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心脏犹在跳动，无道托着它，微眯着眼，看得入了神。
佩儿的身体“噗通”一声落在了藤蔓里。再看她，已没了半点活人的模样，一层人皮缓缓从木头躯干上褪了下来，果然是个真正的木头傀儡！
天道宗宗主，怎么会是个木头傀儡呢！莫要说元华君与琳琅君，便是那如今已得了无上修为的闭月君，都惊得屏住了呼吸，惊恐地望着那一堆烂木头。
“哎呀呀！”元华君总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他跌足道，“宗主竟然被人冒充了！多谢冥君呀，小老儿这便自扫门户去了！”
他冲着琳琅君摆了摆手：“让他们把阵撤了，冥君若是有兴趣进来坐坐，小老儿便给您端茶倒水去！”
“嗯，”无道点了点头，“便去看一看。”
元华君哪里料到他竟然接了一嘴，径自说完，揖了揖便要走，听清楚了无道说的话时，他都已经转走了半个身子。
“啥……啊？哎呀呀！真是荣幸之至！”
元华君转身引路，没走两步，嘴巴再一次张得能塞进两个鸭蛋：“闭月君？！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修为怎么没了！”
闭月君如今已超过元婴足足两个半大境界，元华君自然看不穿他的修为。
“哼，”闭月君娇软地倚着藤蔓，嗔道，“难为您老还记得我！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
琳琅君已先一步离开，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向宗内传信，仅仅几句话的功夫，护宗大阵的光芒便暗淡了下去，八根土黄色的光柱消散在空气中。
不等元华君引路，无道已扔掉了还在跳动的木头心脏，负起了手，走向长老院。
护宗大阵撤去，许多还未跑远的弟子纷纷赶了回来，以澄海君为首的天选者候补们冲在了最前头，惊慌失措的人群在看见走在元华君身前的无道时，个个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退让到路旁。
即便他们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战栗却是从心底泛了上来。
第535章 集四圣
兰不远一掠千里。
停下身时，元婴中期的身躯也不禁微微地喘了几喘。她像凡人一样，使出全力来奔跑，以制止自己去想不该想的事情。
直到跑得迷迷糊糊，她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哎，忘记问他怎样取本源之力了？！”
兰不远叹了口气，从芥子中取出令诸天的手记。
茫然地从头翻到尾，兰不远根本不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只知道手记里没有一处提到五色石或者五行源力。想来也是，金妃那些人修的是香火之力，哪里会懂什么五行呢。
“啪。”一滴水珠落下，末尾字迹渐渐化开。
兰不远抹了下眼睛。
“嘿，美梦破灭了？”御凌霄兴灾乐祸，“怎么，你还真指望着令诸天能左右冥君的意志，从此对你死心塌地？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在冥君眼中就是一只蝼蚁你知道么！”
“那也比你好，我好赖是蝼蚁，你呢？不是东西。”兰不远心中异样地烦躁，不待御凌霄回嘴，直接把他扔到了芥子里面。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冥君无道。
幸好眼下有一件紧迫万倍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叫她根本无暇分心处理自己的那些小情绪。
与家国大业、天下苍生相比，一个人的小情感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就如令诸天所说，这一世，她还没来得及爱上他呢！
但他毕竟真实地存在过，而且将继续存在下去。无论在兰不远这里，还是在冥君那里。
兰不远暗暗气恼了一阵，不得不重新把御凌霄掏了出来。
“问一问阿牧，能否感应到朱雀天柱在什么地方？”
“你要找天柱？！”御凌霄再度气得破了嗓，“兰不远你怕不是傻？天柱分列四方，等你一个一个找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吧！再说了，你知道天柱是什么样的存在？以你这区区元婴的修为，怕是把自己搭进去更容易些！”
“那你说怎么办？”兰不远问。
“怎么办，冥君不是已经教你了么。”御凌霄凉凉地说道，“土与水已经有了。他是得了斗土不假，那水呢？你说说，玄武之力在哪里？”
兰不远倒抽了一口凉气：“……老龟！你的意思是，他让我把阿牧、大师兄和虎大哥交给他……”
御凌霄冷笑不语。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冷笑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压抑地喘着粗气一般。
“那不行。”兰不远暗暗沉吟。
御凌霄冷声道：“谁也不知道地底下是什么样子。若是引发了地动火山，那死人可不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了。你晓以厉害，这些人哪个能拒绝。”
兰不远心中暗想，‘若是我想的那样，情况恐怕只会更坏。’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远远地望见蓝色星体的洋面之下缓缓浮出一只庞然巨兽那一幕，是怎样叫人惊心动魄。它只露出少许脊背，便将那广袤的大海分割开来！海洋，只是它身披的一层薄纱！
若是海洋之下当真有这么一头巨兽的话，那些湮灰早晚会穿透它的身体！到那时，谁敢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天翻地覆，也不过如此了罢！
旁人或许震惊于冥君亲至，或许只顾着欣赏他的绝世容颜，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些黑金莲正被湮灰疯狂地吞噬！只不过无道手段漂亮，一朵黑莲幻灭，他便及时地补上了下一朵，看着便像是那湮灰拿黑金莲无可奈何一般。
“还是死要面子。”兰不远暗暗地想，“不知道他有没有顾上先前落入地下的湮灰，我竟然忘了提一句……但这也不能全怪我，毕竟和那个家伙在一起，总觉得空气都被冰冻了起来，脑子和嘴巴都不甚灵光。要是令诸天就……”
她及时地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把大师兄他们交出去显然不可能，为今之计，不仅要取了青龙、白虎、朱雀之力，便连老龟的玄武之力，也要替它取一份，奉给无道。老龟虽然极不仗义，好赖也算是有过过命的交情，绝不可以置之不理。
兰不远心下一定，向着老龟吸取玄武元力那一处山岭赶去。
“阿牧怎么样了？”兰不远刚要问，眼前突然一花，巨大的绝色女子短发翻飞，虽然看着有些虚弱，却是神采奕奕，脸颊上氤氲着淡淡的红色，一袭红衣，立在面前的虚空之中。
“兰，我已恢复了十之七八。方才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你且先赶去玄武之柱，我回去把沈映泉二人带来。”武红牧清清朗朗地说道。
武红牧的确是个极其聪明又通透的人。她并不愿意让兰不远来背负这样的沉重的选择——在四个亲近的朋友与天下苍生的安危之间做出选择。她知道兰不远绝对不可能舍弃身边的人，而最终若是她的选择导致了难以承受的后果，她又会独自背负这些罪。
无论是出于骄傲自尊还是情义，武红牧都绝不会让兰不远来承担这样的责任。
但当武红牧看清了兰不远脸上的表情时，精致的红唇登时微微一垮——看兰不远这副呆滞的模样，恐怕她根本就还没有开始考虑关于“选择”的问题吧？！
“好！”兰不远愉快地翘起了嘴角，“阿牧你恢复了真是太好了！我这便先赶过去，琢磨一下怎样把那四圣之力提取出来带给无道，你们也琢磨琢磨，我怕你们来到时，我还未想出办法呢！……对了，顺便把黄舒也带来。”
武红牧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低低地说道：“那……我走了，你替我谢过御凌霄。”
兰不远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谢他做什么，那是他的本分！”
等到武红牧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兰不远忽然后知后觉：“……阿牧方才是不是有点害羞？”
武红牧风驰电掣，仿佛跑得快了，便能制止自己的思绪往一些不该去的地方飘——
她与白无常狠狠打了一架，若不是白无常手下留情剩了一口气给她，如今她便已经睡在那千沉木匣子里，等待元火慢慢觉醒了。后来，她便被金妃捡走，用缚灵索缚住，再后来，又回到了兰不远手里，被放入还牙中滋养。
重点是，被打回原型的她，身上是没有衣裳的。
第536章 是本分
“御凌霄，阿牧让我替她说，谢谢你。”
半晌，御凌霄的声音才淡淡地响起：“……我能听见。”
难得得很，他的语气里居然没有一丝冷嘲热讽。
兰不远犹豫了一会：“阿牧很好。你若是对她有意……最好先确定此生非她不可，否则不要去招惹她——你要是让她难过，不用等我出手，她自会把你烧成渣。”
御凌霄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没影儿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兰不远忿然道：“能不操心吗，你也知道沈映泉是怎么对我的，心中明明喜欢赵惟儿，却想要用我来代替赵惟儿的位置。你和赵惟儿还做过夫妻呢，我怎么知道你怎样想的？阿牧比我单纯得多，指不定傻傻地被你骗去了，我能不担心吗？”
兰不远看不到御凌霄的神情。见他迟迟不答话，心中暗暗地想，‘等见到阿牧，一定要好好同她谈一谈，御凌霄心虚到不敢答话，一定没安好心！’
血殿中的御凌霄单手扶着额，英俊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的苦笑。
方才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重演，叫他心烦意乱。
明明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啊？！那个始乱终弃的女人……采|补了他，然后一句话也不留，就这么跑了……哦不，她留了，让兰不远转告她的谢意？！
一想到兰不远这个打不死的蟑螂精说的那句“这是他的本分”，御凌霄就觉得自己在武红牧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气恼地打碎了两根血柱。
脑中却不断回荡着持续了近一天一夜的画面——两个纯正的灵体疯狂地纠缠，那样水乳交融的感觉，比起肉身交|合更刺激深刻千万倍！那样的感觉叫他心旌摇荡，稍微一回忆，心神便会被整个攫进去，叫他呼吸错乱，欲罢不能。
可他妈谁能知道，那个女人只是为了恢复实力，好去帮兰不远做事？！
御凌霄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被那些记忆纠缠得绵软无力。
‘也许……也许她对我总是有些不一样罢……换了别人，她也未必愿意采|补他……’御凌霄自我安慰地想着。
武红牧赶到卞京时，脸色更加红润了几分。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直到把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清除干净了，才踏入离宗地界。
她也没想到，御凌霄这只灵体对她的吸引力竟然强到如厮地步！那浓郁的灵气，叫她差一点没忍住把他给吃了。那股冲动始终难以压制下去，她只能扑向他，凭着本能行事……没想到，换一种方式来“吃”，御凌霄竟然极为配合。直到云收雨歇，武红牧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罢了，这种事……御凌霄当初做人的时候，即便没有做过一千次，恐怕也不止八百了。
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她甩了甩短发，走向沈映泉。
……
兰不远犹在絮叨：“御凌霄你后宫三千，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子专一呢？若是我，看上一眼便知道你什么德性，根本不会对你起心动念。可阿牧不一样啊，她把自己困了几百年，一心只想降伏体内的朱雀之力，她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啊！光着身子被你看见了，她一定是羞死了，这一羞吧，便会开始考虑看都被你看了，也不能再找别人了，那你再随便骗她一骗，哪还能不上当呢？”
这是第一次御凌霄恨不能自己挪到芥子里面去。
“……你知道什么！”御凌霄咬碎了银牙。
“算了算了，”兰不远大度地挥了挥手，“以后只要阿牧在，我便把你放到芥子里面。”
御凌霄突然觉得自己很像那些冷宫里的女人——即便把皇上盼来了，也会有个碍事的太监跳出来把自己拖走，不让自己见着皇上。
说话时，兰不远已赶到了玄武天柱所在的那座雪山上。
那道通向天柱的裂隙已被雪覆盖了，玄武力渗出来，将雪染得淡淡地发黑。
这一道黑雪凝成的线，仿佛把山峰劈成了两半。
“我把它吸出来，贮存在还牙里面可以吗？”兰不远沉吟。
“自然可以。”御凌霄笑道，“任何灵气到了我这里，都会变成我的灵气，为我所用。”
兰不远无语望天：“那便是不行了。”
她围着那道黑色的雪线打了半天转转，始终想不出办法来。
吸入经脉之海，这玄武源力便和她体内的雷火灵气争斗起来，她只能选择转化它们或者把它们逼到体外，而无法将完好的玄武源力保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