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那时候傲的很,或者说从出生以来她对人就冷淡又矜傲。陌生男人她通通归为无聊的搭讪者。
总之,虽然记不得,她也能猜出来自己当时没给他好脸色。
顾娆冷淡地把人赶出去,继续练习。持续了好几天的高强度训练,导致绷紧的脚背在三十二转最后一刻剧烈耸动,然后她跌落在地。
很背,她崴脚了。
顾娆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崴伤得并不严重,但是疼得刻骨铭心。
她揉了揉脚踝,琢磨着过会儿到底怎么回去。她刚准备打电话,又想起手机还在更衣室。
就在这时候,一道身影从头顶遮了下来。
顾娆抬了抬视线,沈良州在她面前俯身,微微蹙眉,“你还好吗?”
她迟疑这人怎么还没走,戒备心很强地拍开了他想要搀扶的手,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冷,“你别碰我。”
他倒没恼,似乎并不在乎她这态度,伸出的手僵持了片刻,收了回去。
他淡淡地盯着她看了两秒,直起身来。
就这清寒寡淡的视线,只盯得她头皮发麻,怎么看都像图谋不轨。
现在这里可就她一个人……顾娆心底咯噔一下。
沈良州的手刚伸进风衣口袋里,顾娆冷不防地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他无言地看着她漏洞百出的故作镇定,手指绞紧分明是很不安的表现。
她怀疑什么?怕自己摸出一把刀来?
他将手机递给她,“你给家里人或者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你去医院?”
“谢谢,”察觉到自己想得有点多,顾娆轻咳了一声,“并不严重,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淡淡地,“好。”
并没有纠缠,他真要走的时候,是顾娆咬了咬牙,叫住他,“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帮个忙?”
她执意自己走,他也挺有耐性,一路搀扶着她,看她跳着脚艰难地挪过去。走路费劲,穿鞋也费劲。
顾娆一抬脚,就牵扯着脚腕疼。
她换鞋的时候,他终于看不过眼,夺过了她手中的鞋子,单膝跪在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裹住了她的脚踝。
顾娆被猝不及防地一幕震住,一时间没了反应,连声音都没有。
她的足尖刚刚动了一下,他抬眼,清冷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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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顾娆琢磨完,徐臻挥了挥手,“重来一遍,就按清和的想法试一次。”
摄像机再一次运转。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顾娆和霍翊都迅速进入了状态,一气呵成。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徐臻激动地站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效果。
NG了许多次,只有这次最有感觉。
“你们休息一下,今晚还剩最后一刻镜头,争取早点收工。”
顾娆忽地松了一口气。
距离那件事太久了,她也从来不把这些往心底放,所以后来燕京见了沈良州一两面,她愣是没认出来。
这话如果说给他听,估计他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虽然人和事她没往心里放,但是那时候的感觉,她莫名其妙地记住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压抑在胸口。
顾娆下意识地朝沈良州的位置扫过去,那个位子已经空空如也。她茫然地环顾全场,还是没找到人。
他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难以言明的,她有些闷。顾娆低头给沈良州编辑消息:“有事吗?”
“没有,来看你。”沈良州会错了意。
“不是……”顾娆输入了一半,又把敲好的字一个一个删除,直接找了个空房间,把电话拨了过去,“你怎么走了?”
沈良州被她问住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没走。”他的嗓音沉缓,耐心又细致地解答,“你不是不想公布关系吗?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儿一起走。”
顾娆哦了一声。
“怎么了?”他奇怪她今日的反常。
她只是突然想起一句话:
“我曾如警惕魔鬼般警惕你,却又忍不住想用尽一切力量去拥抱你。”
“我想……抱抱你。”她很轻地说完,然后飞快地将电话掐掉了。
沈良州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手机屏幕,唇角微微勾了下。
好久之前,她就一步一步,戛玉敲冰,踏在了他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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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州最近跑剧组有些频繁,他三天两头地在这里耗着。
徐臻不觉得他那么无聊,而且明眼人都不用猜也明白,必然是冲着顾娆来的。毕竟剧组就这么一个妖娆尤物。
“你别是看上人丫头了吧?”闲下来,徐臻终于忍不住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
沈良州不置可否。
原本就是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偏偏他这么个态度,徐臻当他默认了,心底一骇。
徐臻的面色沉下来,“难得一个好苗子,你别拿登不上台面那一套祸害人啊。”
沈良州被他义正言辞的样子气笑了。徐臻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含蓄,明摆着是怕他潜-规则。
防他跟防贼似的。
“话别乱说,什么叫我拿登不上台面的那一套?”沈良州一哂,“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么跌份儿的事?”
“我看你已经有这念头了,我得为人及时止损。”徐臻皱了皱眉。
是有念头,不过早八百年付诸行动了,他这提醒就是马后炮。
“徐导别是自己有什么想法,防贼呢?”沈良州轻嗤。
“……我跟你说正经的,别闲着没事招惹小丫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徐臻冷眼睨他,“我这儿不允许任何人打什么主意,你要有心思,可以,你敢把人带到家里人面前再说。”
“8102年了,徐导。大清亡了。”沈良州戏谑,“我万万没想到,您这么传统。”
沈良州对顾娆并没玩玩的态度,不过他挺好奇徐臻这大义凛然的一段。
徐臻十分恶心纨绔那一套。
一群无所事事的权贵子弟,贪玩的同时还好色。一部分喜欢包-养网红和小明星,一部分执迷于泡重点高校女学生。私生活乱得让人反胃。
这票人玩起来没底线,什么方式都敢用,在情-事上多少都带有施虐倾向,手段和花样令人发指,等到猎奇结束,先前花钱花心思泡的妞儿就弃之如履。
“玩玩而已就别祸害人了,人小姑娘倒了什么霉,碰上一群畜牲?”徐臻讽刺得毫不客气。
沈良州轻哂,“没想到你还挺愤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好说。”
他是没丝毫同情心可言。他见惯了为了利益毫无廉耻的人,没奉送一句活该就不错了。
“随你,”徐臻也懒得争执,“这小丫头人不错,你别瞎打主意。”
“你们在聊什么?”顾娆从远处走过来,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什么。
没想到她一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顾娆原本也是随口一问,没打算要个什么结果。沈良州却忽地勾了下唇,“徐导刚刚在教育我。”
“什么?”顾娆略微诧异。
“你还真是什么都说。”徐臻有些无语地摆摆手,“跟你聊不下去。”
沈良州面色沉静,淡淡道:“徐导怂恿我,带你回去见家长。”
第67章 醒醒宝贝
顾娆啊了一声, 不明状况。
沈良州背对着灯光, 清冷的眉眼被薄薄夜色拢住, 清眸里沉着暗色,眸色极淡, 但很认真。
他说得一本正经, 她还真被唬住了。
徐臻刚喝了口水,就被呛了一下, 字正腔圆地骂了句:“神经病。”
沈良州微微耸了下肩, 从善如流地沉默了一分钟。
顾娆正纠结是否挑明了说,毕竟徐臻为人耿直,既不会热衷于八卦,也没利用人的心思, 没太多好避讳的。
然后徐臻是真没往那方面想。
“我顶多劝人防火防盗防你, 你能不能少给自己加戏?”脱离了工作,徐臻剥开了严肃的外壳。
“我看你单身太久了, 所以才看到点爱情的苗头,就急不可耐掐死在摇篮里。”沈良州反唇相讥,说罢也不理会他, 扫了眼顾娆, “回学校吗,我顺路送你。”
徐臻先是反驳了句“你一个单身狗凭什么质疑我”, 然后对他这个“顺路”嗤之以鼻, “反方向的顺路, 什么感受?居心不良的感受?”
一东一西, 神他妈的顺路。
这根本是司马昭之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一个上司对下级和煦如风,我自己都很感动。”沈良州轻嗤,“我这不叫居心不良,叫用心良苦。”
感动得他都想去慈善机构给自己颁个奖了。
“而且,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穷到只有一套房子?”沈良州掀了掀眼皮,“是谁给你的自信我会与你为伍?”
沈良州怼完人,都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就勾了勾唇,走人了。
徐臻其实没消化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沈良州那意思是他不单身了,人已经追不回来了。
“……我靠靠靠。”徐臻在原地罕见地爆了句粗口。
联系一下前段时间圈内一些传闻,有人跟他求证顾娆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靠山,他没太当一回事儿。几件无关紧要的事串在一起,他有个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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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浓,车子驶进申戏的时候,顾娆睡了有一段时间了。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特别识趣儿地没说话。
沈良州偏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顾娆抱着他的手臂,枕在他的肩上。长发遮住了一半面颊,浓密的睫毛落下鸦青色的阴影,尖尖的下巴没在衣服里,只露出鼻尖,细微的呼吸很匀称。
她睡着的时候很老实,只是格外喜欢往里面缩。
他一点都不想叫醒她。
沈良州盯了她好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了她垂落的长发。他很想吻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姿势导致活动范围受限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