藏,自有其他人替他藏。
郑皇后看着那蛇形火焰,心中涌起了极大的不安。郑皇后自然比太子更能察觉到这蛇形火焰背后的关窍,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无力阻止。
一队侍卫在庆裕帝的授意下硬着头皮钻进了东宫南边的宫殿搜查,完全不敢抬头看向头顶的那一片天空,那青灰色的蛇形火焰一点点的移动着,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进入宫殿,蛇眼还动了动,向下瞟去。
亏是那些侍卫没有抬头,他们若是抬了头,估计要被那一双盯着他们的蛇眼惊吓的腿都迈不开。侍卫进去搜查,太子和郑皇后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之中有着太多的内容东宫南边是姬妾的住所,但太子不是太荒淫的人,除了太子妃和几位侧妃,那些没有名分的侍妾也就两三个,而有资格住进南边宫殿的也就只有一个孙慧儿而已。
孙慧儿…..太子想了想,瞧向了孙慧儿跪着的地方,孙慧儿也吓得面色苍白,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颤抖,那么个柔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妖孽,这样一想,太子便觉得此事肯定是和自己没关系了。侍卫进了东宫南面的宫殿搜查,那盘踞着的巨蛇火焰还是没有丝毫消散的意思,反而依旧“嘶嘶”的吐着蛇信,两只蛇眼冒着绿色的光。庆裕帝也不敢再看那团火焰,只能转过了身子,等着侍卫查看出结果来回话。但一转过身子,庆裕帝便瞥见了角落里站着的许锦言。
那女子脸色有几分苍白,清婉的容颜似乎有些消瘦,但是一双琉璃眼眸却泛着清透的光,看着便觉得她灵气十足。
当然这其实是庆裕帝主观看法,许锦言可绝对没有瘦,这两天谁看了她都得惊讶她怎么在这种时候居然胖了。
庆裕帝叹了口气,若是她的夫君还在该有多好,她的脸色不至于苍白,而如今的这个诡异的困境,说不定也能迎刃而解。他其实并不太相信有妖孽作祟,但如今的情况却是逼着他不得不相信。
没一会儿那队侍卫便急急忙忙的回来了,这般匆匆的脚步,一看便知道是有了收获。
领头的一个侍卫将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放在了地上,随后将红布打开。这个举动有些意思,若是有了什么收获,应该将东西递给旁边的公公,以观天颜。若是侍卫直接放在了地上,那只能是这东西太脏了,无论被人触摸都会染脏了手。侍卫将那红布掀开,庆裕帝和周围的人便探头向那红布里面看了过去,这一看,郑皇后立刻便极惊恐的喊了一声。让从来庄严的当朝皇后发出这般惊恐的尖叫,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红布被微风卷起了边角,将里面的东西更敞亮的露了出来。那是一截稻草扎成的人形物体,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而在草人的背后贴着一张白色的字条,上书了…..庆裕帝的大名和生辰八字。
在草人的一侧还插着一支簪子,九条凤尾摇曳,翠玉通透,自首处的玉石精雕细刻出凤凰的神态。许锦言瞧着那支九凤翠玉簪挑了眉,看来康王的计划并非完全告诉了孙白娘,若是完全告诉了孙白娘,孙白娘绝对不会让康王把对于桓王后代来说珍贵无比的九凤翠玉簪放在厌胜之术的旁边。
那是大不敬,无论是对于九凤翠玉簪,还是当年盗出凤簪的祖父,都是极大的不敬。
孙白娘不会容许康王这么做。
庆裕帝看见了自己的生辰,但是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因为有更离奇的事情吸引走了他的目光。庆裕帝对那侍卫道:“把那簪子拔下来!”
王公公瞧明白了,从怀中抽出半截手帕,等侍卫拿出簪子后,他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簪子接了下来,用手帕捧着递给了庆裕帝。
庆裕帝接过那支簪子,用手帕衬着细细的察看,越看庆裕帝的眉头就越紧锁。
当年五王之乱丢失了一支开国皇后亲手锻造的九凤翠玉簪子,之后就一直有传言说是当年有五王遗孤盗走了这支簪子,先皇临死前还曾叮咛庆裕帝,让庆裕帝务必找回这支簪子。
庆裕帝没有见过这只簪子,但是他却见过画像,那画像里面的簪子九条凤尾,翠玉通透,不就是手里这只簪子的模样。
前些年庆裕帝曾偶然得知了敏王曾有遗孤逃出,便派遣了高手去查看,但是传回来的结果却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敏王后代的踪迹。
既然没有找到,庆裕帝也就死了心。丢了多少年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就怪了,可谁知这东西还真就回来了。九凤翠玉簪当前,连诅咒皇帝的厌胜之术都变成了不是当务之急要处理的事情。
“这簪子连带着那东西是从那里找来的?”庆裕帝向侍卫问道。
领头的侍卫对庆裕帝道:“回陛下,那簪子是从东宫南面的玉浮斋的床下搜到的,藏得极为隐蔽。”
侍卫话音一落,太子和太子妃都看向了孙慧儿,玉浮斋不就是孙慧儿在住。
“玉浮斋?玉浮斋是谁在住?太子妃何在!”庆裕帝是在东宫住过的,自然知道玉浮斋这样的地方十有八九住的是太子宠妾,所以他没有问太子而是问了太子妃。
太子妃忽然被叫到,连忙跪了下来对庆裕帝,有些惊疑道:“玉浮斋……玉浮斋是孙侍妾在住。”
太子妃说的很犹豫,她虽然不待见孙慧儿,但是她也绝不相信孙慧儿能做这种事情。孙慧儿平日里软的过分,备受太子宠爱,但是从来都没有恃宠而骄过,甚至还因为身份不高,又有太子宠爱,被其他嫉妒的妃子明着暗着的欺负。
太子妃虽然碍着面子没有欺负过孙慧儿,但是待孙慧儿也绝对算不上好,但凡孙慧儿能做出厌胜之术这种事,也不会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负。
郑皇后是知道孙慧儿的,据说是一个迷了太子心智的女人,一听是孙慧儿,郑皇后立时怒不可遏,大骂道:“孙慧儿!还不出来!”孙慧儿吓得连忙自一旁爬了过来,自听见玉浮斋三个字的时候她就慌了,如今更是害怕,小小的人匍匐在地上,颤抖的厉害。太子一看情形不对,跟着就一起跪在了孙慧儿的身边道:“父皇,儿臣可以保证此事绝对和慧儿无关,
许锦言见此便微微一叹,太子还真是……前世今生一样的鲁莽。庆裕帝看见了那诅咒自己的厌胜之术,还多了一支莫名其妙的九凤翠玉簪。真是惊怒交加,满心揣测的时候,现在听见太子为孙慧儿辩护,他只能更加生气,半分也不会听太子的话。
庆裕帝瞪了一眼太子,但是并没有多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庆裕帝拿着簪子走到了孙慧儿的面前,对孙慧儿道:“这簪子…..是你的?”
这是孙慧儿第一次和庆裕帝说话,觐见天颜对于任何一个平凡人来说,都不会心绪平静,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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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字迹
孙慧儿吓得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庆裕帝,支吾道:“奴婢…。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支簪子。”
这是孙慧儿第一次见到庆裕帝,却没想到居然是此情此景。皇帝的威严逼迫的孙慧儿呼吸都不畅通,只能匍匐在地上,说着一些自己都过不了脑子的话。
庆裕帝冷笑一声,“没见过?没见过这簪子怎么会无端出现在你的床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进宫又是什么目的!”
庆裕帝一而再的提起这簪子,旁边的那些大臣才意识到了庆裕帝的重点似乎并不在那可怖的厌胜之术上,而是在那只簪子上。几个大臣疑惑的将那簪子张望了一下,这一张望,几个老臣瞬间明白了庆裕帝为何连厌胜之术都来不及处理,而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一支簪子上。
因为那簪子是由开国皇后锻造,五王之乱时失踪,如今又突然重现天日的九凤翠玉簪。
几个老臣都知道,宫中曾有传言说是那簪子曾被五王逆党在那场惊天变乱中从宫中盗走,难不成这跪在地上的弱小女子竟然是五王余孽!
老臣们对视一眼,俱是满脸的惊惧。
孙慧儿被庆裕帝这一连串的逼问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吓得脸色发青,只能浑身发着抖。孙慧儿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甚至都不知道庆裕帝再说什么,只是大概猜出自己好像摊上了一些大事,但是要如何解决,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子看不下去了,立刻跪在了孙慧儿的身边对庆裕帝道:“父皇,慧儿性子一向柔弱善良,断然不可能做下这样的事情!这厌胜之术一定是有人陷害慧儿。”说完,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庆裕帝手里的簪子,太子年龄不算大,那场五王之乱对于他来说极为遥远,即使那九凤翠玉簪已在眼前,太子都依然没有发现那簪子的重要之处。“至于那簪子……那簪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父皇,那绝对不是慧儿能藏有的东西!还请父皇明察!”太子说的更为大声。
许锦言轻叹了一口气,太子不该求情的,他现在越求情,庆裕帝却只会越愤怒。
九凤翠玉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逆党身份的证明,如今这簪子伴随着厌胜之术显身东宫。太子却还一味的向庆裕帝求情,庆裕帝焉能不怒。
“逆子!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是什么!你包庇的那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你居然还敢替她求情!逆子!逆子!”庆裕帝向太子怒骂道。
太子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庆裕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庆裕帝一看太子那副样子,更是怒火攻心,随后,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冲斥了庆裕帝的整个脑袋,他伸手扶住头,痛苦的皱起了眉。
一旁的王公公见势不对,从袖中掏出药棒,立刻上前给庆裕帝揉起了太阳穴。王公公神色有些急,自从那诸葛神医给陛下开了药之后,陛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犯过头疾了,这一回突然犯疾,想来真是被气着了。庆裕帝之前其实并不是太相信妖孽作祟的事情,但如今证据摆在面前,也不由他不信。而且庆裕帝心里同时还起了另一层怀疑,太子到底知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若是太子知道,那这厌胜之术是这女子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是这女子想要他的命,还是太子想要他的命。
这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会在自己儿子企图算计自己性命的时候还保持冷静,即使是帝王家,情感比一般人淡漠,庆裕帝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药棒揉了一会儿,庆裕帝好似慢慢的缓了过来,他直起了身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太子道:“这簪子是九凤翠玉簪!太子,你不会不知道九凤翠玉簪是什么东西吧。”
太子登时便是大惊,直接侧目看向孙慧儿,他当然知道九凤翠玉簪是什么东西,可眼中的孙慧儿柔弱又美丽,难道居然和逆党有什么关系不成。
太子迟疑了一下,终于是没有再为孙慧儿辩白。太子虽然资质中庸,但是他也清晰的知道此事一旦落实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太子和逆当后代不清不楚,企图谋害当朝皇帝。
便是死一万次都是不够的。庆裕帝看向跪着的,一直在瑟瑟发抖的孙慧儿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进宫是又是什么目的!”
孙慧儿性子一贯软弱,哪里禁得起庆裕帝的逼问,眼看着孙慧儿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只能极为小声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啪!”敏贵妃直接扇了孙慧儿一耳光。
“妖孽!陛下当前居然也敢支支吾吾,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还不据实交待!”
敏贵妃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虽然这回康王没有将这计划告诉她,但是敏贵妃自己想也知道,太子和逆党扯上关系,还意欲诅咒陛下。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既然是这样的罪名,那废黜太子之位应该是应当应份的吧。
郑皇后这次是真的想帮孙慧儿,但是她比太子清楚,现在越在陛下面前求情就越会引起庆裕帝的怒火,她只能暂时压抑着自己说话的冲动,在心里极快的想着如何帮太子渡过这一难关。
但无论郑皇后怎么想都是无济于事,她一点儿的主意都想不出来。
无人察觉处,康王轻轻笑了笑,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此事一过,太子就该彻底倒了吧。但康王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就僵住了。
因为此时突然有人开了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妄想挽救住已经不可挽回的局面。
“陛下,可否听宁安一言。”许锦言自角落走出,娉婷的步伐,弯腰行礼。
康王的笑容僵住了,满脸都是不悦。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庆裕帝本正头疼,甫一看见许锦言,头疼的感觉居然又轻了一些。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绝代臣子张正,庆裕帝决定要对他的遗孀好一些,于是略微柔和了脸色,庆裕帝对许锦言道:“你说说看?”
许锦言笑了笑道:“陛下,您手上的簪子可是九凤翠玉簪?”
庆裕帝愣了愣,是不是你不会自己用眼睛看么……
虽然时这般奇怪的问题,但庆裕帝还是本着张正的面子对许锦言脾气极好的道:“是九凤翠玉簪,五王之乱时遗失的那一支。”
这就对了,琉璃眼眸带着笑意道:“可是陛下,您手里的那支簪子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