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现在觉得你们比较可怕。
“小六子,过来,招呼几位客官上楼。”老板唤来杂役,自己躲到了一边去,这些人看着正常,但是说上几句话就能感觉到在这些人身上萦绕的不对劲。
小二带着许锦言几个上了楼,许锦言入住自己了房间之后,半夏便小心的阖上了门,然后对许锦言道:“小姐,你身子可还有不适?今儿晚枫姑娘忽然就扑了过去,奴婢都没瞧见,幸亏她只是让您闻了闻羊肉,若是扑到了您身上,那后果可就不敢想了。”
许锦言摇了摇头道:“无妨,小事而已,晚枫是个有分寸的,你瞧她今天吓得那个样子,看我吐了,那么些羊肉串直接都扔了。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把羊肉串往我面前放了。”
半夏却不赞同道:“小姐,不止是羊肉串,若是晚枫姑娘再这么没轻没重…。”
“好了,她不会的。快收拾收拾,早些歇着吧。既然到了青州,以后可就有大事情做了。”许锦言一边伸手拆下耳环,一边对半夏道。
半夏想再劝两句,但此时自门口却传来了“碰碰”的敲门声,半夏小跑两步过去开了门,一看,却是沈思思。
“沈姑娘?”半夏疑惑道。这么晚了,沈姑娘怎么会过来?
许锦言拆耳环的手一顿,笑道,“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沈思思走了进来,坐在了许锦言的身侧,眼睛将许锦言上下打量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瞧我的眼神可有点放肆,看的地方也不太对吧。”许锦言摇头笑道。
沈思思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道了句,“锦言…。你真是从小吃不惯羊肉才吐了?”
这个借口,赵晚枫信了,沈思思可没信。没其他原因,上回迎亲大宴,沈思思就坐在许锦言旁边,那许锦言夹羊肉的筷子抡的可欢了,哪里是从小吃不得羊肉的样子。
许锦言道:“当然不是了,羊肉可是好东西,若是我自小吃不了,那我岂不是错失了不少的人间乐趣。”
沈思思手攥了紧,“那你……”
沈思思犹豫着不敢说出来,她怀了四个月的孩子,虽然当时对此一无所知,但非是没有任何预兆,比如当时她就瞧不得荤腥,只是她都没当回事,她常年习武,身子向来比常人要结实一些,这些异样都被她一一放了过去,最后铸成了大错。如今看见许锦言这副样子,她忽然就想起自己怀着身孕的时候,似乎…。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许锦言叹了口气,她对沈思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她通晓黄老之术,早早便知道怀了身孕的这件事。
已经有两个月了,萧衡昭走之前她便看了出来,但她明白萧衡昭此去是要做一番危险而宏大的事情,她不能让他分心,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怀了身子的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英伯,但萧衡昭离开之前她还未显怀,即使英伯医术高超,在她有心遮掩之下,也是骗了过去。后来萧衡昭一走,英伯才慢慢看了出来,英伯发现之后立刻就要去信告诉萧衡昭,却被许锦言拦了下来。
再三恳求之下,英伯才勉强答应了许锦言不告诉萧衡昭,但前提是无论许锦言去哪里,都必须将他带上。
英伯答应了,但是许锦言知道萧衡昭留了不少的暗卫给她,这些暗卫里面……必有萧衡昭的奸细!
所以一直在小心的将这件事隐瞒,不想让那些暗卫传消息给他,乱了他的心神。
那日在书房门口偷听到了他和玉萧的谈话,她自那时起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将此事告知于他。既然必须将他送走,又何必告诉他这些会让他牵挂的事情,不利他一展自己的锦绣宏图。
反正她也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他和她的孩子。
沈思思见许锦言默认,登时便站了起来,“你疯了么?这样的情况,你怎么能来突厥!”
许锦言向沈思思示意了一下周围,意思是隔墙有耳,沈思思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一脸的愤怒道:“许锦言…。你可真是个厉害的!”
沈思思压抑了一下怒火,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道:“你是…。想瞒着其他人么?”
许锦言点了头。
“胡闹!你瞒能瞒多久?统共才几个月,稍微大一点,你能瞒住谁?”
“能瞒多久是多久,若是瞒不住了,便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
沈思思怒极,但还是得压着声音,“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行了,你快坐下吧。瞧你气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夫君呢。”许锦言安抚的对沈思思道。
沈思思见许锦言嬉皮笑脸更是怒火上涌,她这个人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明明是她教会了她生命宝贵,不该随意浪费,让她鼓起勇气逃离了那段没有自我的时光。
既然如此,那她自己怎么浪费起来这么的肆意?
这回来突厥一看便是要搞出大动静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失子之痛她已经饱尝,绝不想让许锦言也尝到个中滋味。
她夫君已经……孩子便是唯一的念想。
不能再出别的事了。
“锦言……”沈思思想出言劝告。
许锦言止住了她的话,对沈思思道:“思思,来突厥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这件事但凡我有一个借口不去做,我都不会轻易来到突厥。”
许锦言靠近沈思思的耳边,极轻声的道了句:“因为这件事如果我不去做,我便没有资格再成为一个人的母亲。”
“我会保住他的。一定会。”
沈思思怔住了,看着一脸认真的许锦言,她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只好好好吃饭,好好养伤,然后赶快强壮起来保护你!”
许锦言轻笑,“你看你说的,越说越像我夫君。”
“你少来这套!”沈思思瞪了许锦言一眼,刚要再讽刺许锦言两句,自远处忽然起了一阵极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似是男人和女人哀鸣的交织,哭泣凄厉,声声似阴翳的钩子,勾拉着人的耳朵。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的阴森和诡异,似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只听一下,便浑身鸡皮疙瘩突起,极为不适。
“锦言,锦言,你听见没!真的有怪声!”赵晚枫一脸激动的窜进了许锦言的房间,看见了沈思思之后愣了一下,“你们这是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你见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是比一般人激动。”许锦言瞥赵晚枫一眼,但笑意却依然未减。
赵晚枫却摇头道:“不是,我觉得这件事可没有那么简单。这青州城毗邻的是突厥的达达城,达达城是库泉的域下。而这传出声音的白云山更是一半属于突厥,一半属于北明。最重要的一点是,刚才那个老板可说了,这个声音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才有,刚巧就和北明突厥互市的日子重合了,你不觉得其中有问题么?”
“你还不算反应慢。”许锦言弯了唇角,向赵晚枫笑的很动人。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的笑容,心里一跳,她想了想道:“你知道…。其中的事端?”
许锦言将桌上的茶壶拿起,轻轻倒了三杯茶。
自然是知道了,前世的时候她在青州待过一段日子,彼时这所谓妖道的事情也惹了不少的风雨,许锦言有意关切了一二,却没想到从中牵扯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只是前世这个阴谋于她没有太大关系,她并没有为此付出太大心力。今生却绝然不同,一旦将这个阴谋摧毁,她和库泉的那场战争,就等于赢了一半。
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路
世上所有的传言都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空穴来风,一类是有迹可循。
这青州城的妖道传言算是后者,传言纷扰离奇,而这件事的本身也的确有着太多迷雾。妖道确有其人,乱飞的头也不算是捏造,以及这些自白云山传来的凄厉哭泣也都是真的,但这一切怪事的背后只是为了隐藏一件丧尽天良的肮脏大事。
在这个地界的肮脏事儿当然和库泉脱不了关系。前世的时候许锦言就查探到了一丝青州城这些奇诡事情的背后真相,只是前世她意识到这些怪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秘密的时候急着回京城同赵斐汇合,所以就没有继续深究,任库泉胡作非为,成了突厥的王,最后反噬到了许锦言自己的身上。
黑暗之中自白云山传来的诡异哭泣伴随着一些不可捉摸的轰鸣之声在夜色之中炸开,客栈之中寂静无比,无人走动,但是若是听着这样的声音都可以安眠,那必得是耳聋目浊之人,听不见声音,方可无牵无挂。
许锦言将东边的窗户推开了一些,东头的这扇窗户正对着白云山,白云山高耸入云,极大的山体赫然戳着双目。夜幕之中山峦的怪石突兀,伸出来的大树像是怪兽的爪牙,在暗黑的天色之下等着吞噬不小心误入的行人。
“这白云山…。我们得闯上一次。”许锦言看着那座在远处遥遥静守的白云山,轻声而道。赵晚枫跟着许锦言一起看向白云山,但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个什么花样,她索性就不看了,直接问道:“这白云山到底有什么东西?和库泉……。又有什么关系?”
许锦言目视远方的白云山,神情在一瞬间变化莫测,有懊悔,有惋惜,更有深深的悲悯。
“那是个人间地狱,无数人在那里献出生命,只为了一个人最贪婪的野心。”库泉一直都很有野心,企图将如今的突厥王推翻,自己封王,统领突厥。明面上他对突厥王俯首称臣,是再没有的贤良王爷,但背地里的库泉为了让自己的势力壮大,一直在干着一些禽兽不如的勾当。
库泉这个人很迷信,尤其相信中原这边的游方术士,听说是因为曾经有一名叫张天道的游方术士救过他的命,又指引库泉发现了铁矿,使库泉一跃成为突厥第一富,所以库泉对此人深信不疑,对此人给他的建议也都完全照办。
除了库泉偷偷摸摸的建了练兵之所,囤积兵器,还深信张天道的话,以活人献祭兵器。
那叫张天道的游方术士是个实打实的妖道,毫无怜悯之心,他告诉库泉,以活人献祭兵器,便可使兵器具有魂灵之力,战无不胜,且这活人献祭的数量也有讲究,需得五百男,五百女,还有十对不满周岁的金童玉女。库泉相信张天道的话,真就抓了这么多人祭奠兵器。
在白云山北面,库泉统辖的地区有一个极深极大的天然洞穴,库泉便按照张天道的话将这个洞穴建成了一个巨大的献祭练剑池。周围派了重兵把守,绝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所谓生祭的方式也极为残忍,每月初一和十五便分批将五男五女直接投入沸腾的练剑池之中,那练剑池里全都是沸腾的火,连钢铁都能在瞬间消化,又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类。直到五百对男女全部投尽,在最后一次的时候将十对不满周岁的童男童女投入,至此,生祭才算完成。
但这些被献祭兵器的一千多人并非好找,库泉虽然在全天下搜罗这些要被献祭的人,但是将这千人带回突厥并非易事。
而且若是一时间丢失近千人,无论是那个国家的人,都会在全天下引起极大的重视,但张天道的方法是每月按批献祭,这就给了库泉极大的缓冲时间,每月只找十人的工程量就要小很多了。
库泉先在张天道的指引下在白云山的北面找到了一处极大极深的天然洞穴,沿着洞穴修建了一个练剑池,作为活人献祭的场所。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有专人将那些被安排好献祭的人带进山洞献祭,因库泉不愿意用突厥人献祭,所以寻找到的牺牲品基本都是北明或者大乾人,但因为北明和突厥平日里绝无往来,双方的城池都大门紧闭,库泉便只能趁着初一十五的这两日互市的日子,将这些人运进突厥。而每逢初一和十五从白云山断断续续飘进青州城的凄厉哭声就是那些人被投身滚烫剑池,最后发出的绝望嘶吼。
那些濒死的嘶吼之声是如此的巨大,即便隔了重重的山峦也依然掩盖不住,偶然的一些声音还是传入了青州城百姓的耳朵。和从前的那些妖道传说联系起来,终于演变成了青州百姓每个初一十五晚上绝不出门的习惯。
冷血的兵器却要人的热血练就,库泉的野心却要这么多人赔上性命才可以完成。沈思思和赵晚枫听到这里,两个人全都不寒而栗,赵晚枫紧了紧衣领,耳边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哭声变得刺耳了起来,一想起这些哭声和惨叫是人被投身滚烫的练剑池,皮肉被一点点湮灭之时发出的声音,赵晚枫更是抖了一下。
“这库泉可真够不是人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弄死这个龟孙儿!”赵晚枫急道。
许锦言将窗户阖上,不让那些哭声再传进来。
“库泉当然该死,但是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为了一击既中,我们得等待一个时机。这个时机一旦到了,库泉和他的那个肮脏剑池就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一旦她做了,就必须成功。
赵晚枫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哭声也太慎得慌……”
赵晚枫的目光总是往窗户边瞟,本来她不知道这个事儿,听着那哭声也没那么害怕,而且这哭声毕竟是从白云山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而且很小,不注意听很容易就会忽略掉,也是青州城这些年妖道害人的事情弄得这些百姓风声鹤唳,要不然这些哭声真不一定能被注意到。
现在她知道这个事情了…。听着这个哭声的感觉可就非常的不一样了。
许锦言看了眼赵晚枫吓得够呛的样子,她勾唇笑道:“瞧你吓得,你现在就吓成这个熊样儿,等时机到了,你还怎么去弄死库泉那个龟孙儿。”
许锦言学着刚才赵晚枫念着龟孙儿的口气。
赵晚枫立刻横眉冷对,“我可没有在开玩笑!这么多人死于在库泉的手上,就为了他所谓的野心,库泉不是个龟孙儿是什么!”
沈思思面无表情的接话道:“乌龟王八蛋。”
“那不一个意思!”赵晚枫不满道。沈思思的思虑稍微周密一些,她笑了笑赵晚枫,继而向许锦言问道:“锦言,这怪声如果和你们口中的左贤王库泉有关,那青州城这三年来关于那妖道的传言是否也和库泉有关。”
赵晚枫立刻便道:“肯定是有关系了,库泉身边不是有个叫张天道的,那张天道不就是个真材实料的妖道!是不是这个人的头在青州城里乱飞?”
许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