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吧,你也太大意了,怎么在这种地方大喇喇地和他谈这个,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怎么办?”谢亮埋怨道。
“宋清在学校里还不至于那么有人望吧,至少在我的地界不会有人去告密奉承讨好他。”刘好好提起宋清依旧难掩不屑,“他这个人自以为得势,其实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这么个危险的举报者,今后谁敢真的用他?他现在的得势不过是最后的疯狂而已。”
“那也未必,黄校长出了事,学校里的形势还是会发生变化的。”谢亮叹了口气,也有些惆怅,做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会副主席,他对学生会的感情也同样浓厚,吴静林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也很不好受,“你说静林会听你的话吗?”
“不会。”刘好好笃定地说,“他性情耿直,像你一样宁折不弯,绝对不会低头的。”
谢亮愕然,“你这算是夸我,还是贬我?”
“对我来说是贬,刚则易折,宁折不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你们这些有气节的人来说,宁折不弯是君子之风,是赞美啊。”刘好好笑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赞美了,”谢亮翻了个白眼送给她,“你刚才对他说那种话,他受的打击可不小。”
“我只是希望帮助他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学校里相对单纯,就算他和学生会遭到了打击,说实在也只是小事,不会对他个人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要是到了社会上,他再这样不管不顾,害到的是他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有忍寻常人不能忍之事,才能成就自己的事业。”刘好好坦然道,她很欣赏吴静林这个小师弟,所以当初才会让他接学生会主席的位子,才会在刚才提点他。
“受教了。”谢亮苦笑道。
“你受什么教啊?你这性格就适合在学校里搞学问,别掺和那些破事儿,”刘好好没好气地说,“你待会儿要是没事的话,就去安抚安抚吴静林吧,我怕刚才的话信息量太大,这孩子接受不了。”
“别一口一个这孩子,他也没比你小几岁。”谢亮笑道,“你最近还好吧?”
“能吃能睡,好得不能再好了,”刘好好觉得孕中期实在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没有了孕早期的不适,也没有孕晚期的笨重,还能享受孕妇国宝级的待遇,处处受人照顾,“哎,我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不是前几天才见的面吗?还特地过来问候我一声最近还好吗?”
“这不是才听说你被请去配合调查吗?担心你情绪波动太大。”谢亮看了看她的小腹,她穿的衣服宽大,看不出身材,也看不出她凸出的小腹,但孕妇总归是让人多担心几分的。
两人在一起搭档共事了三年,感情十分深厚,知道她心有所属之后,谢亮也渐渐将那份爱慕化为了欣赏,甚至和庄立军都成了朋友,他如君子一般坦荡待她,她自然也不会小肚鸡肠地纠结于之前他对自己那暧昧的情愫,两人便成了真正的挚友。
第六百六十九章 变迁
毕业之后,刘好好和谢亮又都选择了留校任教,但因为不在一个系,平时的接触并不算太多,除非有要紧的事情才会特地见面,通常也都只是在路上巧遇闲聊寒暄几句,听说刘好好被黄坚的事情牵连,谢亮放心不下,这才绕路过来探望她。
“没事儿,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刘好好笑了起来,“说我结党营私,我一个单纯的教书匠结什么党,营什么私啊?所以说宋清这个人心胸狭隘,偏偏脑子还不好使,非要把我给扯进去,大概调查我,能够让他痛快一阵吧。”
“听说这次黄校长可能要被调离我们学校,”谢亮压低嗓门,“大家都在传是孙校长在背后搞鬼,最后会是孙校长上去。”
谢亮这个人一向清高,很少和人聊八卦,除了祖父之外,也就只和刘好好聊这些了。
刘好好却摇摇头,“也许咱们这位孙校长一直想要上位,但是最后肯定不是他上去,八成是空降一个下来。”
“你怎么知道?”谢亮好奇地问,他不和人聊八卦,不代表他就愿意做一个消息闭塞的人。
“黄校长当时不也是空降的吗?虽然大家在猜测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猜咱们身边的人,但是这个位子,以孙校长的资历和能耐还坐不上去,而且孙校长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老一套已经不适应这个新时代了,偏偏他自己看不明白,上头是绝对不会重用他的,他忙忙碌碌白忙了一遭,算是给人做了嫁衣。”刘好好嘲讽一笑,“最可笑的是宋清还搞不清楚状况,更是白给人当棋子使了一回,所以我刚才说他猖狂不了几天,新来的校长绝对不会待见一个告密者的,这种人留在学校就和一颗定时炸弹似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宋清就会被调走。”
“那你刚才还叫吴静林去低头?”谢亮愕然。
“我知道他不会去啊,但是学生会迟早要低头的,过去的学生会有校长在后头撑腰,今后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底气了,必须要学着低头,谁坐在校长的椅子上,甚至是坐在宋清现在坐的那把椅子上,就得向谁低头,这是必须认清的事实,吴静林看不清,今后学生会的人也得看清,否则咱们这几年的心血真会毁于一旦了。”刘好好叹气,“我真有点后悔,自己当时太嚣张了,这些孩子有样学样……真是一个坏榜样。”
谢亮失笑,“你也知道你那时候嚣张?说你圆滑世故吧,你有的时候又真的不给人留任何情面,当时其实也完全没有必要往死里得罪宋清。”
“不是说了是个人恩怨嘛。”刘好好没好气地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谢亮笑得很无奈,刘好好这个人有的时候特别护短,明明是很成熟稳重的人,偏偏在这个方面带了几分孩子气,得罪了她的人,就算当下找不回场子,她也会在今后想方设法给人使绊子。
他知道她说的个人恩怨,就是当初张岩女儿被人恐吓那件事里有宋清的影子,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追究宋清的责任,但刘好好自那时候起就恨上了他,后来宋清又顶了张岩的位子,刘好好对他算是深恶痛绝,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子,让他被冷落了三年多。
“好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有空去看看吴静林,安慰安慰他那颗脆弱的少年心。”刘好好无所谓地挥挥手。
“你啊你啊,”谢亮笑着起身,“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啊,到底是孕妇,别不当一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谢亮摇头,她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嫌弃他啰嗦的人了。
过了一个月,关于黄坚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他承担了失察的领导责任,离开了京大校长的位子,被调往京城另一所新成立的大学任副校长。
消息一出来,不少人都怨愤不满,毕竟黄坚自身没有问题,只是他提拔重用的两个人出了事,就算追究领导责任,也不该给这么重的处分。
黄坚倒是很平静地收拾东西,他早就察觉到有人要对他动手了,刘好好的那份调研报告是引子,现在这件事则是借口,他做事太过激进,这种风格不被人喜欢,更可能因为一些言论而得罪了与他观点相左的人,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是不是孙君干的?”陈海澜一脸阴霾,他在京大的时间比黄坚还要长,资历也很深厚,但一直以来甘居黄坚之下,就是因为他很佩服黄坚的魄力胆量和治校理念,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京大如今的新气象,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生生逼走了。
“我本来以为孙君这个人只是保守陈旧又无能,没想到还这么阴损!”黄坚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海澜就愤怒地接着骂道,“照着他那一套来治理学校,京大就永远成不了一流大学,他这些年来没少给我们使绊子,现在竟然还……”
“孙君在这件事上的确有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不是他主导的,”黄坚摇摇头,“你也知道他那能力,也就只能做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他后面肯定有主使者,他们都说我太激进了。”
陈海澜颓然苦笑,京大那时候的样子,如果不激进一些怎么改变?现在换了新校长,还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最可笑的就是孙君,想方设法逼走了黄坚,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坚走后,上头肯定会空降一个校长过来,孙君本来就不能服众,上头又不看好他,利欲熏心地争来争去,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有什么打算?”黄坚有些遗憾地看着他,“我一走,你恐怕要从教务处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了,要不要和我去A大?”
“算了,”陈海澜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在A大也只是个副校长,还是排名最末的副校长,我去A大能有什么奔头?”
黄坚倒也不沮丧,反倒朗声笑道,“也是,你留在京大,最不济还能回到你自己的学院里去教书,只是可惜了……”
第六百七十章 闹事
陈海澜在教务处长的位子上做了这些年,离副校长也就是一步之遥,黄坚一直在给他争取副校长的位子,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道还是功亏一篑。
“这都是命,我也看开了。”经过这段时间陈海澜淡泊了许多,“再说我年纪不大,今后也还有机会。”
“能这么想就好了,挫折是一时的,前途是光明的。”黄坚并不气馁,虽然他现在去A大只能当个排名最末的副校长,但是他的资历和能力摆在那儿,他相信不出几年就能做到A大校长的位子。
“你去A大把张岩给带上吧,这小伙子有能力,就是和京大犯冲。”陈海澜觉得挺对不住张岩的,本来挺和气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这几年被折腾得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黄坚也是脸色古怪,“还真是犯冲,我到京大也没几年,他就来回倒腾了几遭,我们明明是为了他好,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去A大的事情,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问了,他同意了,大概对京大也是心灰意冷了,对走行政这条路也心灰意冷了,他想去A大教法律。”
“以他现在的性格做个单纯的教书匠也不错。”黄坚点点头,“你看刘好好多聪明啊,说是单纯的教书匠,可是她平时上去开会见领导的次数比我还多,这份影响力可不比那些走行政的人强多了?而学校的人事更迭又影响不到她的身上。”
“世上也没几个刘好好。”陈海澜失笑,“他们法律系那么多老师,经常被叫去开会的也就徐华和她,徐华那是泰山北斗自然不必说,刘好好的功底扎实,反应机敏,口才又好,自然会被上头看重,她毕业那会儿,不知道多少部门特地来学校讨要她,结果她却选择了留校,还只愿意做一个普通教师,跌破多少人的眼镜。”
“她在京大呆不久的,我看等她研究生毕业,是肯定要走的,”黄坚整理好东西,在人人都以为他灰心难过的时候,倒有了和陈海澜聊八卦的闲心,“你看她这几年在京大,把研究生读了,书教了,该和上头走动的走动了,到哪儿都混个脸熟,再顺便把孩子给生了,一举多得,多聪明!等她毕业后,也生完了孩子,那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陈海澜过去没有深想,现在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因为刘好好根本没准备在京大久待,所以才会那么淡泊名利,不然以她的能力肯定也是要争取走行政的路子。
“你说她毕业后会选择哪个部门?”
“那就不知道了,她那么受庄家重视,想必庄老爷子也会尽心尽力帮她谋划的,别看她年纪小,等她毕业十年后,就超过你我啦。”黄坚有些羡慕,刘好好身后有庄家可以依靠,如果他也有这么强的背景,这回也不会被人轻易挤下去了。
“超过我是肯定的,但要超过你就不容易了吧。”陈海澜觉得不大可能,黄坚可是做过京大校长的人,刘好好毕竟还是太年轻。
黄坚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笑着拍了拍陈海澜的肩膀。
黄坚走后,京大校长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副校长孙君代为履行校长的职责,一上任就急吼吼地对陈海澜发难,连续挑了陈海澜的错处,在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批评,甚至是羞辱他,逼着他改变黄坚在的时候定下的条陈规则。
陈海澜倒是半点也不着急上火,仿佛没听见他的羞辱一样,不理会不搭腔,就如同泥雕木塑一样,任他骂但是坚决不改正,孙君一拳打到棉花上,气得直跳脚,他虽然代为履行校长的职责,但毕竟不是校长,没有权力免去陈海澜的职务。
有了陈海澜带头,一些不服孙君的人也有样学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孙君直跳脚。
同时宋清也对学生会发难了,吴静林是个硬骨头,坚决不向他低头,还接二连三地顶撞他,宋清一怒之下,索性动用了权力把吴静林从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撸了下来。
他做得太过了,舆论一片哗然,虽然当初刘好好属意吴静林做她的接班人,但也是经过投票的,让所有的学生都觉得自己被尊重,京大的学生自由民主的思想本就比一般人强,宋清这样不由分说地罢免吴静林,无疑是犯了众怒。
于是学生们开始反击了,不止是学生会众人冲到宋清办公室讨公道,还有不少普通学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宋清办公室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围堵到办公室楼下了。
刚开始学生们的态度还算冷静,后来发现人越来越多,大概也觉得法不责众,胆子壮了,索性连课都不上了,天天堵在宋清那里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