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厦一楼，前台战战兢兢地守在那里，一看见她就跑过来疯狂道歉。
“董事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认出来是您。您都十年没到公司了，我去年才来上班，从来没有见过您。求求您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随时严阵以待……”
盛钰吉冷冷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
“啊？”
“前台代表着一个企业的形象，需要具有亲和力。哪怕对方只是误入这里的流浪汉，不要求你接待他，起码客客气气地让他出去，而不是一顿冷嘲热讽。”
她继续道：“很遗憾，你的能力和性格无法胜任这个职位，明天开始不要来了，我会让人接替你的位置。”
手握权力为什么好？因为可以名正言顺的公报私仇，别人还无可奈何。
爽。
“董事长……”
盛钰吉忽略她的哀求出了门，站在路边等预订好的车。
几分钟后，预料中的车没来，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她面前。
她啊了声，头疼地捂住脑门。
车门打开，沈明渊单手把着方向盘，帅气地冲她挑挑眉。
“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当年也是干过私家侦探的，这点事情都不知道还怎么混？”
盛钰吉就知道自己玩不过他，垂头丧气地上了车，往椅背上一靠恹恹地说：“送我回家。”
“我等你一起吃顿饭等了十年。”
沈明渊已经三十多岁了，光阴没有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痕迹，但是让他与盛钰吉的相处越来越亲密无间。
这十年来两人维持着每周通一次电话的频率，一次半个小时，大部分是讨论餐饮公司，小部分则是闲聊。
盛钰吉道：“过两天吧，我得回家处理下行李。”
沈明渊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我会牢记你这句话，可别想糊弄过关。”
她随口嗯了声，打开车上的显示器收看最近的新闻。
沈明渊开着车，忽然往左一指。
“瞧，那是你的餐厅。”
她往外看去，“吉吉餐厅”四个字挂在店门上，十分显眼。
两分钟后，沈明渊指右边。
“你的餐厅。”
四分钟后。
“你的餐厅。”
十分钟后……
回家才用了半个小时，盛钰吉见到了十几家吉吉餐厅，密集程度堪比当年的沙县小吃。
之前她还没回来时就提出过，吉吉餐厅真的需要这么高的覆盖率吗？
沈明渊给她的答案是——每家吉吉餐厅的发展方向都不同，他的目标不只是做快食餐厅，而是占领整片饮食市场。
天要下雨人要吃饭，除非人类飞升成仙，否则这点永远改变不了。
沈明渊颇为得意地说：“等着吧，将来吉吉两个字不光出现在国内，会遍布全世界的每个角落。”
爱她就让她当富婆，这个信念从不曾动摇过。
盛钰吉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肩。
“小伙子，好好干，我会在六十岁大寿那天等你赚够我身价的零头。”
沈明渊的得意之情瞬间消失。
别墅区还是当年的老模样，只是房价又涨了几倍而已。
沈明渊把她送到院门口，想进去蹭茶喝，被她反手关在门外，悻悻离去。
盛钰吉走到客厅，沙发旁边摆着一个大箱子，是她带回来的行李。
箱子长两米，宽半米，是一个狭窄的长方形，体积相当于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
她放下包，蹲下身打开了纸箱，里面的东西慢慢显露出来。
一个“人”。
他不着寸缕，皮肤结实富有弹性。有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结实性感的腹肌，宽阔的肩，以及英俊的脸。
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就像黑蝴蝶的蝶翼，眉宇间熟悉的气质让人恍惚间回到十年前。
盛钰吉深吸口气，手落在他的腹肌上轻轻一按，他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人后，露出温柔的微笑。
“吉吉，我们回来了。”
第42章
富豪们家里的装修风格总是紧跟潮流, 例如沈明渊在吉吉餐饮公司年利润破十亿的时候，为自己换了更大的房子，里面安装全套智能系统。
入门后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柜子等储备工具，只有光滑的新型墙壁, 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调节成不同模式。
调成海边，地板会自动更改为沙滩质感，墙壁与天花板显示仿真度极高的海景，空调系统会吹出海风，音响模仿海浪的声音，连沙发都会模拟被阳光晒到发热的状态。
可以说, 只要你愿意, 就能随时随地置身于全世界任何一处风景区, 还不会被人打扰。
盛钰吉还没决定搬回来住时, 沈明渊就提出过帮她把别墅也改装成那样, 被她拒绝了。
对她来说最幸福的不是享受美妙的风景, 而是待在四哥曾经生活过的房子里。
十年了, 她回来了。
别墅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情不自禁地上到三楼，推开四哥卧室的门，脑中能够清晰回忆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吉吉。”
001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 叫了她一声。
伤感的情绪涌上来，她打算跟他讲讲过去的事，毕竟他是四哥创造出来的, 意义相当于他的孩子。
不料一回头，看清身后的景象，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你都醒了，把衣服穿好行不行？”
教了001多少遍，他就是分不清男女有别。
可怕的是四哥为了自己的恶趣味，把他那里也设计出来，充当能源输送口，类似手机充电器的功能。
001是一位合格的服务型机器人，主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这十年来他始终陪伴在盛钰吉身边，充当朋友与保姆的角色，从来没有违背过一次命令。
很快他就去穿好衣服，重新回到她身边。
盛钰吉经过他的一打岔，没有心情再回忆往事，去客厅给顾云廷的云端集团打去电话。
现在的手机是一块很小很小的芯片，只需去服务处花100元做个微创手术就能植入人的手臂里。
当需要使用时，可以用意识控制开机，手臂上会出现一块小小的虚拟显示屏，可以触控也可以意念控制，操作方便。
她没有顾云廷的私人号码，拨打的是云端集团公布在网上的秘书室，联系上他的助理。
助理是位男性，说话礼貌却疏离，堪比没有感情的001。
得知她是盛钰吉，想与顾云廷见面后，助理道：
“抱歉，顾先生前往欧洲处理分公司业务还没有回来，暂时无法安排会面。”
“他什么时候去的？”
“抱歉，此乃公司机密。”
“他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此乃公司机密。”
“你能帮我提前预约时间吗？”
“如果他愿意见您，我会通知您。”
顾云廷不要叫顾云廷，改名叫太上皇算了。
盛钰吉挂了电话，摸摸001的脸，“还你可爱了。”
001不知道自己做对了什么换来这样的夸奖，但是对方的抚摸他很喜欢，主动把脑袋凑过去了一点，犹如一条想要主人多爱抚自己的小狗。
盛钰吉却收回手伸了个懒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着空空如也的保鲜区，做出决定——她要去购物。
尽管线上购物很方便，尽管全市的实体超市被挤占到只剩下两家，还门可罗雀，但她就是想享受一下实体购物的快感。
看手机上的数字减来减去有什么意思？亲眼看到实物，把钱付给收银员，才是消费的乐趣嘛。
盛钰吉换了身衣服带上001和钱包，把车库里四哥的车开了出来，前往好几年都没去过的实体超市。
001会开车，技术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于是开车的任务就交给了他，她则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宽阔的道路上，无数车辆在飞驰。99%都是拥有自动驾驶系统的新型汽车，不需要驾驶证就可以购买，只有思想顽固的老人或者经济条件没那么好的人，才会购买以前的车型。
四哥的跑车花了500多万，当年开在路上拉风极了，此刻旁边的新型汽车却降下了车窗，造型叛逆的小青年对她做了个口型——“loser”。
盛钰吉很想把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贴到他脸上去，但是想想自己都是三十岁的人，该成熟点，于是只回了一个中指就把车窗关上。
001像个报时装置。
“我们还有十分钟抵达超市。”
“嗯。”
盛钰吉随手打开了音乐，闭眼小憩。
超市数量锐减，商家为了吸引顾客，将面积尽量扩大。
他们来的这家“华城1号购物中心”占地面积为十万平米，堪比一座游乐场。里面各种商品应有尽有，极力为顾客提供愉快的购物体验。
停车场直达超市入口，两人拿了辆小推车跟在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后，进入这所巨大的商店。
“蔬菜、调料、大米……”
盛钰吉在脑海中整理着要买的东西，来到米面区域，工作人员操控着机械臂往货架上放大米。
忽然间机械臂出现故障，50Kg一袋的大米朝她砸来。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用胳膊护住脑袋。
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耳边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有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001站在自己身边，单手举着那袋沉重大米，冲她微笑。
“没事，以后小心点。”
盛钰吉拉拉衣服站起身，工作人员千恩万谢，001则轻而易举地把大米放到她的目标货架上。
她看得瞠目结舌，“好厉害啊，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他是机器人。”
“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机器人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啊……”
十年前智能机器人进入家庭为人类服务已经是必然趋势，盛如初的公司申请破产后，立刻有人把目标对准这块，研发出他们的机器人，并且推向市场。
为了节省成本，那款机器人没有仿照人类的外貌，而是类似于迷你型机械臂，靠轮子移动，看起来更像机器而不是人。
这种产品只需要3万元一台，很快就在世界范围内普及。
盛钰吉有时候会觉得四哥真傻，研究一款产品只要让它具备基础功能就行了，何必做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如果没有当初四哥的傻，就不会有001，她也不会在他死后对于让他重生这件事如此有信心。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盛钰吉笑了笑，没有解释，推着车继续向前走。
脑袋突然被一只大手盖住揉了揉，001关切地提醒，“别靠近货架。”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四哥。
两人的五官真的太像了，001时不时就能让她回忆起四哥，甚至想在他怀里靠一靠。
这样不行，懦弱的人才会找替代品寄托感情，她要以最强大的姿态迎接四哥的归来。
盛钰吉用力晃晃脑袋，躲开他的手，“你做什么？不要随便摸别人的头，不礼貌。”
明明当初主人总是摸……
001听话地收回手，身体里有股不知名的、酸酸的东西在蔓延。
超市很大，盛钰吉本来只打算买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后来越逛越开心，没控制住手买了十几万的东西，让超市用卡车送过去。
购物后心情都好了很多，她带001找了家吉吉餐厅吃饭，想起一件事对001说：
“你明天早上八点钟叫我起床，我们去趟华城七中。”
既然暂时见不到顾云廷，她就先做别的事。
华城七中是一所职高，也是唐天明的儿子唐霖就读了两年又退学的学校。
她要见见他的班主任，得到他的联系方式，了解清楚近况。
当年唐天明对她很负责，在家人强迫她退学时，主动上门家访说服父亲让她参加高考，这份恩情她一辈子也还不完。
001不会过问她的事，面对她的命令永远只会说好。把她交待的时间保存到芯片里，为她将水杯加满。
第二天，两人准时出发。
盛钰吉不愿被人围观，于是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休闲服，口罩把脸遮去一半，帽檐又遮住另外一半，向班主任介绍身份时只说自己是唐霖的表姐，家里让她打听一下他的近况，最好能联系上他。
班主任一听是表姐，立即抱怨开来。
原来这个唐霖的行事作风与他善良憨厚的父亲截然相反，是个十足的叛逆少年，在学校里打架、顶撞老师、逃学旷课，堪称无恶不作，受到过好几次处分。
“去年，他因为上课睡觉把班长的头都打破了，足足缝了三针！你说说……幸亏是他自己不来，否则学校也要把他劝退。”
他说话的语气让盛钰吉很不喜欢，大概是想起了曾经被劝退的事，而且对他所说的打破头也存有怀疑。
老师是份值得尊敬的职业，然而当老师的都是人，是人就有卑劣的一面。
迄今为止，她只碰到过两个老师让她心生敬仰，一个是唐天明，一个是程深。
她默默地听完班主任的控诉，再次重述请求，让他联系他。
班主任翻出唐霖的手机号拨了过去，向他说明情况。
不料他听说来者是什么表姐后，表现得相当抗拒，直接挂了电话，之后怎么打也不肯接。
班主任放下手，“你看，我就说他性格不好，你们家要是再不严加看管，将来迟早危害社会。”
盛钰吉没接茬，问他要了唐霖的联系方式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