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杜爷爷整个人都呆住了。
杜闵皓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惊疑不定地对着顾彦清和宋芾左看右看：“你是顾家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顾彦清拉着宋芾，骄傲地道：“怎么不可能？杜老爷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顾彦清的女儿。”
“杜爷爷，”顾昀宁在后面笑吟吟地道，“我们可巴不得你们退婚呢，说起婚约，我可记得我爸妈当时也开玩笑替小芾指腹为婚过，爸，是谁来着？”
“陈厅长那个读博士的儿子。”
“对，他现在在M国一个科研所研究癌症疫苗，听说我们找回了小芾，说是过两天就回来见见小芾，还挺迫不及待的。”
“我倒还不是太满意，除非他回国来工作，要不然我可舍不得。”
“不行的话，小芾的那个青梅竹马也很不错，最起码不会狗眼看人低。”
“说得对，我们可不需要像某些势利的人一样，还要利用儿女的婚事来撑脸面。”
……
父子俩一唱一和，损得杜爷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你、你”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和杜子嵂的交手，顾昀宁没怎么占过上风，今天终于在杜老爷子这里出了一口恶气，他神清气爽，挽住了宋芾的手：“走，我们去吃饭，不和他们这种势利眼多说了。”
来来往往的人有点多了起来，都好奇地往这里看，再闹下去，可真的要成了西都名流圈子里的笑话了，到里面去找杜子嵂看来是不可能了，宋芾不得不跟着顾昀宁往回走去。
俞呈炜从里面迎了出来，陪在顾彦清身旁说话，顾彦清也对他颇有好感，和颜悦色，还不时地替他和宋芾制造话题。
宋芾心里越发气闷了。
快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脚步一顿。
杜子嵂出来了，站在杜爷爷的身旁，而杜爷爷指着他们气恼地在说着什么。
想也知道，一定在告状。
杜子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定定地追逐着宋芾的身影。
刹那间，两人隔着宽阔的前厅、隔着两家刚刚吵了一架的长辈，四目交接。
“怎么了？”顾昀宁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怔了一下，扬声叫道，“学弟，要不要过来一起用点便饭？”
杜子嵂淡漠地应了一句：“多谢，今天有事，就不叨扰了。”
他的目光从宋芾的脸上一掠而过，在俞呈炜身上冷冷地停留了片刻，转身和杜爷爷一起进去了。
顾昀宁气结：“小芾，你看，我抛橄榄枝过去他不接，这总怪不得我了？”
宋芾难过地垂下了眼眸。
“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别让人坏了兴致，”顾彦清心疼女儿，赶紧岔开了话题，“走，燕窝上来了，小芾你要多吃点。”
重新在主桌上落了座，紧接着上了几个大菜。
菜的味道很好，宋芾却食不知味，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勉强吃了一点。
快八点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地告辞了，顾彦清却舍不得宋芾走，让她一起回家再坐一坐。
宋芾正好也有话要和顾彦清说，也就同意了。
回到了家里，顾彦清让人泡了一壶茶，一家人在沙发上围坐着，顾彦清兴致勃勃地道：“我看今天小芾就住在家里别回去了。你现在是我们顾家人了，哪有一直借住在杜家的道理。你的房间我都准备好了，还有，这认祖归宗的事情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户口、名字什么的都要赶紧改——”
“我正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情。”宋芾突兀地打断了顾彦清的话。她站了起来，朝着顾彦清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像你们想的那样认祖归宗。”
顾彦清愕然：“你说什么？”
顾昀宁的眼神阴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是因为杜子嵂吗？”
宋芾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杜大哥虽然和你们有意见，但没有干涉过我的决定。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冷血，也觉得我不识好歹，可是，你们不是我，没有被一个人这么用心地当做女儿疼过。”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里隐隐闪动着泪花。
“小时候我们家里很穷，可我爸从来都没有让我吃过苦，我从小身体就差，动不动就生病，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次半夜发高烧，烧得都神志不清了，我爸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一路背着我跑去了县医院，我们村离最近的县医院走路要两三个小时，黑灯瞎火的，他跑到的时候脚底板都血肉模糊了，整个人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把医生都吓了一跳，等我病好了医生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场景告诉了我，让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我爸，”宋芾哽咽了起来，“可惜，我爸等不及我孝顺他，就走了……”
顾彦清微微动容。
“他陪了我十八年，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父爱，我怎么能把他给的姓给改了呢？”宋芾诚恳地看着顾彦清，“对不起，我做不到。”
顾彦清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觉得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宋芾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我说了，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贪心？”
“傻孩子，”顾彦清轻叹了一声，“在父母面前不贪心，那你要在谁面前贪心？”
“我想要有两个爸爸可以吗？”宋芾定定地看着他，“我还是宋明的女儿，也想叫你爸爸，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虽然你失去了我十八年，但是，我还可以做你余下来这半辈子的小棉袄。”
顾彦清看向两个儿子：“你们觉得呢？”
顾昀安简洁地发表意见：“爸，我觉得可以，姓不姓的不重要。”
顾昀宁没有说话。
“哥……”宋芾偏过头来看着他，软软地恳求了一声。
顾昀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算了，都叫他“哥”这么亲密的称呼了，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一脸的轻描淡写：“行，姓只不过是个符号，反正左右都是我们顾家人跑不了的。宋芾就宋芾，多叫叫还挺好听的。”
宋芾倏地转过脸去，一脸期待地看向顾彦清。
顾彦清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小芾，我没想到你会提这样的要求，你让我很意外。”
宋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神惴惴。
“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拒绝认祖归宗，毕竟，宋家和我们顾家，无论是从财势还是声望上，都有着天壤之别，我也一直以为，你只不过是一时情感上接受不了，认亲是迟早的事情，毕竟谁会把这么一个顾家大小姐的身份往外推呢？”顾彦清感慨着道，“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被我们这些华丽的外表蒙住了眼睛，依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非常难得。”
宋芾屏住了呼吸：“那您的意思是……”
“大家都觉得可以，那就照你说的做，找个机会，我们也的确要去你老家拜会一下你奶奶，还要在你爸的坟前上支香，过去的都过去了，这十八年来是他照顾的你，把你养得这么好，我们应该感激他。不过，”顾彦清的声音顿了顿，沉下脸来，不悦地道，“你都叫了他们这么多声哥了，我的称呼怎么还没变？”
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宋芾高兴极了，一叠声地叫道：“爸！爸爸，你太好啦，大哥二哥你们都太好了，我太幸福了，又有了这么多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相信杜大哥，他是在憋大招（憋死他算了！媳妇都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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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所有的障碍都去除了, 一家人毫无隔阂地坐在了一起，享受着迟到了十九年的亲情。
顾昀宁拿出了母亲留下的影音遗物，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气质和宋芾非常相似, 都有一种恬淡清柔的感觉，皮肤很白，一双眼睛更是几乎一模一样，水汪汪得动人。
“小芾，你回家了吗？妈妈好想你。”
女人透过屏幕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宋芾也跟着红了眼眶。
屏幕里的女人多才多艺，不仅会大提琴，还会跳古典舞, 平常喜欢看书，也喜欢做菜。她一一展示着她曾经的生活, 一字一句都透出对女儿的思念，把一个母亲满溢的爱都尽数展现在了宋芾面前。
后来的两段视频没了影像, 就留下了声音。
“宝贝, 妈妈现在太丑了，不能让你看到了, ”熟悉的声音变得虚弱，不变的依然是她的期待, “你快回家来啊, 妈妈太想你了。”
……
宋芾泣不成声。
不知不觉中, 时间已经很晚了，宋芾的眼睛哭成了一只兔子，鼻子也被餐巾纸擦得红通通的, 顾彦清心疼得很，“别回去了，就在家里住下。你的房间早就都准备好了，什么都齐全的，和杜家打声招呼。”
刚才顾彦清已经答应不改姓的要求了，现在一口拒绝顾彦清的这个要求有点不通情理，宋芾迟疑了一下，给杜子嵂发了个消息：杜大哥，今天太晚了，我在这里住下了行吗？
过了两三分钟，杜子嵂回复来了：好。
又是这么冷冰冰的一个字回复，宋芾原本就低落的心情瞬间降到了谷底。
房间在别墅二楼，虽然不是宋芾喜欢的粉色，但也看得出来是经过了精心布置的，色调温暖明快。宋芾恋恋不舍地和顾彦清他们道了晚安，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躺在了床上。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和亲人相认激荡的心情无法平静，杜子嵂和那个女孩亲近的画面又时不时地钻入脑海，她试图强迫自己入睡，脑子却不听使唤，越来越活跃。
一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她没办法了，只好披上睡袍起了床，推开了阳台的门，想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一下。
房间的阳台朝南正对花园前的月洞门，侧面是一个小小的莲塘。皎洁的月色下，几朵睡莲正在静静绽放，幽静雅致；抬头看了看夜空，点点繁星散落。
耳边传来了秋虫的呢哝声，宋芾有些浮躁的心渐渐地宁静了下来。
“咔哒”一声，隔壁东南阳台的门移开了，顾昀宁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穿着家居服一副轻松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左手夹着一根烟，烟头的红点明灭，右手拿着手机听着，不时地“嗯”上一声。
他没有发现隔壁的宋芾，随意地靠在了阳台栏杆上，猛吸了一口烟，随后缓缓地吐了出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确定都谈妥了？明天可以签合同？”
顾昀宁的声音很轻，宋芾听到了个尾音，原本要打的招呼顿时吞了回去。
合同？
什么合同？
对面的人在说些什么，顾昀宁又听了一会儿，忽然打断了听筒里的话：“呈炜，这件事情，我想要再放一放……”
顾昀宁说得很慢，声音明显有点犹豫。
宋芾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
顾昀宁在和俞呈炜通话，那么这个项目明显就是飞驰科技的机器人项目，顾昀宁明明让步要和杜子嵂合作开发，怎么明天要签合同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小芾她……”顾昀宁的声音顿了顿，“我不想她难过，我需要重新再权衡一下利弊。”
宋芾的脑中“嗡嗡”作响。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发现她可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她只想着做顾、杜两家的润滑剂，却没有考虑到，要是顾昀宁是在耍花招利用她，杜子嵂以为顾昀宁真的退步求和放松了警惕，那会有什么结果？
“哥！”宋芾颤声叫道。
顾昀宁的身影猛然一僵，猝然回过头来，愕然道：“你……你怎么还没睡？”
“你要是出尔反尔，和俞呈炜一起伤害杜大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宋芾一字一顿地道。
“小芾！你听我说！”顾昀宁沉声道，“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复，可是你拖了这么久，杜子嵂那里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这里也不能无限期地推下去，我毕竟也要对我们公司负责这个项目的员工负责，你难道就不能理解我吗？”
“我不想理解，也不能理解，如果你决定收回你的退步，最起码你也得知会我一声，为什么忽然在背后重新开始和飞驰谈判、甚至明天就要签约了？这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吗？”宋芾逼视着他。
顾昀宁语塞。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了，顾昀宁背后真的没有停止这个项目的运作。
宋芾真的伤心了：“为什么你们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一个公司，真的要靠伤害别人来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吗？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放弃那个项目，以前提的建议，只不过是在我面前故作姿态而已，我……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为了我和杜大哥握手言和了……我真是太天真了……”
顾昀宁有点着急：“小芾，当时我提出的时候，当然是真心实意的，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呈炜收集来的资料显示，趁着我们停止的空挡，杜子嵂加快了项目的运作，再拖下去，我们的先机尽失。你也看到了，他不会和我握手言和的，他连我这么优渥的条件他都不愿意答应，连我这样的故作姿态都懒得表示一下，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何必再帮他说话呢？”
宋芾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猛然后退了几步，大步往外走去。
“小芾，你干什么去？”
顾昀宁在她身后焦灼地叫道。
宋芾充耳不闻，飞快地出了卧室，下了楼梯，推开了门跑进了花园。穿着拖鞋在小径上疾步而行，不一会儿她就到了大门口，后面顾昀宁追了上来：“小芾，这么晚了你上哪里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