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蕴给林枣夹了块鸡肉，闻言哼了声：“你还有脸说，你们改变路线就没想着往后看一眼？”
张权讪笑：“这不是相信你们会跟上来的嘛。”
“而且事实证明，你俩比我们还早到了那么久呢！”赵宇心直口快。肖蕴给林枣夹菜的手一僵，他想起那个来不及完成的吻，顿时就有点不敢看她。
在木灵山上的民居住了一夜，第二天大家早早就下了山各回各家，林枣的脚腕扭伤不严重，但肖蕴也不让她出来乱晃，这一修整就到了过年。
第48章 必修48
临近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最忙碌的,有的忙着置办年货，有的忙着洒扫屋子，鞭炮声从街头响到街尾。
和繁华的闹市区不同，老街的人民还保留了一部分传统，有的人家挂上了红灯笼,老人们剪着纸花，龙莲还和几个妇女一起腌制了肉肠，一串串挂在阳台上晒着。似乎就为了那么几天的饭菜，全家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
因为生意太好,肖蕴最近都在店里帮忙,他坐在高凳上,胸前掏了件深色皮围裙，面前的框里堆满了蔬菜,在小山似的白萝卜小青菜面前，少年臭臭的表情都不那么吓人了。
“哥哥,我买十块钱的猪肉……”
一个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战战兢兢道，她手里攥着张纸币，可怜巴巴望着他。
肖蕴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眼也没抬，右手手起刀落，剁下块猪肉来，麻利地装袋递过去。
“拿着。”随手塞了一小把香菜进去。
小姑娘两手抱着袋子：“谢谢哥哥！”
忙了一上午,肖蕴取下嘴里的烟，烟嘴都含软了，他一脚踩在地上的一颗巨大号冬瓜上，朝后仰了仰身体。
不远处龙莲正忙着给街坊邻居挑鱼捡菜，父亲肖岩开着面包车，又从批发市场拉来一堆货，新来的萝卜白菜们在门口嗷嗷待哺。
“肖蕴快来帮忙卸货。”龙莲喊了声。
“来了。”
他站起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很好，可以做大杂烩炖猪肉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的时间都是压缩成好几倍的过，肖蕴没有时间去打球，赵宇张权几个也忙着照顾自家的生意，他们上一次约游戏还是一周之前。
祝小晴总也不在家，林枣只能担负起了准备过年的任务，连带着，她也不能以学习的理由来他家了。
肖蕴有时候看着对面的小楼发呆，二楼的窗户有时候会亮着灯，他看着那个灯就觉得自己看到她了。
他想去找她，他跟智障似的想要去找她。
结束一天的工作，肖蕴脱下围裙走到房间里，仔仔细细洗了手后，他从自己枕头下面翻出一个小包裹。
他买了一块羊毛的围巾，粉红色的，四个角上坠着同色的丝绦，他偷拿了龙莲的针线，歪歪扭扭在背面绣上“XL”的字样。
这工序足足花了两个晚上时间，完工以后，他含着被针扎破的手指，看着那虫子爬一样的字体，悔不当初。
肖蕴破坏了一块原本挺不错的围巾。
肖蕴想把它作为新年礼物送给林枣的。
肖蕴觉得现在有点送不出手了，而且很破坏他的形象。
他把绣好的围巾重新塞回枕头下面，靠在床上出神。
手机屏幕一亮，微信里有人发过来消息。
[小枣儿]：寒假作业英语写完了几张了？
肖蕴捂了脸，他回道：两张。
[小枣儿]：真的？
[肖蕴]：嗯，不骗你。
[小枣儿]：乖。
她发过来一张照片，是装在四格果盘里的麻酥糖、巧克力、开心果和瓜子，照片角落露出一只雪白的手。
[小枣儿]：写完了就给你糖吃。
肖蕴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像虫一样扭来扭去。他不想吃糖……
除夕的前一天，不良少年们都来拜年了，这似乎也是遵循了某种组织里的潜规则，先是一把手们来，再是二把手和小弟们。
“蕴，我给你带了二十斤羊肉串，微波炉加热下就能吃了。”
陈松作为前老大，是第一个上门的。他率领手底下几个打工的烧烤小弟，带来了几袋子肉香四溢的烤串。
“老大过年好。”几个小年轻理着非主流长发，一个个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站成一排弯腰鞠躬，喊口号跟国家队一样整齐划一。
这样一堆人堵在菜店门口，许多人都不敢进来。
“谢了。”肖蕴还坐在箩筐堆里，他摆摆手，扔过去一颗白菜到陈松怀里。
“让哥几个别走了，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吧，我下厨。”
陈松笑了，抱着颗白菜很满足的模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愣着干什么？”他回头佯怒。
“谢谢老大！”小弟们再次鞠躬。
肖蕴的厨艺很少有人知道，陈松看他持刀轻轻松松切出均匀粗细的胡萝卜丝，顿时就有点震惊。
“蕴，你这手艺开饭店肯定比我强啊，绝对够用了。”他这夸赞实打实的真心诚意。
“一般吧，都是家常菜。”肖蕴没当回事。
做到最后一个菜的时候，赵宇来了，他前脚踏着饭点进门，后脚电饭煲就OK了。
“肖哥，我给你送对联来了，是我亲笔写的。”他大喊着，见屋里好多人直勾勾盯着他，愣了片刻，“既然你都做好饭了，不如我顺便吃一口？”
肖蕴翻了个白眼。
赵宇伸手从怀里掏出张叠起来的红纸：“上联：白开水，冷馒头，吃喝睡觉电脑前。下联：扛大狙，扔手.雷，降妖除魔吃鸡中。怎么样，工整吧！”
赵宇沾沾自喜，肖蕴看着那跟肢解重组一样的破字，对自己的绣工又燃起了信心，他一定要把围巾送给林枣。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祝小晴没有上班了，二楼的窗户一直亮着灯。肖蕴穿上大衣，把那小包裹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他送陈松一行人出门。
“松哥你开烧烤店赚的不少吧？”
“还行吧，就是没有女孩愿意来，这可愁死人了。”
赵宇几人笑他凶神恶煞没有女人缘，走在最前面的庞玉忽然停下脚步。
“哎，你们看。”
灯光昏暗的老街口停了一辆八成新的奔驰GLC，在一堆破电动车、旧自行车、三手五菱宏光里特别显眼，惹得来来往往的闲人们侧目围观。
车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打扮时髦，正在和一个瘦小的女人说话，而另一个人是林枣的母亲。
肖蕴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小弟们也停下了。他看到林枣从家门口出来，往那几个人的方向走去。
“那是谁？”赵宇问，“枣神家车不错呀。”
庞玉不懂车，随口问：“这车多少钱？”
“奔驰的suv车型，五十万左右吧，我爸的终极梦想。”
“哇……我一直以为枣神家是很困难的那种，原来是我想多了？”
好车、美女，一直是男生们最喜欢讨论的话题，肖蕴面朝路那边她离去的方向，此刻却完全听不进去他们在说什么。
林枣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连带着她母亲也是神色犹豫。
说了几句，那个打扮骚气的中年女人满脸不耐，打开车门坐进去，奔驰亮了车前灯，在昏暗的街口刺目极了。
肖蕴看到她们还站在路边，祝小晴双手缠着手指，她似乎对林枣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是长久的僵持。
“肖哥，咱们能帮上忙吗？”庞玉问，“我瞧枣神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
肖蕴还站在原地，他眉头紧锁，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前走过去了。
只是还未等到他出面，林枣和祝小晴坐进了车的后座，奔驰绝尘而去，路过他身边时，他只能看到窗玻璃里林枣没有表情的脸。
不良少年们目送奔驰消失在街口。
赵宇没头没脑：“枣神还会回来吗？”
“这……莫名有点豪门小说的既视感。”徐安幽幽道，“那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而她却是那不勒斯帝国流落民间的公主。”
肖蕴捏紧了拳头，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开学他都没再见过林枣，手里的围巾也没有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猪肉西施肖
第49章 必修49
如果是一年前的林枣,对于忽然出现的自己的亲人,肯定是持无所谓的态度。从未蒙面的外祖父母，来意不善的小姨姨父，还有两个态度诡异的表兄弟。
“方婶啊，给她们拿两双新的拖鞋。”祝小雨先走进门，屋里开足了暖风,她随手脱下毛皮大衣递给保姆，回头见祝小晴和林枣两人还站在门口。
她笑了，招手道：“进来啊，这么多年没回来不认得自己家了啊？”
祝小晴僵硬地笑了笑,弯腰脱下鞋踏上实木地板,林枣乖乖跟在她身后。
这栋三层别墅,她一直住到上大学前，楼梯尽头的木头扶手上甚至还有儿时刻下的涂鸦,祝小晴再一次走进来，只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曾经的家是那么陌生。
她抬头见到天花板上璀璨夺目的巨大水晶灯，觉得头有些晕，踉跄了下,林枣及时扶住了她。
“妈,没事吧？”
祝小晴白着脸摇摇头。
这时候二楼楼梯口出来两位老人，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一位老妇人在他身后推临沂，他们沉默着走到楼梯中央,林枣抬头看了眼，正好和二人对上目光。
“既然回来了就洗洗手去吃饭，别杵在门口傻站着。”老爷子讲话中气十足，他冷着脸，挪开了视线，似乎很不愿意正眼看她们。
祝小晴见了父母，像见了猫的老鼠，总也不敢抬头，林枣握着她的胳膊，觉得母亲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摇摇欲坠。
最终一家貌合神离的六人齐齐坐在巨大的木头方桌前，面前按人份摆着碗筷，按人份分着餐食，吃着属于自己的饭。
外祖父祝英东是做药品生意起家的，膝下只有祝小晴祝小雨两个女儿，大女儿上学的时候和小青年私奔，他完全看不上林武阳那样的男人，这么多年就当没这个大女儿。而祝小雨是招赘入室，生了两个儿子都姓祝。
林枣小心地用筷子夹着面前的菜吃，她对面坐着那位姨父，他戴了副银丝眼睛，正歪头看着报纸，斯斯文文的模样。祝小雨低头戳着手机，两位老人用调羹喝鱼翅汤。
无人说话，只有极细微的餐具碰撞的声音
虽然面前有牛肉，有海参有鲍鱼，但林枣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熬的饭。
饭过一半，保姆过来倒茶，林枣低声道谢。
“小杰小凯呢，怎么还不回来？”外祖父忽然抬头问道。
祝小雨笑了笑：“他们年轻人一起出去过年了，说上人民广场上放什么孔明灯，估计要晚点回来。”
“像什么话。”外祖父拍了下桌面，声音不算大，祝小晴却吓了一跳。
她手里调羹掉回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几人重新看向她们两母女。
祝英东拿餐巾擦了擦嘴，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半侧向她，倒也不像是和祝小晴说话，他犀利垂老的目光上下扫过林枣。
“今年几岁了？”
林枣回答：“十八岁了。”
祝小雨笑着搭腔：“倒是比小杰还大两岁，毕竟姐姐结婚早。”
她这话一出，外祖父脸色更难看了，他嘴角一直在蠕动，好像口中含着什么一样。
“听说，成绩还不错？”
林枣没动，倒是祝小晴说话了：“还好，小枣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全校第一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鸡学校……”祝小雨撇撇嘴，被祝英东瞪了一眼。
他抿了嘴继续道，“要是她一直到高中毕业都能保持全校第一，高考再考个重点大学，我们不是不可以接她回来住。”
他这样说了，祝小晴为难地看了眼她，林枣面色不变。
“谢谢外公外婆。”她礼貌垂头，目光却直视自己那位威严不笑的外祖父，“只是我和妈妈现在在家住的很舒服，而且那里离学校近，高三早上7点多就有早自习，从那过去比较方便。”
直接拒绝了居住别墅的想法，祝小雨和丈夫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她。
祝小晴见自己父亲脸色阴晴不定，解释道：“爸，其实这样也好，小枣学习辛苦，晚上经常看书看到十一点，我怕她住在家里打扰到您们休息。”
祝小雨没说，自己两个儿子还经常打游戏打通宵呢，在这装努力学习装给谁看。
桌上饭菜已凉，保姆端了甜品上来，是杏仁豆腐和抹茶双皮奶两种。祝小晴知道林枣喜欢吃，自作主张给她拿了一碗，引来旁边的人频频侧目。
而林枣看着碗里装饰精美的抹茶双皮奶，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夜里，少年双手捧出来的小盅，她留恋那个味道。
感受过了，才能分辨得出差距。
一席饭毕，大家各回各自房间，自始至终只有外祖母临走时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你过的还好吧？”
祝小晴红着眼：“还好。”
林枣听出了话里的辛酸。
一边挽着丈夫上楼的祝小雨听见了，故意夸张说：“姐姐，你看把孩子瘦的，跟着你没少吃苦吧，现在回来了就安心吧。”
祝小晴低着头，纤细双手攥得紧紧的。
林枣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在一群陌生人的家里过年，吃完全没有年味的山珍海味，睡充满陌生气息的床，她浑身都不舒服，而且保姆还把她的手机收走了，说外祖父不让用。
林枣像蹲监狱一样，好歹熬到元宵节后，祝小雨送她们回去。
“爸让我去小枣的学校看看，今天我送她去上课吧。”祝小雨坐在驾驶座里，只摇下一半车窗，对外头焦急的祝小晴摆摆手，“姐姐你就回去吧。”
“那……小枣你看着点路，记得跟小姨道谢。”话未说完，奔驰已经绝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