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碧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她捂着脸,对镶翠道:“姐姐,你快捂了他的嘴,我今晚不要值夜了。”
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霍柔风坐起身来,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调|戏丫头真有意思。
镶翠却是急得不成,再让九爷笑下去,嵌碧就要羞死了。
她向四周看看,抓起一块茯苓糕塞进霍柔风的嘴里。
霍柔风终于不笑了,把茯苓糕吃完,对镶翠道:“嵌碧是不是生气了?小心眼,算了,明天……你记着告诉采芹,让珍宝轩给嵌翠打套银头面,九爷赏的。”
镶翠差点昏过去,忙道:“九爷,您今儿个逗弄了嵌碧,明天又赏整套的头面,院子里的人会怎么想啊。”
霍柔风似懂非懂,能怎么想?还不是会想九爷仁慈九爷大方吗?
唉,这些丫头们真烦。
霍柔风挠挠脑袋,对镶翠道:“饿了。”
刚才那个茯苓饼勾起了馋虫,九爷更饿了。
正在这时,嵌碧又跑了回来,脸上依然红扑扑的,可是神情中却已经没有了羞涩。
“九爷,绿云姐姐来了,大娘子问您睡了没有,若是没有睡,这会儿请您过去。”
霍柔风一怔,这么晚了,姐姐让她过去?
她心里一动,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顾不上再要吃的,匆匆忙忙穿了衣裳,便跟着绿云出了自己的院子。
出乎她的意料,霍大娘子并没在自己院子,而是在前院的偏厅。
罗杰也在,还有曾经见过的那个孩子,也跟着一起来了。
霍柔风看到罗杰,怔了怔,问道:“这么晚了,罗大夫来了?”
没等罗杰回答,霍大娘子便道:“阿风,小渊是罗大夫的病患,暂时要在府里住几日,我想过了,让他跟你在一起,最合适不过,把你叫过来,就是让你带他回去。”
霍柔风张大了嘴,不是吧,姐姐让她帮忙带孩子?
她看向那个叫小渊的孩子,见这孩子虽然不如罗杰那样美得惨绝人寰,可是眉目俊俏,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小孩。
霍柔风冲小渊勾勾手指,道:“来,到哥哥这里来。”
罗杰微笑,对小渊柔声道:“不要怕,这位哥哥你是见过的。”
小渊乖巧地点点头,离开罗杰身侧,向霍柔风走了过来。
罗杰便起身,向霍柔风深施一礼:“如此便要劳烦九爷了。”
霍柔风笑道:“罗大夫又不是外人,不必客气,反正我每天都很闲,正好让小渊来和我做伴儿。”
霍大娘子道:“天色已晚,你这就带小渊回去睡吧,明早来我屋里用早膳。”
霍柔风不再多言,和霍大娘子、罗杰道别,带着小渊回了自己院子。
进了屋,她一句话也不说,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小渊。
小渊有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他警觉地看着霍柔风,像是随时都能逃跑。
闻讯过来的采芹已经让小丫头们去收拾房间,她一进门就看到自家九爷正瞪着面前的小孩。
她记起这个小孩是罗大夫的病人,九爷可别把人家吓着。
她连忙堆起笑脸,对小渊道:“小公子,你是喜欢湖绿被子,还是喜欢粉红被子,奴婢也好去给您准备着。”
小渊没有理她,而是对正在瞪着她的霍柔风道:“你要谢谢我,我是来给你当挡箭牌的。”
霍柔风一怔,眼睛瞪得更大:“小家伙,你给我当什么挡箭牌?”
小渊不慌不忙,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调皮:“你到处惹祸,被锦衣卫盯上了还不知道,你姐姐担心你,就让我来给你当挡箭牌,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敢动你。”
小渊说到这里,居然走过来,踮起脚尖儿,拍了拍霍柔风的头顶。
这下子,就连采芹也怔住了,她连忙陪笑道:“奴婢还是给您换上那套湖水绿的吧,奴婢先退下了。”
见屋子里没有了别人,霍柔风一把揪住小渊的耳朵,低声吼道:“小东西,什么来头?”
小渊冲她翻个白眼:“把你的爪子拿开,没大没小的,我偏不告诉你。”
他说话的口吻老气横秋,霍柔风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松开手,冷冷地问道:“你姓沈?”
“知道就好。”小渊说着,便爬上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下。
霍柔风瞪着他,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孩子,姓沈的小孩也是小孩,对,小孩而已。
“你……和先帝一个辈份的?”霍柔风终于问道。
如果只是宗室子弟,又有谁敢说“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呢。
霍柔风之所以惹上锦衣卫,全是因为展怀,而这件事连着的是皇帝和太后,还有庆王,这三位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宗室能惹得起的。
小渊冷哼一声,道:“先帝?我和福王一个辈份的,你懂了吗?”
福王是先帝的亲叔叔!
霍柔风一早就知道请罗杰进京看病的这户人家来头不小,可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人不但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是宗室里的长辈。
不对,她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先帝还有这么一位小叔叔?
第三八三章 秘辛
“你?”霍柔风试探地问道。
小渊翻翻眼皮,没好气地说道:“我。”
霍柔风想了想,问道:“能问一下,你究竟有什么病吗?”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人,本来也很静,但是此刻安静得像是连周围的空气也凝固起来。
良久,小渊才低声说道:“我不想说。”
霍柔风的脑子里早已闪过无数个念头,罗杰不是普通大夫,他的病人,十有八、九是和苏大姑娘一样,可是小渊看上去很正常啊。
小渊之所以不想说,或许这病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也就是,为何宗室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是却没有听说过的原因吧。
可是霍柔风还是很好奇,她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和福王是同一个祖父吗?”
小渊白她一眼,点了点头。
霍柔风瞪大了眼睛……
这时,小渊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吗?不要再问这问那了,像女人似的,真烦!”
霍柔风瞠目结舌。
次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和小渊一起去了霍大娘子的院子。
早膳已经摆好,霍柔风看了一眼,除了姐姐和她平时常吃的,还多了一碗羊奶。
活了两世,霍柔风最讨厌的就是喝羊奶了。
这羊奶当然不是给她准备的,这是小渊的。
小渊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昨晚面对霍柔风时的样子,霍大娘子笑着对他说道:“罗大夫不方便过来,他在前院用膳。”
小渊问道:“我要在这里住几日?”
霍大娘子微笑:“这要看宫里了,圣旨一日未下,我弟弟便一日危险,只能麻烦你多住几日了。”
屋子里又是一静,霍柔风顿时明白了,小渊或许不是光明正大请过来的,而是姐姐和罗杰里应外合,把小渊弄过来的。
小渊的眼睛中没有小孩子应有的天真,他漠然地点点头,道:“我不喜欢狗,也不喜欢鸟。”
霍柔风的院子里有两只狗和十几只鸟。
霍柔风立刻摇头:“那可不行,我离不开它们,你若是不喜欢,那就搬到别处吧。”
“好了,小渊必须和你住在一起,这样吧,暂时先把你的狗和鸟送到我这里来,让范嬷嬷和绿云给你照顾着,你想它们的时候就过来。”霍大娘子说道。
霍柔风嘟着嘴,不再说话。
从霍大娘子院子里出来,霍柔风让小渊先回去,自己则去了花三娘住的小院子。
昨天四时堂的女大夫过来,给花三娘看过伤,又开了消炎和补血气的药材,今天花三娘的气色看上去就比昨天大好。
霍柔风问道:“按照你们原定的计划,展怀在通州落脚之后,还会去哪里,是留在通州,还是去其它地方?”
花三娘道:“留在通州,五爷说了,他要在通州等候圣旨颁下来。”
留在通州?
霍柔风哈哈大笑:“这么说此时此刻,通州已是藏龙卧虎了?”
“即使如此,九爷也不能过去,奴婢回来的时候,五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过了,让奴婢陪在您身边,奴婢的伤不碍事,过个几日便好。”花三娘笑着说道。
霍柔风用手支着头,很是无奈:“锦衣卫早就盯着我了,以前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灵机一动,她怎么忘了,花三娘是查子啊,这京城里的事情,有什么是花三娘不知道的吗?
“先帝有一个小叔父,你听说过吗?七八岁吧,有病。”霍柔风问道。
花三娘皱起眉头:“九爷是如何知道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霍柔风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奴婢也只是听说过,恐怕除了太后和皇帝以外,京城里也没有哪个宗室见过他吧。”花三娘说道。
霍柔风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她催道:“你快点说说吧。”
花三娘道:“说起来,皇宫里才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总有些事情是难以想像的。皇帝的这位小叔公,他的父亲是惠亲王,惠亲王是太宗皇帝的遗腹子,因此,他比高宗皇帝小了三十几岁,比自己的侄儿也小了十几岁,他比祥太子年长三岁,高宗皇帝和先帝都对他非常宠爱,十几岁还留在宫里,他和祥太子、当今皇帝都是一起长大,可是后来他却失足落水,死在宫里的荷花池内……那时他还没有大婚,先帝和太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孩子,过继给他,继承他的香火,可能是因为只是过继的缘故,因而没有世袭惠亲王这个爵位,而是改封惠郡王,却享亲王俸。”
“本朝的郡王之中,只有他的封号与其他人不同。可是这位惠郡王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长到七岁的时候就不长了……”
霍柔风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把正在说话的花三娘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他长到七岁就不长了,也就是说,他不是小孩子?”
花三娘夸张地拍拍胸口:“我的九爷啊,您这一惊一乍地吓死奴婢了。奴婢说过,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王爷,也只是奉了二爷的命令,去查过这件事,若非五爷曾经吩咐奴婢,若是您打听京城里的事,无论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都让奴婢知无不言,否则奴婢也不会把这种秘辛讲给您听的。”
“好好好,你继续说,是我不对,打扰你了,你继续。”霍柔风重又坐下,像方才一样,托着下巴做聆听状。
“奴婢也只是听说他是有病,如今十三四岁了,还像六七岁的小孩,且,不知为何,自从惠亲王过世之后,无论是宫里还是宗室营,再也没有人提起他,之后过继了惠郡王,也只是在到太庙行礼的时候,才有人见过那个孩子,可也只见过这一次,再之后这个小孩就如同一滴水,消失不见了。”
“去年,奴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太医口中打听出这件事来,知道惠郡王是生病了,想来是因为这病怪异,皇室觉得丢脸,便把他悄悄养在什么地方了吧。”
“九爷您问起皇帝小叔公的事,想来就是他了,他是太宗皇帝的孙儿,和高宗皇帝是平辈,算是先帝的堂叔,虽然比皇帝还要小上十来岁,可是论起辈份来,就是皇帝的小叔公。”
第三八四章 回来
霍柔风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一定不知道小渊患的是什么病吧,当然更不知道小渊不是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
罗杰想来是知道的,可是罗杰并不知道霍九是女子。
霍大娘子若是知道小渊已有十四五岁,绝对不会让他住进妹妹的院子。
霍柔风恨不得立刻就去告诉姐姐,可是跑出花三娘的院子,她看到张升平领着几个人正从这边经过,看那样子,像是在巡视。
这里是后宅,府里从来也没有大白天让护卫在后宅巡视的,姐姐是担心有人来加害她吧。
否则明知小渊的身份,姐姐还是把小渊拘在府里,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霍柔风忽然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姐姐了。
算了,假装不知道,就当小渊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吧。
再说,这个小孩也挺有趣的,怪里怪气。
她回到自己院子,问起小渊,采芹告诉她,小渊在自己屋里看书,金豆儿和黑豆儿,连同那十几只鸟,全都去了霍大娘子院子里。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霍柔风觉得无聊,正想叫张亭给她到街上找个变戏法的,这才想起来,张亭去通州找霍江了。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霍柔风吃了一惊。
对了,她后来又让张轩去过槐树胡同,也不知道霍轻舟回来没有。
她索性又让张轩再去一趟槐树胡同,张轩路上不敢耽误,用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九爷,霍家大爷昨天出去,现在也没有回来,小的问过,他是带着两个随从骑马走的,只是他去哪里一向不和府里的人打招呼,府里也没人敢问。霍大老爷也没有回来,门房收了小的五两银子,便和小的抱怨起来,说这两天总有人来拜访霍大老爷,眼看休沐就要过去了,也该上衙了,也不知道霍大老爷去了哪里。”
霍柔风张张嘴,又张张嘴。
不是吧,她的人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就把霍家父子全都给弄丢了?
展怀正在通州,她不用细想,也能知道这会儿通州是藏龙卧虎,恐怕不只是皇帝和太后会派人过去,就是手握兵权的那几个勋贵,也会打发人去盯着。
以霍江的身份,忽然出现在通州,那些人会怎么想?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霍江只是去找霍九的。
再说,霍九也和展怀有关系。
霍柔风眼前又浮现出在永济寺后山上,霍江为她挡下阿花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