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辞说“到饭点了,吃了饭再回去。”
姜碧雪问他,“不是家宴么?”
像是很高兴姜碧雪还记得韩家的这个规矩,韩清辞脸上有一丝笑,但又夹着苦,“从两年前开始,父亲便取消了家宴。”
姜碧雪眸中神色黯了黯,她也听说了,赵婉梅和韩明辉都搬离了韩家,回了赵家,虽然还没离婚,但确确实实也跟离婚差不多了。
除去在英国留学的韩玉婷不算,那个家,只剩下韩深和韩清辞父子了。
偌大的庄园,曾经他的爷爷奶奶还在世时,人丁兴旺,随便一顿饭,能容得下十几人的长桌都是满座的,现如今,空空荡荡。
姜碧雪没有深入地去问他这两年韩家的变化,反正也与她无关了。
“去吃火锅。”韩清辞说。
姜碧雪看他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什么火锅?”
“重庆火锅。”
姜碧雪“……”
韩清辞在前面带路,“附近有一家我常去,味道不错。”
姜碧雪“……”
她觉得自己的听力可能出现了问题,把韩清辞的话给听歪了,但是当韩清辞领着她进了一家重庆火锅店,她才发现他不是开玩笑的。
韩清辞连包间都订好了,知道姜碧雪因为身份不能在大厅里吃。
包厢里一张四方的桌子摆满了火锅食材,毛肚,肥牛,金针菇,藕片,海带都是她喜欢吃的。桌子中央那一锅铺满红油和辣椒的汤在翻滚,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姜碧雪算了算,她已经有两年多没吃过火锅了,多伦多有华人开的中餐厅,但火锅店她还没见过,加上当初她怀了孕,吃得很是清淡营养,也没想过去找火锅吃,现在看着那冒着香气的火锅,她突然觉得很饿。
再看了看对面的韩清辞,她还记得,他是吃一点辣都会被呛得面红耳赤的人,“你何必勉强自己。”
“吃喜欢的食物,哪来的勉强?”韩清辞动作娴熟地把不容易熟的藕片和牛筋放进锅里,再用勺子搅了搅,分散开来,“这家火锅店是源河区味道最好的,你应该会喜欢。”
姜碧雪眼中神色阴晴未定,自打她回国,韩清辞的一举一动都太明显了,明显地想要和她重归于好。
当初他奋不顾身救了叶雅灵,已经表明叶雅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们离婚,韩清辞就该毫无顾虑地追求叶雅灵,现在他又想吃回头草,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莫非,叶雅灵心里还是爱着别人,他退而求其次想要追回她?
那太可笑了。
碗里多了一些吃的,姜碧雪收回思绪,看着碗里的毛肚,这是她最喜欢吃的,每次吃火锅必点。
“谢谢。”她对韩清辞道。
韩清辞再往她碗里舀了一些肥牛,“肥牛不能煮太久,你尝尝味道如何。”
“嗯。”姜碧雪端起碗吃了一口肥牛,肉的鲜美,香辣味混合,成了让味蕾眷念的味道,这一口唤醒了她对于火锅的热爱,吃得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她发现曾经吃一口辣能咳三下的韩清辞,竟然面不改色地吃着被红油烹煮过的肉和菜,看样子还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刚刚来之前他还说他常来这家火锅店,一个一点辣都不吃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嗜辣了?
姜碧雪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吃着久违的美味。
韩清辞像个火锅老手,负责下菜,熟了后就往姜碧雪和陈雨田碗里舀,并且挑的都是她爱吃的那些。
姜碧雪总觉得韩清辞的那些举动都是故意的,故意把手机给她看,故意用陈雨田把她约出来,故意带她来火锅店。
而姜碧雪只能任由他摆布。
说到被韩清辞摆布,赵定伟才是体会最深刻的,当初他以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切都准备就绪要把韩氏吞下去的时候,突然被韩清辞反扑,他大概也是进了牢房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受着韩清辞的摆布,他的一举一动,他早已经尽收眼底,并加以利用,最终使得他刚愎自用。
每每想到那一面的韩清辞,姜碧雪心里的那一丝对韩清辞的敬畏就会油然而生。
吃了火锅后,姜碧雪牵着陈雨田出了火锅店,往停车场走。
韩清辞打了电话让司机过来,姜碧雪可以不必送他们回韩家庄园。
司机就在路边等着,姜碧雪对陈雨田说“田田,你先上车,我有话跟你表哥说。”
陈雨田乖巧地点头上了车。
留下花圃边的韩清辞和姜碧雪。
韩清辞看着她,“今天的火锅,还满意吗?”
姜碧雪抿了抿唇,“味道确实不错。”
“那就好。”他眼睛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终于,我和你一块出来吃火锅,你没嫌弃我。”
以前,姜碧雪总嘲笑他不能吃辣,并表示不愿意和他一块出去吃火锅,后来两人去了几次,点的鸳鸯锅,韩清辞每次想要越雷池一步,总会被红油呛得咳嗽,咳得面红耳赤。
但现在,他对着各式辣椒,竟然镇定自如。
姜碧雪的心里也是千丝万缕,总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会让他难受,又或者难堪,但不得不说。
“清辞。”她很久没这样叫过他了。
韩清辞的目光注视着她,“嗯。”
姜碧雪说“我已经迈进了一段新的生活,以前的一切都成了过往,我既不想回去,也没有再留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
一句话,不算直白,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确。
韩清辞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但又好像习惯了被这样冷落,“我也并不想回到过去,毕竟再怎么,也回不去,我想要的是将来。”
姜碧雪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该怎么理解韩清辞这句话?
韩清辞说“时候不早了,你逛了大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开车注意安全。”
他说完,转身往路边的那一辆劳斯莱斯走去,陈雨田正扒拉在车窗上看着这边,眼睛里带着期许。
希望她的哥哥嫂嫂能重归于好。
☆、第39章 chapter39
姜碧雪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 如果让韩清辞知道他有个儿子, 会怎么样?
会和她翻脸, 然后争夺抚养权么?
姜楚河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姜子辰和韩家有任何联系,到时候两家又要陷入僵局, 关系甚至比现在还要糟糕。
今天的月亮很圆,家里的保姆回自己家和家人团聚去了, 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 就只有她一个人。
姜碧雪在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倚在阳台上,一边喝一边看着月亮,不一会儿手机就响了,来自加拿大的视频。
姜碧雪一点开,就看到了儿子那张可爱的脸蛋, 离开他这些天,她都有些梦幻了,总觉得姜子辰的存在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麻麻……”那软糯糯的一声, 让姜碧雪的心酥了, 不是梦啊,是真的,她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
“辰辰,中秋节快乐。”
姜子辰学了好久也没学会奶奶教的那一句‘中秋快乐’, 咿咿呀呀地隔着屏幕, 恨不得要扑进姜碧雪怀里。
姜碧雪看着屏幕, 心里想着, 快了,还有三天姜楚河就要带着辰辰过来跟她团聚。
——
康宏高级健身运动会所。
“对一个人的爱最多只能维持两年,两年之后,荷尔蒙的作用会消失。”刚打完球的秦恒坐在地上,双掌撑着地,那一张混血儿脸垂下几撮弯曲的头发,竟有些狼狈的模样,“所以,我对frank的爱早已经消散了。”
韩清辞和他交错席地而坐,“alex,三年了,你应该要放开了他了。”
秦恒笑了笑,那笑竟然是苦的,“kent,我已经放开了,他说我们以后会是朋友,普通的朋友,就像我和你。”
“那不是很好,合了你的意。”
“可是,我竟有点舍不得。”秦恒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kent,你说这是为什么?我以前从不眷念一个人。”
韩清辞看了看他,“你确认要一个情况比你还糟糕的人安慰你?”
秦恒轻笑,“那说说你,你和cheryl如何了?”
“她告诉我,她已经开启了一段新的生活,希望我能放下过去。”
秦恒两相对比,发现韩清辞的情况确实比他还要糟糕一点,“那你怎么说?”
“我能放下过去,但我放不下她。”
秦恒看着他,“kent,你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死角,一个只有cheryl的死角,你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女人,这是不对的,你转身,或者向前走,会发现有更多人适合你。”
韩清辞垂了垂眸,“alex,我不是你。”
秦恒自嘲地笑了笑,“抱歉,kent,我不该用我的思维去试图劝服你,这太傻了。”
韩清辞不语。
过了片刻,他拿起旁边的网球球拍,用球拍的边沿碰了碰他放在地上的球拍,“还打吗?”
秦恒道“不打,我们应该要去喝酒。”
韩清辞站起来,“那走。”
两人刚出了球场,来到更衣间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柳帆。
他刚换上了运动服,身边还跟了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
韩清辞不想和他搭话,柳帆却主动上前,脸上是商场上那标准的礼仪笑,“韩总,这么巧。”
韩清辞应付一句,“确实巧。”
“这么快要走了吗?我还想会一会韩总呢。”柳帆问。
韩清辞挑眉,“不急,今天难得和柳总偶遇,和柳总打几局,我也是很乐意。”
两人挑衅的语气是在太明显,不过都正中对方下怀,看来两人都想来个比试。虽然商场上暂时还没有交锋,但是能在球场上较量,也不错。
柳帆道“韩总擅长哪类球?”
“擅长的没有,网球,台球,击剑,射击,高尔夫,你来选。”
柳帆笑了笑,“看来韩总还是个全才。”
“日常消遣,都只会皮毛,就怕柳总取笑。”
“我会的还没韩总多,哪敢取笑。”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好友之间打趣,韩清辞道“那刚才我说的,柳总对哪样兴致比较高。”
“就网球如何?”
“好。”
两人又回到了刚刚和秦恒一块打球的室内网球馆,两人各站一边,正在准备。
秦恒双臂交叉站在韩清辞旁边,“kent,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他比,你的体力消耗太多了。”
韩清辞瞥了他一眼,“难得遇上。”
秦恒眯起眼睛笑,“那么,祝你好运。”
韩清辞没搭理他,五指抓了抓网球拍上的网格,刚刚他和秦恒已经打过几场,消耗了一些体力。
但在柳帆面前,他丝毫不想退缩。雄性与雄性之间本来就是好斗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姜碧雪。
双方准备就绪,开球之后,两人都处于紧绷状态,网球落地的砰砰声在室内回响。
秦恒在一旁看着这一场比赛,两人都神情严肃,集中精力,像是奥运会上奔着金牌而去的健将,丝毫不能松懈,仿佛一松懈就要断送自己的十年努力。
绿色的球在球网之间来回,甚至有些难寻踪迹。
四局下来,两人打成平手,2比2,而比赛也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室内的网球场装了空调,韩清辞那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衣几乎被汗水湿透,对面的柳帆也是满头大汗。
纵然已经到了肌肉使用过载发抖,呼吸困难的地步,两人的眼睛里依旧泛着如狼似虎的冷光,谁也不退步,一场胶着的比赛继续进行着。
两个小时过去,比分依旧是平分,分不出个上下。
秦恒从一开始看热闹,到后面逐渐显出忧虑之色,这两人谁也不肯认输,但偏偏水平差不多,这一场比赛再打下去,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
看韩清辞的样子,他是要一战到底。
连续两个多小时的比赛,任是专业的运动员也支撑不起这个体力的消耗。这一场比赛的胜负远不及争夺奥运会金牌来的重要,能咬牙坚持,全凭两人心中那无形的胜负欲。
因为一个女人而生出的胜负欲。
就在两人再次追平比分的时候,秦恒走到球场上,道“两位比赛很是精彩,本来不忍心打扰,不过我和kent还有点事要办,下次再战,柳总觉得如何?”
柳帆不经意按住有些颤抖的手臂,挤出一个笑,“韩总要是有事,那比赛就到此为止,下次有机会,再跟韩总讨教。”
韩清辞唇角扯起,“好,只要柳总有空,我是无论如何都奉陪的。”
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比赛以平手结束,韩清辞早已经精疲力尽,柳帆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更衣室,两人刚好换好了便服出来。
柳帆在镜子前整理衣领,看着在隔壁镜子的韩清辞,“听说韩总离婚后,还一直单着。”
韩清辞瞥了他一眼,“柳总总该不会是看我单着,就想给我牵个红线。”
“怎么会,就只是想提醒韩总一句,一厢情愿总归会落得个难堪的下场,何必要抓着一个心不在你这的人不放,误人又误己。”
韩清辞神色顿了顿,他唇角勾起,那一抹笑几近有些轻狂,“不到最后,又怎么会知道到底谁才是一厢情愿。”
在外面等的秦恒见韩清辞久久没出来,抱着双臂倚在更衣室的门框上,“kent,走了。”
韩清辞扣好袖口,“马上。”
韩清辞和秦恒下了地下停车场,一上车他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连说话都不想说了,他的右手现在还微微地颤抖,由于使用过度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