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他们都是半大孩子,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四个出身巨贾的孩子,就像四只饿了很久的小狼,风卷残云一般,把所有盘子全都吃得精光。
  因为霍柔风只喜欢吃那锅红焖羊肉,所以她把肉捞光之后,还是觉得没有吃饱,于是又用肉汤泡着,吃了两个李家隔夜的馒头。
  四个人吃饱喝足,抹了嘴便呼啦啦一起跑了,去园子里和小厮们玩撞拐,李烨已经十六岁,自是不好意思再像他们三个一样疯疯颠颠,便坐在四周围起挡风帘子的凉亭里烹茶。
  黄显俊第一个败下阵来,他长得胖,玩这种游戏只能占下风。
  芦瑜是第二个回来的,他边走边抱怨:“霍九,小坏蛋,还敢使诈,看我下次不把你撞个跟头才怪呢。”
  霍柔风大获全胜,摇头摆尾地回到凉亭,黄显俊和芦瑜见她回来了,顺手拿起桌上的东西就扔过去,霍柔风也不是吃素的,她张望一下,看到不远处有把扫帚,于是跑过去拿了扫帚,朝着黄显俊和芦瑜劈头就打。
  三个人在凉亭里打成一团,李烨烹茶用的器物早就不知被打到哪里去了,刚刚烹好的花被霍柔风一扫帚打翻在地,他给气得直跺脚,索性要起身出去,可是还没有凉亭,就被黄显俊拉了回来:“你走了,我们打坏你家东西怎么办?”
  李烨气得想揍人,可是没等他真的气起来,就被霍柔风拉过来对付黄大头和芦瑜。
  于是四个人在凉亭里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感觉到冷了,这才回到屋子里。
  正在这时,李烨的随从进来,在李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烨的脸色有些难看,见随从走了,他便说道:“你们还记得撷文堂的那位谢公子吗?”
  当然记得,那样神采出众的人,但凡是见过他的,没有谁能立刻忘掉。
  霍柔风听李烨居然提起谢思成,她皱皱眉,对李烨道:“谢思成吗?他怎么了?我当然记得他了,不会忘。”
  李烨抬眼看看众人身边服侍的,霍柔风和黄显俊示意,冲着自己带来的人点点头,凉亭里立时只有他们四个。
  李烨这才像是松了口气,道:“今天族里来信了,我派小壮去看看,有没有对我们不利的,刚才就是小壮回来了。”
  芦瑜翻翻眼皮:“老李,有话快说,咱们三个都是嘴巴严的。”
  李烨这才说道:“我大伯家的大哥,对,就是上次你们见过的。族里之所以来京城,就是因为我这位大堂兄,他一介书生,却投奔了荣王。”
  “啊?”霍柔风带头喊了起来,荣王?李大爷会投奔他?
  李烨缓缓地说道:“就是啊,若不是有人叫他过去,他这人最懒,肯定不会去的。”
  霍柔风有些奇怪,她问李烨:“李大爷是怎么投奔的?”
  李烨这才继续说道:“我大哥在信里说,谢思成在河南,荣王大军即日便能攻下来。”
  霍柔风明白了,李大郎不是去乱玩的。在杭州时,她就知道他和霍轻舟有关系,没想到李大郎这样重利的伤人,却要远道而来,从南到北。”
  霍柔风这才想起一个问题,她问道:“谢思成是早就投奔荣王了吗?”
  李烨点头:“对,所以我大哥才会去找他的。
  众人无语,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谁家遇到这种事都会烦心。
  果然,李烨继续说道:“我们族里都快要乱套了,这一个月来,却又打听不到新的消息。”
  霍柔风的心思却是都在谢思成身上,她问道:“谢思成一直都在河南吗?”
  李烨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据说他一直都在河南。”
  这也就是说,那位宛如月光般的谢思成,跟了荣王。
  黄显俊大脑袋晃来晃去:“这是怎么想的啊,这是怎么想的啊。”
  荣王自从起兵之后,虽然一度占了上风,但是自从霍家给筹集的十几万两军费之后,荣王部队便败了几场,这个时候去投靠荣王,以霍柔风常说的话,那就是活该。
  在霍柔风心里,曾经有些日子,她甚至怀疑谢思成永远生活在一尘不染的世界里,直到后来知道谢思成是太平会的,她才把谢思成当成正常人来看待,但是无论如何,谢思成在她心里,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当初谢思成离京时,霍柔风猜到谢思成会利用太平会做些事情,她想过太平会是趁机发财,却没有想到谢思成的心并不是发财这么简单,他似是在谋划什么。
  霍柔风的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妥,究间是哪里不妥呢。
  黄显俊和芦瑜也没有刚才那么欢乐了,两个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害怕。
  还是霍柔风说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李烨,你们家会受到连累吧?”
  毕竟李大去投夺的人,是反贼荣王的。
  李烨的眉头一直紧拢着,他道:“我爹也是这个意思,唉,也不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想的。长房风生水起,把知意从扬州做到了杭州,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去投靠谢思成。”
  几个人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快活,又枯坐了一会儿,霍柔风打个哈欠,对李烨道:“我要先走了,今天的消息太让人诧异了,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她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她倒是真的想要回去睡一觉,今天的消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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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感冒,今天吃药睡了一天,晚上起晚了,下一章我还在写……现在可以看了,如果你们的还没有显示出来,就重新下载一下,好难受……
 
 
第二八八章 惊异
 
  次日一早,霍柔风就去了丰台,晌午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展怀对面了。
  在得知她带来的消息之后,展怀沉默不语,霍柔风也破天荒地不说话了。
  谢思成投靠了荣王,这就意味着,徒众遍及大江南北的太平会也投靠了荣王。
  太平会的势力有多大,霍柔风和展怀心里都清楚,在宁波时他们亲眼所见,远比京城里的其他人更加了解。
  良久,展怀才道:“我派人在江南打听谢思成的出身,却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霍柔风抬起头来,她没有想到展怀也派人去江南查谢思成了。
  巧合的是,她也让人查过。
  展怀派去做这件事的人,即使不是如花三娘这样的查子,也是郎青之流的斥侯。
  没想到就连这些人也没有查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展怀,那个深藏心中许久的念头又一次涌了上来。
  谢思成姓谢!
  姓谢的并不多。
  提到姓展的,便会想到闽国公府的展家。
  而在一百余年之前,提起谢姓,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陕西谢氏。
  第一代的闽国公是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孤儿,不知姓氏,就连展鹏这个名字也是从军之前自己取的,自高夫人之后,展家娶的都是出身名门或言情书网的女子,展家历经数代,才成为如今的光景。
  即便如此,展家也只是勋贵将门,远不及一百多年前的陕西谢氏。
  谢氏自入仕开始,已有六百余年,加上女帝这一代,便是历经二十位君王,谢氏独隅西北,每代都与皇室联姻,谢家后代均有皇室血统,文臣武将不胜枚举。
  但是到了如今,还能记得昔日陕西谢氏的人,已寥寥无几。
  霍柔风第一次听说谢思成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想到的便是陕西谢氏。
  前世她也是谢家女,她的母亲是一国之主,母亲的后宫虽然只有父亲一个御夫,但是她的名字也是记在皇家玉碟之上,她姓谢,而并非姓沈。
  而沈慧冲虽然是御夫,可在世人眼中,他的身份如同普通人家的赘婿,若是有子孙传下,第三代可选次子承继沈家香火。
  母亲只生下她一个,依律,她的孙儿中可挑一人姓沈。
  但是她没有长大便死了,谢家只留下表哥一人,她也不知道后来表哥的下落,而谢氏一族其他人要么远遁,要么隐姓埋名,有所建树的想来都被斩尽杀绝了。
  到了这一世,霍柔风也只是见过谢思成这一个姓谢的人。
  她看着展怀,大眼睛眨都不眨,她不知道展怀对于谢家的事情知道多少,她更加不知道闽国公对于昔年的秘密有何看法,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心里的那个念头告诉展怀。
  “小九,你怎么了?”展怀看出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他的记性很好,他来京城后第一次遇到小九,就是在一家书铺门前,小九痛苦得蹲在地上,恍恍惚惚。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小九,在他的印像中,小九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子。
  后来他才知道,那家书铺和谢思成有着莫大的关系,而就在那一天,谢思成被锦衣卫抓走了。
  小九对待谢思成和对别人不一样。
  “小九,你担心谢思成吗?”他问道。
  霍柔风摇摇头,谢思成神通广大,被锦衣卫抓走都能完好无损地放出来,这样的人也轮不到她来担心。
  “没有,我就是觉得谢大哥有些不对劲。”霍柔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念头说出来。
  “当然不对劲了,你见过毫无瑕疵的人吗?我是没有,谢思成就是这样的人。”
  这倒是真的,就像霍轻舟,京城里的人对他的评价只限于出身书香,才高八斗之类,而实际上,这人的评价在这八个字后面还能再加八十个字。
  展怀笑道:“小九,过几天姜先生就到了,谢思成的事情,我还要和他商量商量。”
  “姜先生?”霍柔风问道。
  展怀道:“这是我爹给我请的幕僚。”
  霍柔风留意到展怀说的是“请”,而不是“找”。
  “这位姜先生很有本事吗?”霍柔风问道,她隐隐地好像想到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展怀道:“你还小,应该没有听说过姜家幕府吧,姜家历代都是做幕僚的,几百年来,但凡改朝换代,都有姜家人从中出力,只是姜家平时甚是低调,鲜少在外面走动,你没有听说过也是应该的。”
  霍柔风心中大动,她怎么忘了,前世小时候,她腕上戴过一串水晶珠子,母亲让她一直戴着,后来她迷上射箭,要穿束袖的衣裳,有次在围场,她急着换衣裳,没等宫女们服侍,便摘下那串珠子扔到一旁,后来镶翠她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母亲看到她手上的珠子没有了,倒也没有责备她,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可惜了姜先生的一番心意。”
  她不知道姜先生是谁,但也没有在意。
  若是今天没听展怀说起改朝换代时都有姜家人的助力时,她甚至想不起那串水晶珠子。
  她活了两世,都是长在金玉窝里,手里的好东西数之不尽,那串水晶珠子若不是母亲吩咐她身边的人要一直给她戴着,她恐怕早就扔到一边了,再也不会想起来。
  “小展,等到姜先生来了,你让我见见他行吗?”霍柔风可怜巴巴地问道。
  展怀笑道:“我是没有问题,姜先生那里,我来问问他,不过我之前也只见过他一次,姜家幕府欠了我爹一个人情,至于是什么人情,我也不知道。上次大哥派卫所的人追赶我,因此可能泄露了我的行踪,我爹便觉得我大哥身边的人欠缺思虑,不但罚了我大哥,便请了姜家的人过来,本来是想要给我大哥的,也不知怎么的,昨天我收到他的家书,却是让姜先生来我这里,还叮嘱我不要惹得姜先生拂袖离去。”
  霍柔风这才知道,上次展忱派卫所的人追展怀,因此还受到闽国公的惩罚。
  她咧咧嘴:“你们家的家教可真严。”
  好在这辈子投胎,没有托生到展家,否则她可有的苦头要吃了。
  ——
  发烧了,好难受,抱歉。
  不敢躺下睡觉了,鼻子不通气,半夜把我憋醒了,好险,如果我没有醒过来,会不会死啊
 
 
第二八九章 好戏
 
  展怀连忙解释:“我们家的家教不严的,都是军规,我爹也只是针对我们几兄弟,后宅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全部交给我娘,我娘爱热闹,平日里要么跟着她养的那班小戏子排戏,要么就是打扮她的那些丫头,大嫂和三嫂过得都很逍遥自在。”
  霍柔风噗哧笑出来:“我又不到你家里去住,你爹的家法也到不了我身上,你不用解释。”
  展怀的耳朵顿时红了,哥哥们如果知道他和小姑娘说这些,一定会打趣他吧。
  前年他和三哥一起出去应酬,有个小姑娘非要让他教射箭,可偏偏又笨得要死,他教着教着就烦了,让人拿了五十支箭,告诉那姑娘,让她一次把这五十支箭全都射完。
  后来据说那位千娇百媚的闺秀十几天胳膊痛得抬不起一,就连吃饭也要让人喂。
  再看到那姑娘时,他本来还想问问那姑娘,回家后有没有继续练习,可是人家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远远地绕开。
  他觉得那姑娘好生奇怪,明明是她要学射箭的……哥哥们听说后全都笑他,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直到去年认识了小九,他才明白哥哥们为何要取笑他。
  在无锡的时候,小九和宋家兄弟泅水,明明没有他什么事,他却死皮赖脸要教她,其实那时他还不知道小九是女娃娃,可他心里像是憋着气,就是不想让别人教她泅水。
  他就和那个缠着要学射箭的姑娘是一样的吧,想要和小九套近乎,又找不到别的借口,他哪里是想教她泅水,他只是不想让宋家兄弟靠近她而已。
  “小展,你的耳朵怎么又红了?你又没有发烧,为什么总这样啊,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下次我见到罗杰,帮你问问他。”霍柔风说着,还伸手去摸摸展怀的耳朵,又摸摸自己的额头,霍小大夫确定展怀没有发烧。
  “不用不用,你千万不要去问罗杰,他只会看奇奇怪怪的病,你去问了,他又不会,岂不尴尬。”展怀连连摆手。
  “也是啊,那我问问小韩大夫吧,你还记得小韩大夫吗,在无锡时他给你看过病的。”霍柔风很认真地说道。
  “没事,小九,我真的没事,对了,那个叫什么贾亮的,他家的事情处理清了吗?”展怀连忙岔开话题,免得霍柔风继续品评他的耳朵。
  霍柔风眨眨眼睛,她不太明白展怀为何会不想看大夫,不过她的思维很快就转移到贾亮身上,她道:“我吩咐下去了,等到出了正月,给安老爹再置办一座更大的宅子,死过人的这座就给贾亮了。顺天府那里使了银子,只说贾林是得急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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