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莫风流
时间:2019-02-06 09:40:05

  “有什么可稀奇的。”桂王冷沉着脸看着对方,“几年前,你我每天见面,吃喝在一起。”
  怀王嘴角嗫喏了几次,神色萎靡,双眸浑浊没有神采,黑色的眼袋挂在眼下,状态和精神根本就不像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墨兮,”怀王开始掉眼泪,“你来这里,是、是圣上让你来的?”
  桂王嗯了一声。
  “我、我没有任何不忠的心,我对圣上忠心耿耿。”怀王道:“你帮我圣上求求情行吗,看在我们昔日兄弟的情分上。”
  “墨兮,我不想死,我一点都不想死。”
  “我也不想关在宗人府,那个地方冷冰冰的,我不想待在里面终老。墨兮,求求你了。”
  怀王嚎啕哀求着。
  桂王看着他,目光渐渐飘远,他想到怀王受封来吉安前,他们一起在王太妃的春华宫里喝酒。
  王太妃这个人素来清冷,父皇去了以后,她更是足不出户,若非节庆她一定要露面,大家都几乎要忘记她的存在。她也不常笑,可只有他和怀王去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那天王太妃拿出一坛子酒,说是先帝十多年前存在她那边的。
  那个酒特别的香,所以那一顿他和怀王都喝醉了。他拿出琴席地而坐,弹的什么曲子他已记不清了,但依旧能记得怀王一边拍着手,一边围着他跳舞。怀王喝酒上脸,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穿着白色的长褂,跳动着,真的像一只虾,他觉得特别好笑,笑倒在地上。
  怀王也不生气,也跟着躺在地上大笑着。
  怀王的脾气有点像王太妃,平日虽不至于不苟言笑,但也绝非闹腾的人。
  难得看到他这么放得开的玩闹。
  王太妃也坐在一边跟着一起笑,拉着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柔声道:“看到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我真是高兴。”
  “墨兮啊,你以后多照顾怀王好吗?”王太妃道:“宁王和安山王的母妃性子好强,九江王有厉害的外家,只有怀王什么都没有。”
  “好!”他当时点头了,拍着怀王的肩膀,道:“这辈子,我们都是好兄弟。”
  怀王上来抱着他,哈哈笑着,“对,兄弟!墨兮是我最好的弟弟。”
  “那当然。”他道:“我有不好之处?”
  怀王冲着他摇头,道:“没有,墨兮是完美无瑕的人。”
  他们又笑在一起,这次换怀王弹琴,他起来跟着节拍乱舞。
  那个笑容干净的怀王和眼前这个眼睛浮肿目光浑浊的怀王重叠、那个骄傲清高的怀王和这个鼻涕口水眼泪混在一起的男人重叠……
  “发生了什么事?”桂王问他,“你不该是这样的。”
  “这七年在吉安,你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
  怀王看着桂王,努力想着这几年他的不容易,可他想不出来……在封地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不能轻易回京。
  “我想我母妃,我想你。”怀王答非所问。
  桂王道:“想我?”
  怀王道:“想你。你知道的,你我感情最好了。在所有兄弟里,你对我最好。”
  “想我,所以让你的家将包围苏庄庄,要将我射杀?”桂王道:“这是你对我的想念?”
  怀王摇着头,“不、不是,你误会了。不是我要杀你,是、是闵然举,他要杀你。”
  “他要杀你,我拦不住啊。”怀王道。
  桂王不想在和他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实际上,他也不该和他聊着这些,早就没有意义了。
  “闵然举什么时候跟着你的,谁推荐给你的?”
  怀王想了想,回道:“他是我自己找的。为了请他,我、我非了不少力气。”
  说完,他觉得这和他刚才将所有责任推给闵然举的话有些不符合,就立刻又补充道:“但,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秉性如此之坏。”
  “王爷,”杜九言看到桂王眼中的失望和不耐烦,她上前抚着桂王的肩头,看着怀王问道:“怀王爷,您为什么要办明月坊?”
  怀王摇着头,“不、不是,明月坊不是我办的,真的。”
  “可所有人都说是你办的。”杜九言道:“你觉得他们都在冤枉你吗?”
  怀王一怔,接着摇头,“我真的没有,我是无辜的。墨兮了解我的,我这样的性格,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是他办的。”门外,怀王妃进来。
  她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人很清瘦,穿着一件素白的衣服,脂粉未施。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她在孝期,为哪位长辈守孝。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怀王妃站在门口,看着桂王,“墨兮,眼前的怀王,早就不是你认识的哥哥了。”
  “这几年他性情大变,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杜九言扬眉打量着怀王妃。
  “阿楠,你不要胡说。”怀王道:“你可知道,你说这些话还有什么后果吗?”
  “我们全家人都要丢命的!”怀王吼道。
  怀王妃忽然给桂王跪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直挺了腰杆,和桂王道:“我和怀王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七岁,儿子五岁。”
  “稚子无辜,请王爷饶他们一命。”
  “其他的人,”怀王妃看怀王,目光里是嘲讽和冷漠,“能杀的,就都杀了吧!”
  “千刀万剐,一刀刀凌迟都可以。”
  怀王妃说完,起身冲着桂王行了礼,转身欲走,忽然杜九言出声道:“王妃娘娘稍等。”
  “杜先生,有何吩咐?”怀王妃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拱了拱手,“吩咐不敢担。我只想问王妃娘娘,怀王爷什么时候开始服用五石散的?”
  “你看出来了?”怀王妃无奈地笑着道:“难怪人人都说杜先生厉害,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服用这个药,大概是从五年前。他有一段时间手臂钻心疼痛,每每疼起来都生不如死。大夫开了许多的药剂,也试过很多的方子。”
  “可是都无济于事。后来,来一个云游的道士,见他疼的痛苦,就给了他一方药。”
  “他每次疼起来,都要吃一点。那药吃了以后,就不疼了。”
  “都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可是他疼的那么厉害,我就没有拦着他。却没有想到,半年后他的手臂已不再疼了,可他却再也离不开这药了。”
  “他的性格开始阴晴不定,有时候暴跳如雷,有时候冷若冰霜。”
  杜九言微微颔首,道:“这种药,不但使人性情大变,还会让人变的迟钝,蠢笨!”
  “是啊,”怀王妃道:“不但蠢,还残忍!”
  “杀了吧,有的人活着已毫无意义了。”话落,她拂开袖子渐行渐远。
  杜九言回头看着怀王。
  “怀王爷。”杜九言将门关上,坐在怀王面前,“你有没有想过,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有人故意引着你的?”
  怀王浑浑噩噩,闻言眉睫动了一下,睁开眼看着她,目光露出一丝清明,像死溺水的人拼命去打破水面的屏障,想要冲出来,“引导我,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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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小厮招供(一)
  “你为什么说有人引导?”怀王费劲思考着,“所以你刚才先问闵然举是谁引荐来的?”
  杜九言颔首。
  “你认为,我变的这么不堪,面目全非,是因为闵然举造成的?”
  此刻的怀王似乎有了一些以往的影子,沉稳睿智,一点就透。
  杜九言依旧颔首,“一个人性情大变总有缘由,您从清高骄傲的人变成这样,你就没有想过,一步步走来的缘由,以及推动你往前走的力量?”
  “并没有人,”怀王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闵然举是我请来的,他起初完全不想来。”
  “五石散也是偶尔得到的。闵先生也拦着不让我吃,可敌不过我的坚持。”怀王道:“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应该每日哄着我吃才对。”
  杜九言道:“道士呢?还能找得到吗,道号是什么?”
  “道号?”怀王回道:“无为道人!”
  “你认为道士有问题,他故意让我吃的五石散?”怀王盯着杜九言,在回忆过往的一切,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清明与混沌的间隙挣扎,“我不知道。”
  “我没有这样的感觉。”怀王道:“闵然举呢,你们将他杀了吗?你们可以审问他。”
  杜九言道:“他自杀了。”
  闵然举这样的人,就如同荆崖冲一样,问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
  在他们心中,有一番想要成就的所谓大业和目标。信念扭曲且坚定,没有任何外因能够撼动。
  怀王顿时红了眼眶,低声呢喃道:“闵先生是为了我……”
  他的伤心不是装的。
  杜九言打量着他,道:“你知道刚才外面发生暴动了吗?整个吉安城中的百姓都要进来杀你。”
  “刚才外面的吵闹声就是这个?”怀王面色再次沉了下来,人又清明了一些,他道:“这些百姓懂的太少,被人煽动情绪后,就会做蠢事。”
  “你们有没有镇压?”
  杜九言道:“并没有,我将他们劝走了。”
  “不该这样。”怀王叹了口气,“不过,只要事态平息了,也就算了。”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出去,怀王喊道:“墨兮,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他脑子不好了。”杜九言道:“五石散吃多了,就会这样。”
  桂王没有说话,忽然转身抱着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让我抱会儿。”
  “嗯?”杜九言顿了顿,轻轻拍了拍他,道:“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很难发生。”
  更何况,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人,他们目前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不冤枉。”杜九言低声道。
  桂王松开她,道:“要是你哥哥,你、会怎么样?”
  “我哥哥?”杜九言蹙眉道:“该哭就哭,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私情和公理尽量分开吧。”
  “王爷,”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痛你的心啊。”
  桂王心情好点了,看着她道:“那要是我呢?”
  “那我要想想了,”杜九言负手走在前面,又停下来看着他,“办了你,然后告诉你奈何桥上等百年,我们再做好兄弟。”
  桂王呸了一口,“没良心。”
  “我是正义的使者,我不能有私情啊。”杜九言跟着桂王。
  孟郊整理了府衙,收拾出了二十几具尸体,都是衙门里做事的差役和捕快,还有一位被捕快所杀的百姓,他的家人正围着尸体在哭。
  听说百姓们情绪本来没有那么激动,但是其中一个捕快拔刀出来,大家顿时一拥而上。
  那么多人,踩也能将他们踩死。
  将府衙收拾出来,孟郊请了先生写了事件的说明,贴在了八字墙上,许多百姓围在墙边看。
  跛子让苏掌柜列了明月坊所有客人的名字,前后用了三天时间,将明月坊这三年多曾来买过幼女的客人,全部抓到府衙关押,一共一百一十三人。
  救和寻找到被卖的孩子一共一百三十一个人,但还有很多的孩子,在核对和查找时,已经下落不明。
  加上怀王府救出来的和跛子三天安置的少女,一共一百八十四位。
  这些人,无论是买卖的客人还是受害的孩子,都不全部是本地的,幅面极广,最远的甚至有江南拐卖来的。
  “都能说出来历吗?”杜九言问莫冈。
  莫冈回道:“有许多说不清楚,说是被拐来的只有五六岁。”
  “只能请当地官府协助查找了。”
  杜九言颔首,“辛苦你了。”
  “不辛苦,”莫冈道:“杜先生,如果找不到家人,要将他们都带回京城吗?”
  杜九言回道:“分地域吧,先将附近的送走,剩下远一点的,就将他们送回去。”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部分孩子……并不是拐卖的。”
  “这、这样的孩子,怎么办?”莫冈道。
  杜九言沉默了一下,道:“等朝廷批复了以后,如果圣上同意我的提议,我再和大家说。如果不同意,我们再另想办法。”
  “是。”莫冈说完,有人来喊道:“杜先生,将军,吃饭了。”
  四天来,他们就住在怀王府中。
  怀王妃一直在内院没有出来过,她的两个孩子杜九言到是见过几面。但怀王的情况不太好,一直在房间大喊大叫打滚求饶,求桂王给他药吃。
  桂王没有理他,让人将怀王的嘴堵住,固定时间喂水塞食物。
  四个人在房间里,跛子进来,桂王看着他问道,“煽动暴动的三个小厮,开口了吗?”
  “正来说这件事,有一个受不住打,要招供了。”跛子看着大家,“要不要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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