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言仙——挽凝
时间:2019-02-03 09:42:00

    兰不远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绪,她干脆什么也不想,托了腮发呆。
    “如果一只蜉蝣不小心游到了冰水里,死了。你认为它的族群接下来会如何做?”无道抬起眼皮。
    兰不远压根不想动脑子:“我若是知道,还需要你坐在这里特意告诉我吗?”
    无道稍微一愣,目光深邃了许多:“你怨我?”
    “是啊!”兰不远直言,“你要说便说,不说便不说。明明在说黑死咒的事情,偏又要扯什么蜉蝣,说蜉蝣便说蜉蝣吧,还要我来猜。对不住,我实在是没那个闲心——恕不奉陪。”
    她站起来就走。
    “不会再有第二只蜉蝣掉下去。在第一只蜉蝣死去的时候,后面的所有蜉蝣,都在会第一时间改变行动的路径。”无道对她的背影说。
    兰不远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息……两息。
    兰不远倒退着回来了。
    她站在门边,神色有些诡异:“……你是说,第一只蜉蝣死去的消息尚未传回去,后面的蜉蝣就已经改变路线了?”
    “不错。”无道轻轻挑眉,“其实蝼蚁和蜂群也有这样的本领,只不过不像蜉蝣这般清晰明了。”
    “它们能够千里传音?”兰不远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关好门,走回无道对面坐下。
    无道脸皮轻轻一抽:“非也。这叫做意识共同体,你可以这样理解——有一个人,他天生拥有特殊的本领,可以将身体分裂开来,但他的意识依旧可以操纵每一部分躯体。区别在于,蜉蝣、蜂、蚁,它们的每一部分看起来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兰不远目瞪口呆。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就好比……我的手指碰到了火,我自然就不会再把脚伸过去?每一只蜉蝣……它们其实只是一只大蜉蝣的一小部分而已?”
    无道微笑:“可以这样理解。”
    “那么……那个……‘意识’,它在哪?”兰不远感到毛骨悚然。试想,蜉蝣、蜂、蚁,这样的生命无处不在,若是那个所谓的“意识”就飘浮在每一个个体头上的话……那身边岂不是……充满了这些……“东西”?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咒母。就像蚁后、蜂后一样,咒母也承载着整个族群的意识。”无道脸上露出微笑,他把十指交叉起来,置在身前。
    兰不远脑海里“轰”一声巨响,惊得几乎无法坐稳。
    她并不是个笨蛋,无道都说得这样明了,怎么可能还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中了黑死咒的人,就和一只只蜉蝣一样,成为一个巨大的意识体的一部分?而这个意识体,便是咒母?!”
    “不错。”
    
 
第625章 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饶是兰不远这样神经粗壮的人,也是从头麻到了脚,愣怔地呆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见她这般震惊,无道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那件更让人麻炸的事情告诉她了。
    他决定由浅入深。
    “我说蜉蝣,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这种生命形式。这些中了黑死咒的人,我们把他们称为咒子。若是没有遇到特殊的、意外的事情,咒母是不会咒子的行动进行干涉的。就好比你走路的时候,不会特意去想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种事情通常交给本能来支配,而咒子的本能,就是他们自身的性格和习惯。”
    兰不远老实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但一旦有猎物入网,便会引起咒母的关注,它会凝聚小部分意识,调动近处的、方便的资源,来对猎物进行围剿。当咒母将意识完全映射在某一个咒子身上时,这个咒子就可以算是咒母本身,得到咒母的全部智慧。而当咒母不再关注它,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的时候,这个咒子便会依着生前习惯的行为模式来行动。”
    兰不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觉得十分不对劲,却一直找不到原因。我就说呢,这些人个个性情不同,却都那么无私,不惜把嘴边的猎物让给别人,甘为他人做嫁衣,其实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方案,咒母在后边都安排好了呢!”
    无道笑而不语。
    此刻的他看起来温和无害,漂亮的笑容足以驱散任何阴霾。
    兰不远不知不觉卸下了心防,也冲着他笑了笑。
    “还怕吗?”无道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关切。
    “嗯……”兰不远想了想,“说透了,倒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当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无道弯起了眼睛,唇角轻轻往上一勾:“记得十三吗?我已斩了他的魂魄,照理说,他该灰飞烟灭才是。然而他还是变成了黑死鬼,而且攻击了你。我替你挡下了那一击。”
    兰不远有些赧然:“还未谢过你。我……”
    无道竖起手,制止她往下说。
    “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之所以能够短暂地凝成黑死鬼,是因为咒母以全意识降临了。全意识下的十三,就是咒母本身——它让我感觉到了熟悉。”
    “什么?”兰不远一时又转不过弯来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我捕捉到了它的气息。我熟悉,是个我认识的人。”无道似笑非笑地望着兰不远,“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并不算多,这只咒母……说不定你也认识。”
    兰不远再度感觉到眩晕。
    “你已经知道它是谁了吗?”
    无道摇了摇头:“毕竟只是操纵一只黑死鬼发出一击,气息太淡,无法感知到更多信息。”
    兰不远注意到无道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渔叉二字。被一支渔叉叉伤这样的事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应该算是奇耻大辱吧。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到他的右胸,想象着那里承受了怎样的痛楚。
    “……你居然在走神?”无道气乐了。
    “咳咳,我只是在想,咒母到底是谁……”兰不远老脸发烫。
    无道也不拆穿,淡声道:“想到了吗?”
    “我认识的人没你多。毕竟你比我早来三年,又混得风生水起。你认识它,我可未必认识,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以免干扰了你的判断。”
    无道点点头:“那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看法……”兰不远轻轻呼了一口气,“在我不知道咒母之前,想起杏花村里的那些人,我的感觉便是忌惮。每一个人,都阴险狡诈、老谋深算。如今知道了,原来狡猾的不是他们,而是那只咒母。”
    “嗯,”无道点头,“那便去找这个阴险狡诈老谋深算的人。”
    兰不远吃惊地望着他:“这只是我一点粗糙的看法……”
    “我信你。”无道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兰不远的心脏轻微地收缩了一下。就好像正在坠入深渊的人突然被一根藤蔓挡了一挡。
    “你……”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到底为什么?”
    他定定望了她一会,终于懒懒地开口:“我要更换中衣了,你不出去?”
    “……哦。”
    望着兰不远有几分落寞的背影,无道唇角微抿,最终没有叫住她。
    兰不远打算到三层楼阁上吹吹风,让发热的脑子更清醒一些。
    刚踏出二层的小楼梯,便看见一个暗卫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见到她,顿时双眼一亮。
    兰不远警惕地让到一旁。
    暗卫堵住她,半躬着腰,急急说道:“劳烦劝一劝你的同伴,让他不要再捣乱了!这点小事实在不好打扰星宿师大人啊!”
    兰不远倒是听十九说过,星宿师最不喜旁人过问他的事情,他若是带了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东西回黑水迷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自讨没趣凑上去多一句嘴——毕竟城主早就明说了,在这黑水迷城,星宿师的意思就是他本人的意思。
    方才上飞舟时,兰不远就深有体会。任何一个暗卫都把她和老夫妇当作透明人,眼角也不多看他们一看。
    那么……暗卫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谁在捣乱?!凤倾绝的老父亲还是老母亲?!
    ……噫?若是那两个老神仙在捣乱,暗卫们难道还认不出他们是谁?
    兰不远一头雾水,茫然地问:“谁?捣什么乱?”
    暗卫嘴角直抽:“你们一起的人,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大人的事情我又不好多管的咯,他在缠着掌舵的师兄想要驾驶飞舟……你说这个事情能开玩笑吗?我们不好得罪,又拉不动他……这不,只能来找大人。咳,我也知道不该劳烦大人……只是这个事情实在是……你们这人,也太调皮了!”
    调……调皮?!
    “等……等等!”兰不远吊起眼睛,“我们一共几个人?”
    暗卫掰掰手指:“五个啊!”
    “五……五个?!”兰不远震惊了。
    无道、她本尊、老夫妇两个,这明明是四个人啊?!
    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第626章 小王子
 
  兰不远头大如斗。
    “你,马上传令下去,任何人今日都不许用手摸另一个人的手!若是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立刻拒绝并将其拿下!”兰不远略一思忖,补充了一句,“这是星宿师大人的命令!”
    暗卫一脸懵懂,却是毫不迟疑双腿一并:“是!”
    他转身就走。
    兰不远对无道的影响力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旁人对他唯命是从并不奇怪,但对他身边一个无名之辈传达的命令也毫不怀疑,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尤其是这个命令听起来一点也不靠谱。
    这足以证明旁人绝对信任无道的判断力和御下能力。
    ‘八百年前,北风的人也是这样信任令诸天吗?’
    兰不远突然想起忘了问无道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令诸天从金妃那里得到情报这件事情,究竟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
    ‘算了,不急于一时。先把跟在我们后面混上来的家伙解决掉!’
    兰不远快步跑向飞舟尾部。
    她记得操纵飞舟的法阵就在舟尾,三屋小楼阁的后面。
    飞舟各处都有暗卫在巡视,兰不远倒是不太担心战力不足。她只要拿鸡毛当令箭,说是无道的命令,就可以驱策这些人替她做事。
    如今有灵气加持,兰不远轻轻迈步就可以掠出一丈远,她很快就来到了三层楼阁上。
    泛着蓝色光芒的法阵旁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兰不远没有贸然行事,她藏在一根木柱后,小心翼翼地往下望。只见五六个暗卫抱胸的抱胸,抓腿的抓腿,正把一个蓝头发的小子拖离操纵飞舟的法阵。
    这小子一身腱子肉,身上斜斜地搭了一块雪白的兽类毛皮,遮住了半个胸和裆部,他手舞足蹈地挣扎,身上那块兽皮摇摇欲坠…他拼命扑腾着想要冲向那个操纵飞舟的法阵,嘴里呜嗷直叫,一副好奇得要死的样子。
    模样倒是生得清清秀秀,左右脸颊上各有一小撮毛,横向生长,像个猫。
    看着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们当心点!不要碰到他的手!”兰不远迎着狂风大吼一声。
    那蓝头发小子闻声一震,抬起头来。
    见到兰不远,他两眼迸发出精光,情急之下嘴里发出“吼嗷——”一声怪叫,手脚一顿乱蹬,甩开了身边的五六个暗卫,双脚重重一踢,竟然生生把坚实无比的舱板踢出两个大窟窿!他一跃而起,直直扑向三层楼阁里的兰不远。
    众暗卫一时手足无措,修习木属性真气的急急捏起法诀来修补舱板,其余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制止他袭击兰不远——毕竟这俩货都是星宿师大人带回来的,说不定打一架也是大人的安排呢。
    驾驶飞舟的暗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抽了个空擦掉了流进眼睛里的冷汗热汗。
    兰不远差点被这小子扑了个满怀。
    幸好湮灰之毒已解,体内灵气一转,她矫捷地往后一缩一滚,避到了二层舱板上。
    蓝发小子紧紧追在她的身后,情急之下,他竟然往地上一扑,四手四脚地奔跑起来。
    兰不远一个激灵,急忙祭出了骨刺。
    瞧这德性,不就是个黑死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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