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吹了会风，又收到几个女生的回眸一笑以后，肖蕴低头给陈松发了条信息。
十几分钟以后，陈松在酒吧的一角找到他。
“肖，怎么想着喝酒了，你不是从来不上这种地方的？”
舞池里热闹非凡，男的女的激情碰撞，只有肖蕴一个人埋在卡座的角落里长蘑菇，他一身黑，隐藏入漆黑角落找也找不出来，面前放了杯满满的鸡尾酒。
“小孩子们都去玩了，我找个成年人说说话不行？”他瞥陈松一眼，后者笑了。
“可以啊，我随时奉陪。”陈松坐下来，找服务员点了杯Black Russian。
肖蕴见他的架势：“常来？”
“还行吧，偶尔来放松放松。”陈松往后那么一靠，神色就有点纸醉金迷的意味。
他和高三那会比简直变成了两个人，社会这个涮锅真的可以让人改头换面。
他点的Black Russian又叫黑色露西亚，酒精度数很高，只由40ml伏特加、20ml咖啡利口酒和少许冰块组成，是鸡尾酒爱好者的心头好。
酒吧里，年轻的小姑娘衣着热辣，放纵的上班族释放压力，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闷酒。
陈松问他对未来的考虑，肖蕴其实最近一直都想的很多，他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念头，并没有完美的选择。
“听说你和枣子都见过对方的家长了？”陈松嘬了一口酒，眯着眼睛问道。
肖蕴淡淡点头：“嗯。”
“哦，那我在这先祝百年好合了。”
肖蕴抿嘴：“谢了，不过大概没那么容易。”
后者咧开嘴：“别人都说恋爱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我倒觉得，其实考验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的感情，有一人稍微败下阵来，都会没有结果。”
他干了杯里最后一点酒，辣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等过了一会陈松回过神，发现肖蕴早已离开了，只剩桌上一个空空的酒杯。
一周以后，尚城一中的贴吧吧主为本届高三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毕业舞会，地点就在学校附近的舞蹈工作室，专门租了一晚的大会场。
几乎所有应届的高三毕业生都来了，没了校服的压迫，男生们衣冠楚楚、女生们裙摆飘飘，会场里弥漫着的甜食香气比缓缓播放的乐曲还要醉人，这是一群十八岁的少男少女们。
“枣儿？”
方妍的声音将林枣的神智唤醒。
“你要不要也去跳支舞？”
“我？”她愣了下。
方妍笑了笑，她今天化了点妆，穿着件刺绣精致的改良汉服，有了点女大十八变的样貌，“对啊，在这站着多无聊。”
“可我不会跳舞。”
“随便扭就是了。”方妍直接伸手拽了林枣手腕，两人踏入人头攒动的舞池。
现在场内正在放一首舒缓的英文歌《Paper Hearts》，入目所及尽是一男一女两两相对，林枣和方妍手拉手，转了几个圈，歌词太应景了——“such young love”。
“你最近好像不太高兴，是高考没发挥好吗？”方妍问道。
“不是。”林枣摇头，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歌舞进行到高/潮，身后的人群忽然传来骚动，林枣没有转身，只是下一刻手腕被人从后面握住了。
来人很高大，穿一件笔挺的黑色西服，脚下是同色皮鞋，因为他的出现，周围的人发出各种意味不明的惊呼，而林枣后背紧贴着他的西装前襟没有动。
谁敢这样做？
还需要问吗？
“你能和我跳一曲吗？”
肖蕴垂眸道，他难得打扮成绅士模样，穿着西装扎着领带头发往后梳，胸口的白衬衣平滑整齐，连每根头发丝都好像是打扮妥帖的，写满了主人的精心准备。
方妍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回去了，林枣转过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嗯。”
两人面对面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身边的人也重新动起来，像一对一对分不开的蝴蝶。
肖蕴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牵着她手，他整个人绷得很直，表情严肃，配上这身装扮就像是要去打官司的律师。
“你那天的话我仔细想过了，现在的我没资格对你承诺什么，一句没有意义的表白只是空口白话而已，我……我会努力变好。”
他的声音在舞曲中变得低沉喑哑，林枣的目光盯着他胸口一颗纽扣，她本来想表扬他的，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了。
半晌，林枣干巴巴点头。
肖蕴低声说：“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
这一刻，他的气味、他的声音变成了纸质书，真的储藏进她人生的多宝阁里。
“你要去哪里？”林枣问。
“你舍不得我吗？”少年的目光灿若繁星。
“嗯。”从来不知道，原来面临分别的时候，饶是林枣也承受不住这短短一句再见的沉重。
暑假大概过半的时候，所有填报志愿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张权已经去往北方参军入伍，庞玉和徐安考上了同一所专科学校，赵宇成功落榜，去网吧当了网管。
肖蕴——肖蕴去了外地的公司实习。
“人呢，不是说今天回家吗？明天就是升学宴了，别叫她们迟到！”祝老爷子再三嘱咐着。
林枣的高考成绩公开的时候，险些轰动本地媒体，但本人怎么也不愿意接受采访，没办法媒体只好单方面报道，把她吹上了天。
接着这股气力，祝家打算办一个升学宴，请一堆生意场的人，让林枣的风头帮他们助力。
结果保姆跌跌撞撞从门口跑进来，手里拿着张复印纸。
“老爷，大小姐她们一家都已经搬走了啊。”
“走了？走去哪里了？”祝小雨猛地站起来，“她的胆子现在倒是够大的了！”
“听邻居说是去入学报到了。”保姆说着，把手里的纸递过去，“只留下了张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
“这么快？她是存心跟我们作对啊。”祝小雨狠得牙痒痒，本来姐姐生了个学霸级别女儿就够让人堵心的了，这个女儿还拿了全市高考状元，那感觉，清华北大都跑不离了。祝小雨每天晚上嫉妒地睡不着，结果一夜之间，她们母女跑了？
打开一看，录制通知书根本不是清华也不是北大——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这是什么？竟然背着我改了志愿！！”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写的什么？”
“Goodbye祝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布拉斯=0=
第56章 必修56
最后一个可以肆意玩乐的暑假,学生们大多数来了一场呼朋引伴的毕业旅行,在炎热的夏季尽情释放自由。
祝小晴退租了原本的房子，但她也没有离开尚城，她和林枣悄无声息地把家搬到了隔壁街区，这是间龙莲介绍的房子，家具设施齐全租金低廉,而且没有知会祝家一声。
林枣问她，再一次和家里断绝来往，会不会后悔？
祝小晴当时笑着说：“以前总是他们舍弃我、奚落我，现在我也想试试看舍弃他们的滋味,事实证明挺不错的。”
母亲变调皮了,林枣很高兴。
普通大一新生的入学典礼一般在九月一日,有些早有些晚，但是林枣提前半个月就去了。
“你带够衣服了吗,北京的冬天可冷了。”方妍和她一起坐火车出发，她考上了天津的一所大学,因为有亲戚在那里，所以提前去安顿一下。
林枣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够了，我不怎么怕冷。”
“没事,反正北京和天津离得很近,到时候我来陪你逛街。”方妍拍拍胸脯说道。
林枣微笑。
她模样冷淡，手掌撑着下巴望着火车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
方妍随手拆开一包小鱼干含在嘴里：“对了，肖蕴呢？刚才在月台上，赵宇他们都来送行了,怎么单单不见他。”
林枣闷着脸：“不知道。”
窗外正好路过一片田野，有只稻草人横在田埂中央，两只手上套着个破手套，脑袋上帽子忽闪忽闪的，一副傻愣愣的模样。
肖蕴走了，而且都没跟她说。
林枣很生气，她看那傻稻草人都觉得是他的模样。
方妍咬着鱼干瞪眼。
“怎么，你们吵架了？”看肖哥平时里的态度，不像是舍得吵架的状态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林枣这么赌气，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他肯定是有原因的，等你有空了再给他打个电话，没准就接了。”方妍宽慰道，其实她毕业时是算过卦的，大多数情侣运势中平，还有的半吉半凶，只有他们俩一直都是大吉。
方妍觉得有时候迷信也是可以信一信的。
林枣嗯了一声，瞥了眼屏幕，没有来信息。
过了几个小时，在天津站的时候，方妍先下车了，林枣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身边的陌生人来来去去，她守着自己的小包，像是隔离在一块孤独的区域。
其实出发前几天，肖蕴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不过那会她正忙着搬家就没有接，后来就忘到了脑后。
再想起来打回去的时候，却换成他不接了，而且人也莫名消失。
“要不再打一个试试吧。”她不由自主拿出手机调出号码，可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又有些若有所思，“他是一次不接，还是永远都不打算接了……”
林枣从未有过如此忐忑的时候。
到最后火车到站了，她也未打出那个电话。
北京很大，林枣倒了几次地铁，独自推着行李箱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尚城没有地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便捷高效的交通工具。
上一趟车已经发车，林枣站在等候区，看着面前玻璃隔断门上自己的倒影。
亮着光的广告背景板在地铁隧道里，张张绚丽，但是影子里反光的自己的面孔，却板着脸，疲惫而失落。
林枣垂眼看了一会，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她整个人抖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肖蕴”两个大字。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猛地就给挂断了。
但是没一秒钟，他又打回来了，这通电话气势汹汹，大有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趋势。
林枣的脾气莫名也上来了，她划开通话，换了只手拿着举在耳边。
“喂？”
对面安安静静的，没一会，也传来一声淡淡的“喂。”声音仿佛来自很近的地方，还有不甚清晰的杂音。
林枣咬了咬牙，“肖蕴。”
“我在。”
电话那头的人浅浅的呼吸声被杂音淹没，林枣捧着手机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冷不丁地铁进站，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黑色车体在玻璃槅门后面穿梭，她一眼就瞧见了门上倒映的人影。
她身后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件白色连帽衫，左手举着手机，弯着眼睛笑。
林枣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觉得肖蕴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可记忆里他确实是说过自己有个在北京开公司的亲戚。
车厢门打开，乘客们鱼贯下车，别人又排队上去，唯独他们二人还站在原地。
沉默之中，肖蕴率先上前一步，“抱歉，没有跟你提前说。”
林枣瞪着他：“你提前多久来的？”
“一周而已。”
“一周了都不联系我？”她的声音低低的，嘶哑干裂。
这大半天赶路加折腾，林枣难受得什么都没吃，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别开脸不去看他。
肖蕴心疼的不得了，不等她再说什么，他上前直接伸臂揽住了她，圈在怀里抱了又抱。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结果办手续费了点事，等安顿好了以后，赵宇说可以给你一个惊喜，就让我故意按着不说。”
他简直要后悔死了：“小枣儿，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大型犬摇尾巴求安慰，林枣觉得鼻尖瞬间被他的气味充满，原本浮躁的心安静下来——有些人，注定拥有让人的步调跟着他走的实力。
她叹了口气推开他：“走吧，我先去学校办入宿放行李。”
“好！”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到达林枣的大学门口，在花坛簇拥下，一块朴素的长条大石头上刻着校名，暑假时间，校门口还有许多留校的研究生进进出出。
大学校园不论规模还是氛围都和高中差的太多了，踏步进去，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用赵宇的话说就是：只要走进去一步，那学霸的结界就可以把学渣们给净化成渣渣。
肖蕴背着林枣的书包，手里推着她的行李箱，这一男一女两人样貌过人，一路上也算是引来许多学长学姐的注目礼。
“说起来，你是报的什么专业？”肖蕴问道。
“航空宇航科学与技术。”
“哇哦……”他发自内心地叹息一声，“那是不是将来我们家小枣也可以登月了？尚城第一人什么的……”
过了会肖蕴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变脸：“不行，上月球太危险了，往返都要七八天，我不让你去。”
这时身边路过两个小姐姐，听见他说话，捂住嘴笑出声，投来善意的眼神。
林枣牵着肖蕴的手，默默叹了口气。
时间已到下午两点，他们没有急着登记入学，肖蕴惦记着林枣的身体，先摸到了北航的食堂，找了个还有人的窗口，给她点了碗热汤面。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肖蕴看林枣低头慢慢地吃，她好像也和高二时不一样了，长相还是那个长相，性格也还是一样，但总感觉有地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