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莫风流
时间:2019-02-06 09:40:05

  廖卿长和花家的案子他已经知道了始末,他绝对相信,以杜九言的聪明,定然查到了廖卿长和桂王那边来往。
  “有的来往是交易,有的来往是生意。”蔡卓如含笑看她,算是给她解释了。
  杜九言对着酒杯里的酒,照了照自己的脸,蔡卓如轻笑问道:“脸上没有赃物。”
  “不。”杜九言道:“我只是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大了,令蔡公子如此赤城相待。”
  果然如他所料,杜九言是个风趣幽默的人,看来他今天若不如实相告,杜九言不会同意,甚至有可能,将他列为骗子一列。
  “和杜先生的买卖,其实是路老爷子的意思。”终于,蔡卓如如实相告。
  杜九言丝毫不惊讶,“我以为路老先生会杀了我灭口。”
  “不至于如此。”蔡卓如哈哈一笑,道:“至多割了舌头折断手而已。”
  “害怕!”杜九言凝眉,叹气:“怕到,我要回去和家人商量!”
  蔡卓如苦笑,看来,只有等了。
  下午,杜九言微醺的回了家,闹儿在收衣服,花子和小萝卜在写字,银手则在背诗,陈朗则拿着竹片敲着桌子,道:“银手,这首诗你用了一整日的时间,你根本没有用心。”
  “先生啊。”银手哭道:“我……我真不是读书的料啊。”
  陈朗啪地一声打在他手心上,“接着背!”
  杜九言笑盈盈的地进门,大家看着她,个个都很高兴,却又不敢迎过来,纷纷冲着她挤眉弄眼。
 
 
第66章 考试前夕(三更)
  “先生。”杜九言坐了一会儿,看着银手背书,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小萝卜拿笔不稳东倒西歪的写着字,花子嫌正楷不好看,故意在一笔收尾,添上一朵花,显得不伦不类,闹儿拿着旧衣服捻花走线,嘴里哼着小调,陈朗眼中含笑面上却是一派严肃。
  还真是有意思啊……杜九言摇摇晃晃地回房,倒头就睡。
  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她胸口趴着小萝卜,口水流了她一身。将他放好,起身去院子里洗漱。
  却发现陈朗和跛子还有银手都没有睡,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聊什么?”杜九言倒茶喝着,陈朗笑道:“你醒了?中午喝了不少酒吧。这都要考试了,你多少也要看点书吧。”
  杜九言点头,“明天就看!”
  “和蔡卓如喝酒的?”跛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在银手的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和脖子道:“得空查一查他。”
  “查过了。”跛子说着,递了一张纸给她。
  杜九言挑眉,接过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她凝眉道:“这么干净?”
  小时候读书门门科全优等,大了接管家中的买卖,但蔡家业大,他还有一位腿脚不便的兄长,侄子都已近十岁,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虽是庶出,但也很有才干。
  这么看,其实还是有些复杂的。
  “这么说,他想出来单干?”杜九言看完,不由兴叹,大家庭里的纷争还真是不稀奇。
  蔡府家大业大,子孙之间为了家产明争暗斗,实属正常。
  “这位蔡公子怎么了?”陈朗这两日常听他们说起。
  杜九言就将中午的对话和大家说了一遍,“现在看来,到是可以一试。”
  “九哥,那你投多少钱?”银手兴奋不已。
  杜九言凝眉,道:“就用他的钱,投给他好了。”
  一千五百两,过日子很多,做买卖很少!
  “你若真想投,到时候我跟去押运。”跛子道:“那条路我熟悉,从新化入广西境,再上船出海。”
  依他的经验,船根本不用到小琉球,在海上就会卖完。
  有跛子在当然是好的,但她不放心,“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不过一千五百两的银子,就算亏了也无妨。”又道:“蔡卓如这个人,既然决定要做,想必他已经想的很周全,我们大可放手,只等拿钱。”
  跛子没有反对,陈朗道:“你是打算长期做,还是赚些钱就收手。毕竟从广西过境,太危险了。”
  “有利就长期做。而且我们只是跟着擦边球挣点小钱而已。”杜九言道:“试一试,无妨!”
  杜九言决定了,他们三个当然是支持。
  “等下次,要是没有问题,我去押船。”银手嘿嘿笑着,“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我一个猛子下去,能憋一盏茶。”
  杜九言第一次听他说,“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别的都不记得,只记得我家门口就是海。可能我爹娘就是出海死了吧,反正我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银手咧嘴笑着,“九哥,我可以吧。”
  杜九言点头,“可以,等先走个几趟摸摸底,现在就让你去,我也不放心。”
  银手手舞足蹈。
  第二天,杜九言让小萝卜取一千五百两出来,小萝卜瞪圆了眼睛,“娘啊,为什么要娶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被人骗钱了?”
  “我投钱做买卖。”是不是被骗,她还真不好说,“如果顺利,一个月后就能变成三千两哦。”
  小萝卜蹙着眉头掰着指头算了算去,随后眼睛一亮,“好,那我取钱去,你在家等我哦。”
  他说着,拉着闹儿陪他去。
  杜九言没觉得奇怪,反正这孩子精明的很,轻易没有人能骗得了他。
  一会儿工夫,小萝卜将钱拿回来,杜九言去了一趟路府,蔡卓如看着她的钱,顿时笑了,“这钱……是我给你的?”
  “现在是我的。”杜九言放在桌上,“你什么时候走货,需要我做什么。”
  蔡卓如哈哈一笑,道:“杜先生拟两份契约吧,一份你我签,另外一份我要和给我路走的那人签。”
  “早说,我只带了我们之间的。”杜九言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契约拿出来。
  蔡卓如目瞪口呆,继而哈哈大笑,摇着头道:“……这是我杞人忧天了,以杜先生的聪明,定然能想到这些的。”
  他说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即在上面签了名字,摁了手印。
  杜九言也签好,两人各执一份,各自收好。
  “笔墨给我,还要拟什么样的合同,对方是谁?”她顺口问着,蔡卓如现在已经适应了她的精明,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原广西督守,桂王第七房妾室的兄长,姓梁,表字玉井。”
  桂王这么多小妾?看来还真是身强力壮啊。杜九言头也不抬地写字,间隙问道:“什么约束?”
  “没有约束。”蔡卓如终于有了扳回一局的高兴,“只要他在契约上签字,那就是对他最大的约束。”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你都知道这一点,他会不知道?”又道:“还有,他既是桂王的手下,你怎知,他和你来往做买卖,桂王不知道?”
  “要是他本来就是桂王授意,你我的东西进了广西境内,就是羊入虎口。”
  蔡卓如一脸惊讶,“你……真是第一次做买卖?”
  “我有脑子,会思考,举一反三。”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写上一条,“若有异心,不能护物周全。就诅咒他赚不到钱,妹妹还给桂王戴绿帽子!”
  蔡卓如哈哈大笑,“你这……是诅咒?太过儿戏了吧。”
  “既不能约束,那就恶心恶心他。”杜九言契约给蔡卓如:“蔡公子你可不能负我啊。”
  蔡卓如嘴角僵了僵,面皮抖了抖,呵呵笑着道:“杜先生放心,绝不……绝不害你。”杜九言不会是那种男人吧……看着也不像啊。
  “那我就告辞了。明儿就要考试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杜九言说着,拿着自己的一份契约,拱了拱手道:“祝我们都有好运。”
  蔡卓如也点头,“望旗开得胜,一切顺遂!”
  两人相视一笑,杜九言离开了路府。
  当夜,她靠在床头,将钱道安整理的资料翻了一遍。
  讼师考试分律、礼、义三天。
  第一天考律,百分制试卷一张,答完交卷,当天下午便会张榜公布得分。
  第二天考礼,按第一次成绩,分别由甲乙丙丁四组先生监考,分四个考场,每人底分十分,现场学子互相考题,答对者获对方五分,错则送分给对方。十分扣完则考完退场,分数不设上限,据说多年来本场最高分是二十年前,如今西南甲字组的组长刘公宰,一百五十分。
  这意味着,除了他自己的十分外,他抢光了十四个人的分。
  第三天考义,先生给题,分考场群口辨讼,按表现,先生现场打分。
  筛选后,录选人数由各组定,甲组需三科分数两百三十分,乙组三科两百,丙组一百八十,丁组一百五十……据说历年最高分也是刘公宰,三百五十分。
  考的都是基础,在杜九言看来并不难,她合上卷子打了个哈欠,小萝卜张开眼,迷迷糊糊地拍着她的后背,宽慰着:“娘啊,别怕!”
  杜九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娘有你,什么都不怕!”
 
 
第67章 卷子烧饼(四)
  顺天八年,六月初八,晴!
  每年这一天,是天下立志做讼师的学子们盛会,有的人不远千里赶来,有的人早早住在邵阳,只等这一天。
  北燕京,南西南。燕京讼行难进,西南讼行相比则松一些,所以到西南来考核的学子,每年都很多。
  卯时末,西南讼行门外,已经是排起了长龙,辰时正便要开考,所以大家早早来排队搜身进门。
  “九哥。”银手给杜九言理了理衣服,“虽然你很聪明,可是大家说考试的时候,就算再厉害的人,都要沉下心来答题,你可不能太得意,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杜九言点着头,“知道了,我认真考,戒骄戒躁!”
  陈朗又检查了一遍篓子,确认该带的一样没有少,他松了口气,道:“会搜身吗?要是搜身你小心一点。”
  “钱道安说会搜身,但只是略带过,据说现场监考很严。”杜九言道。
  陈朗点头,“那就好。”
  跛子咳嗽了一声,在她头发髻插了一支空心的银簪,低声道:“都是你仇人,若打不过就拔开簪子点上火,此物便会发出巨响。”
  “你会进去救我?”杜九言惊奇地看着他。
  跛子又咳嗽了一声,轻飘飘地道:“震慑对手,然后逃跑!”
  “此乃好物,多谢!”杜九言拱手。
  跛子轻轻一笑。
  “爹啊,”小萝卜挤到前面来,给杜九言理衣摆,“您要努力考试哦,得第一名,这样我在朋友面子会有面子。”
  杜九言撇了一眼儿子,“你有朋友?还要面子?”
  “要的,要的。”小萝卜点头不迭。
  杜九言无语。
  “九哥,九哥。”花子和闹儿来,杜九言受不了,挡着所有人,“各位,今日考试两个时辰,若担心我,中午再来接我。”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跟着人流去排队。
  “九言,九言。”窦荣兴和钱道安四个人来了,挤不过来只能远远招手,窦荣兴道:“好好考啊,你最厉害了!”
  杜九言挥手打了招呼。
  “后面的,快点。”门前书童催着,大家陆续进门,轮到杜九言,书童着重看了她一眼,目光顿了顿,随便翻了衣服袖子,衣摆等能藏东西的地方,就挥着手道:“最后一间,丁字房。”
  杜九言颔首,进了官学的内院,这里她上次来过,沿着抄手游廊,有好几个房间,分别标上了甲乙丙丁,再往前走就是薛然的办公的书房。
  房里面摆放了许多魏晋风的长几,约莫三十个左右。
  “坐那边。”坐在主案的监考指了第二排中间位置,杜九言打量了一眼对方,三十出头的年纪,淡眉大眼,肤色白净气质温润,应该是西南的先生。
  除了这位,左右以及考场后方,都各坐着讼师或书童,衣服颜色也略有些不同,应该是甲乙丙丁级别上的划分。
  这些她没细了解过。
  在厚厚的蒲团上坐下来,考场里陆续进来考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前后左右都已经坐满了人。
  “杜九言。”忽然,隔壁有位少年冲他挥了挥手,低声道:“杜九言,我认的你,上次你和郭先生打官司,我在外面看了,特别精彩。”
  少年二十左右,圆圆的脸笑起来左边脸有个酒窝,身体也仿佛为了呼应他的脸,养的圆圆的。
  “多谢。”杜九言拱手,少年也隔着桌子拱手,道:“我叫方显然。等考完我请你喝酒。”
  杜九言点头,道:“好!”话刚落,主案考官敲了桌子,盯着杜九言,警告道:“你若再说话,就请出去说。”
  “是!”杜九言应是,端身坐好。
  方显然缩了缩脖子,投来歉意得目光,也端正坐好。
  杜九言能感觉,四周除了方显然的视线,还有别人的,有好奇的,有不屑的,还有……仇视的。
  仇视的?她回头去找,身后的人都垂下了头,认真研墨,看不清脸。
  她挑眉,不置可否。
  “关门!”主案考官手拿试卷,待书童关好门,他道:“时间为一个半时辰,自己把控。”
  说着,将试卷递给书童,依次发下来。
  “考试中,不可作弊,不可交头接耳,不可半道无辜离席,不可东张西望。以上若犯,一律罚没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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