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姐,今日你又要考校我什么啊....”皮帐里,东皇璟满脸的悲痛欲绝,一双与锦绣一般无二的凤眸此刻满是控诉,那模样,不知道的还道锦绣把他如何了,就连坐在一旁捧着书本识字的亦心都看起了热闹,那小手伸出一指,直刮脸蛋“羞....”
一个字,就让东皇璟脸色阵红阵青,却是锦绣看了个现成的热闹,只是恍惚间,眺望远方的目光仍旧有着挥散不去的忧虑之色,如何能不忧,如何不挂心,谁让昔日那少年征战沙场完全不要命的模样始终在眼前缭绕.....
巨鹰展翅,忽高忽低,高时恍若小燕,低时,平地卷风,为人所见时,无不高呼.....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山呼海啸
且说锦绣与东皇璟带着亦心匆匆赶路,除却中午修整和半途歇息之外,却是半点儿不敢松懈,一路勤恳,可等到兰城之时却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彼时已经入了深秋,一路行来,就连那些几经遭难幸存到如今的翠绿都落成了满地枯黄叶败,说来也巧,到达兰城这日正好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彼时恰好黄昏,所以,锦绣还是决定下来修整,明日再送东皇璟回东领。
三只巨鹰腾空而起,却是留下了两个华衣少年和一个被人抱在怀中的小娃娃,一行三人步行入城,这副衣食丰足的模样却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可是当有人注意到锦绣狐裘兜帽下露出的一角金边之后,原本的引人注目就便成了百姓之间的交头接耳,直到有一老妇抱着一个小孩儿匍匐跪倒在街道中央,这块城门前喧哗的街道突然陷入了寂静无声之中
“给锦公子请安,老妇人唐突,只想给公子您道声谢,是您舍的米粮让我与孙女活到了今日....”她俯首扣头,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庞上十分的虔诚
“自古来,女人不受待见,若非您,我与我这小孙女只有饿死路边或是为人咀嚼的下场,老妇人无力偿还您的恩德,本以为今生无缘得见,却不想上天垂帘,老妇人想给您磕上三个头,祈愿公子您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一边说着,老妇人一边虔诚的叩首,她身边的小娃娃亦是一脸的认认真真,可就是这般,才最是触动人心。
有人起头,不等老妇人说完,整条街上的百姓便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口中皆是高呼“感谢锦公子仗义,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昔日皇帝出宫,万民跪地迎接,今有锦绣被人阻截在城门口,跪地感激救命之恩,这声锦公子不说还好,一开口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兰城里都开始有了动荡。
莫说百姓,就连将士们都是一脸感激崇敬,是以,元帅府中正站在落地穿衣镜前欣赏自己新衣衫的某人就听见这么比几日前无殇来此还要大的呼声不住响起
“锦公子仁义,吾等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锦公子仁义,吾等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呼喊声声不绝,好似响雷一般在兰城上方回响,却是让花无月在穿衣镜前怔愣了许久方才回神“好一个锦公子,好一个李家锦绣,好一个东领女王啊......”
锦绣自是不知花无月对自己的感叹,此时的她正被人堵在城门口抱着亦心,从那些百姓的手里接过重阳糕呢,饶是东皇璟开口呼喊,还是止不住他们的心思,甚至还有人自发组织,一人献上一块,还有专人在提着篮子收。
锦绣见过许多人,也见过人山人海,但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般给她这么深的感受,看着百姓们小心翼翼递出的一块块糕点,锦绣却觉得如今提在手里的篮子重若千斤。
锦绣抱着亦心,脚底一双绣工出色的靴子却仿佛像钉在地上似的,一阵寒风吹来,锦绣下意识伸手用狐裘将亦心裹了裹,脑袋不过微微低了那么一下,罩在头上的兜帽却好巧不巧的被寒风吹了下来,露出的却是锦绣那俊美的难辨男女的容颜。
却见她身穿玄色华衫,上面所用无不精细,金丝锁边,玉石为扣,上面祥云朵朵,端的是高贵非凡。
黑色狐裘泛着亮光,皮毛柔顺的模样,就像那野兽还活着一般,腰间玉带轻束,挂着一块儿玉佩一块玉章,只是这一切再出彩,都比不过那张脸。
白玉为骨、冰为肌,这句话用来形容锦绣露出的多半张面孔并不为过,长期食用空间那些被灵泉灌溉的吃食,如今的锦绣,身体的各方面都已经达到了最优,也可以说,已经完全长成。
一米七二的身高,乌黑柔顺的发丝,细长入鬓的眉。黝黑狭长的眸,高挺秀美的鼻,殷红如血的唇,这张脸不说是倾国倾城,却也已然与之相差不多,更别说那独属于锦绣的气质,是这猎猎寒风中都无法毁之的。
“多谢大家的糕点....”唇瓣微动,可就是这么一声,已然让大家无比惊喜“锦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乃是小道,大家要谢也该谢逍遥王,北元帅,皇上,治国安民才是正道也....”
殷红的唇瓣轻扯,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贝齿“看到大家过的好,锦也就安心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不知多少人红了眼眶,更有的男子汉大丈夫都“呜呜”的哭出了声。
何为灾年,何为乱世,哪一个不是死伤无数,可如今灾年过了,因为有有间的赠水施粥这才不至于哀鸿遍野。
乱世到来,却还是因为有间的粮饷这才让大军得以维持。这才打了胜仗,桩桩件件都被百姓们记在心里,如今就成了刻骨的大恩,不敢相忘.....
等锦绣抱着亦心带着自家弟弟赶回元帅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而东皇璟则是抱着自己的肚子满脸哀怨,不过也是花无月有眼色,一行人才进院门,就看见了早早侯一旁的他。
“哎呦,三位公子,饿坏了吧?无月已经在饭厅里备好吃食了....”花无月这一嗓子,却是生生的骇的东皇璟打了个哆嗦,便是锦绣,一双凤眸里也满是控诉,弄得的花无月好生尴尬。
“快进来吧,时才我就听见城里的呼喊声了,本以为你们很快就到,却不想才吩咐下去的饭食都熟了你们还没到,我这才想着到门口来迎迎,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花无月抬手接过了亦心,半点儿不见外抬手就揉乱了娃娃那一头软发,把锦绣看的脸色一黑,东皇璟更是毫不客气的哼道“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花无月一双桃花眼不住抽动,却还是忍了下来“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说着抱着亦心蹭蹭几步就走在了前头“亦心乖,哥哥让人给你做肉糜粥了,可香了....”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即墨圣疯了
中州,边境八百里开外的一片沙滩,如今却已经成了即墨城中的噩梦,昔日兵败的惨况犹在眼前一般,骇的他们心中生怖,朝中迟迟未有诏令,驻守边城的将士们也只能每日站在城头上,望着那黑压压的大军日渐逼近,心中惶恐。
在一处海边山崖之上有座偌大庄园,占地不知多广,只是若从高空望下,任谁都会赞声好景色,却见里面雕梁画栋,绿柳周垂、山石点缀、花团锦簇.....
如此不算,一处偏院正好靠近那山崖,看似不起眼,可却览尽了崖下风景,海浪拍打,轰烈成响,却是说不出的壮阔。
可是崖上这处偏院却是显得与这大宅格格不入,没有白玉阶,没有花团锦簇,更没有那些精美到让人倍觉尊贵的雕工,有的,只有淡雅与稳重。
属于院主人的正房里,此刻却是被金铁交击的声音环绕,不时还会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响起,此时北域已经入了深秋,可在中州,却仍旧到处都是花红柳绿的景象。
显然,不过一海之隔,温差却相差不少,尤其是北域此刻遍地疮痍,中州却一片五谷丰登,这样的场景,怎会让人心中不起怨怼。
而这座崖边的偏僻院落,却在这日突然被人打破了宁静,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半点儿不见对院主人的尊重,更不见院子里有人出来阻止、
只见,那院外当先走进一位中年人,他身穿锦衣,上面所附无不是金丝银线,白玉锁扣,头束紫玉冠,腰佩叮当玉,面容厚重,眉宇间颇有威势,摄人的很,他进了院子之后,眉间便不自觉蹙起,但还是朝着主卧喊道“圣儿....”
房间内静了静,继而传来的却是一个介于青年于少年之间的声音,微有喘息,却透着冷淡“进来吧....”这语气中半点儿没有对长者的尊重,有的,只是漠然。
果然,这语气让中年人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与厌恶,但他还是抬脚朝着主卧走去,只是身上气势越发冷凝,让身后跟着的一众仆役的脑袋垂的越发低了....
“圣儿....好歹我也是你父亲.....”等下人推开房门,中年人张口便是一句不软不硬的呵斥。
“如何?让我八拜九叩相迎?”少年回话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讽刺,等到那来人不等相请便自己落座,少年这才从容的从内室走出。
却见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握着一方锦帕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擦过来,那模样,别提多细致了,好似在他眼里,大喇喇坐在厅中的人连他那双手都比不过似的。
等到少年走到厅中,阳光照耀在那张脸上,方才显现出那人的身份,正是与锦绣有过一面之缘的即墨圣无疑。
而此刻的即墨圣,语气中的讥讽已经不加掩饰“家主莫不是忘了,圣曾经说过的话吧.....”说着,少年毫不在意的将手中绣满了金丝的锦帕扔在了一旁,一撩衣摆就这样坐在了上首堂上。
眼看着那中年人脸色发青,即墨圣的唇角却已经勾起了笑意“圣说话说话,去往北域之后半点儿没给中州惹过事端,如今回来,也不过只求一座偏院,一室安宁罢了,可是今天家主登门,却是让圣....有了不好的预感....”
即墨圣披散着一头墨发,抬手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茶,那姿态,端的是不羁,若是锦绣看见,可能会赞上一句风流,可是落在其父即墨昌眼里,却只剩厌恶与冰冷
“我是你父亲,岂会害你不成?”即墨昌说的理所当然,却是让即墨圣捧着茶盏将眼角笑出了泪花“家主说这话难道不会脸红吗?我堂堂嫡子,本该钦定的小王爷,何以落到如今地步,难道不是您一手促成的吗?”
少年如此不留情面,是即墨昌没有想到的,不过几年没见,当初任人揉捏的小绵羊却是成了如今獠牙毕露的大野狼,差距如此之大,让他来时的满心的把握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更别说亲眼观看了一番父子大戏的几个仆役了,他们全无听见八卦的窃喜,有的只有煞白的脸,还有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开始颤抖的身体,
“你母妃已经逝去多年,你却偏偏紧抓不放....”即墨昌的眸中满是不屑,却还控制着语气的和缓“如今倒是有一个让你在皇上面前讨的好处的机会,到时候,我这王位让你继承也并无不可能....”
见少年面色冷然,只喝茶不说话,即墨昌的底气不自觉的足了些,眼中的高傲和轻蔑却是越发浓厚“听闻你在北域之时与那逍遥王交好,如今他带兵踏足我东领,来势汹汹,弄得即墨城中将士百姓人心惶惶.....”
即墨昌说到半途,抬手伸了伸欲要拿起茶杯,可即墨圣就像与他作对似的,不单抢先一步拿起茶壶,更是倒尽了最后一杯茶。
如此不算,少年还勾起唇角很是得意的翻转茶壶往下控了控,为的就是让寂寞昌看那仅剩一滴的茶水掉在地上后一瞬间铁青到发黑的脸,少年一甩墨发起身猖狂笑道
“好一个家主...好一个王爷啊.....”这么一声,让即墨昌已经紧握快要爆发的手缓缓的松懈开来,眉宇间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得意,能让这个逆子说出这种话,即墨昌心里竟是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可情况却就这般直转而下,少年方才还笑颜如晴天的脸瞬间就变得一片冷酷,那双眼中流露出的厌恶甚至比即墨昌的还要浓郁几分
“只是圣怕是要让王爷和皇上失望了,圣在北域几年,活得艰辛,那些所谓交好的朋友也不过是互相耍弄着玩儿罢了,王爷方才所说,圣...怕是做不到了,如若不信,认打认罚,任杀任剐.....”少年一甩广袖,负手而立,下颌微抬,一字一句都透着冰寒与决绝。
可偏就是少年这副模样,让即墨昌就连大局都顾不得,抬手便扇了过去“你这孽子.....”
愤怒的吼声噶然而止,伸出的手亦然,却见那长身玉立的少年不过抖了抖广袖,就露出了那绑在腕间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少年唇角微动,气势却在眨眼间节节攀升。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我在姐姐心目中排第几
却说这厢即墨圣与他生父两相对峙,锋芒毕露,一举一动都给即墨昌等人无比的压力
“从前因着母亲,圣一退再退....”每当说起母亲二字,即墨圣的眼中都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可是伴随着的,也有那几乎凝成墨迹的恨意
“可是如今,圣一无所有,但这条命,却也不是谁都能拿的去的,更别说,想要动我一下了,即墨昌你、更不配....”
少年一字一句说的难听,饶是即墨昌城府极深,那张被岁月浸染的面容还是禁不住抖了几抖,难看的不行,可少年腕上的那样东西,却是让他半点儿不敢妄动。
见此,即墨圣又不紧不慢的抖了抖广袖,却是抖出来一只玻璃瓶,不过指节大小,里面却盛满了黑中透着蓝的液体,即墨圣在即墨昌面前晃了晃,满意的看着即墨昌那越来越白的脸色....
“大不了,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不管怎么说,圣都值了,说不得,黄泉路上,还有王爷相陪,你我二人,也算是修得圆满....”
即墨昌只觉森森寒气顺着脚底窜进了头皮,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的打起了摆子,伴随着额际落下的滚滚汗珠,即墨昌掩在广袖下的一双手也开始发抖
“孽障,畜生,如此大好前程,你非但不愿,竟还这般.....你疯了!”
疯了二字一出,却是让即墨圣瞬间笑出了声,被他拿在手中已经打开了盖子的玻璃瓶亦是跟随者即墨圣摇摆的身体晃动起来,一摇三摆间不小心溅出了一滴掉在地上,却是瞬间就把石板铺就的地面腐蚀出了一个洞。
即墨昌眼瞳一缩,接连退后好几步,直到身后几个仆役挡在了他的前头,这才长舒一口气,而彼时的即墨圣却还笑得疯魔癫狂“疯了,我早就疯了!哈哈哈哈...”
即墨昌面色接连几变,最终却还是在即墨圣状若疯魔的笑声中退走的,嘴里还在不住的嘀咕着“畜生、孽障....”虽是如此,他那双已经染上皱纹的双眸里却是深深的藏着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