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的家门关着,不过门上面却并没有挂锁,葛磊便走过去敲了敲门,院子里面很快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谁呀?”
葛磊扬声说道:“阿月,我是葛磊,你过来开下门。”
听到葛磊的声音之后,沈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飞快地走过去将院子门给打开了。
当看到外面站着的葛磊时,沈月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她招呼着葛磊,让葛磊赶快进门来。
而在院子里面忙着玩儿的沈日一看到了葛磊的身影之后,立马摆动着两条小短腿朝着葛磊跑了过来。
沈日双手一张抱住了葛磊的双腿,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欢喜之意,他细声细气地开口说道:“小哥哥,你已经很久都没有来找阿日玩儿了,阿日好想你。”
沈日今年已经六岁了,不过虽然他年龄长大了一些,但是大约是因为小时候缺营养的缘故,他的个头没有怎么长,看起来和人家正常人家小孩三四岁时候的样子差不多。
葛磊弯下腰将沈日抱了起来,他捏了捏沈日的鼻子,笑着问道:“那阿日有没有想哥哥呢?”
沈日奶声奶气地开口说道:“我当然有想哥哥啦,我一直都想哥哥来我家里看我,但是哥哥你一直都没有来,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葛磊向来知道自己对小孩子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奇怪的是,沈日倒是非常喜欢黏着他,虽然葛磊不知原因,但是却也乐见其成。
葛磊将沈日抱起来之后,沈日在葛磊的肩窝蹭了蹭,大大的眼睛之中露出了浓浓的欢喜之色。
他逗了沈日两句之后,方才转过头朝着沈月看了过去。
沈月笑了起来,现在的她已经十一岁了,比从前看起来更加漂亮,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的她和前世时候的样子在一点一点地靠拢,不过现在的沈日却要比上一辈子的沈日健康许多。
沈月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让葛磊抱着沈日坐下来。
“沈日这小家伙有点儿重,你还是坐下来的好,要不然你的腰要受不了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沈月便听到葛磊问宋晓梅怎么不在。
沈月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我娘在睡觉。”
“这个点儿还在睡?”
葛磊抬起头看着升了老高的日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之色。
沈月想了想,感觉这两年葛磊也给了她们很多的帮助,对她们来说,葛磊并不是一个外人,更像是一个亲人,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沈月还是将宋晓梅做的事情告诉了葛磊。
她凑到了葛磊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在听到沈月所说的话之后,葛磊有些愕然,任凭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宋晓梅会去做那样子的事情。
见到葛磊许久没有说话,沈月难免有些不安,她抬起头朝着葛磊看了过去,轻声开口说道:“阿磊,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会不会告诉大队里面的人吧?”
葛磊脱口而出道:“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子的事情我怎么会告诉其他的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旁人说的。”
听到葛磊说不会和旁人说的时候,沈月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便到了饭点儿了,沈月看着葛磊,开口说道:“阿磊,你今天就不要走了,在这里吃顿饭吧。”
葛磊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可以的。”
先前沈月家里面的生活条件不太好,许多时候连肚子都混不饱,不过最近她家里面的生活条件却好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有多富裕,但是至少家里面的人不用再饿肚子了。
这些改变都是因为宋晓梅的缘故,为了撑起这个家,宋晓梅做了不少的事情,摸索了这么两年之后,总算是捋上路了。
午饭沈月做的还算是丰盛,她用冬天剩的腊肉炒了些蒜苗,再加上一盘鸡蛋,一盘茄子,这样子的菜招待客人已经足够了。
葛磊帮着沈月将饭菜都端到了桌子上面,沈月这才去了房间之中把宋晓梅喊醒了。
宋晓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眼底下那青色的痕迹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犹豫睡眠不足的缘故,她的精神头有些不太好,明明刚刚睡起来,可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疲惫。
当她看到坐在饭桌旁的葛磊时,宋晓梅愣了愣,有气无力的和她打了声招呼:“你来了,二蛋。”
葛磊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宋晓梅一番,他的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还是说道“宋大娘,我知道你现在是赚钱心切,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毕竟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身体要是垮了,怕是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补回来,你还是多多注意一下身体,好好休息休息。”
宋晓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实际上有没有听进去,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吃过午饭之后,宋晓梅强打着精神和葛磊聊了一会天,只是到最后她边说话边在那里打着呵哈欠,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的困倦。
葛磊见状,便让宋晓梅先回房间去休息,宋晓梅客套了一下,只是她实在是熬不住了,便起身回了房间之中,没一会儿工夫,房间里面便传来宋晓梅的鼾声。
听到那响亮的鼾声,葛磊皱了皱眉头,扭头看着沈月,开口问道:“宋大娘这种情况已经多长时间了?”
听到葛磊这么问,沈月想了想之后便开口说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我娘她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葛磊点了点头:“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应该是劳累过去引起的,你最近弄一点红枣红糖和枸杞煮水给她补补。”
沈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葛磊先隔离箱还是说道:“不过她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时间拖长了不是好事儿。”
沈月叹了一口气,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阿磊,我不是没有劝说过我娘,可是她听不进去的。”
很多时候大人决定做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听小孩子劝说的,从刚刚宋晓梅那敷衍的态度,葛磊便明白,沈月劝也劝不出来什么头绪的。
第111章
吃过饭之后, 沈日玩儿了没一会儿便有些困倦了, 他每天都要沈月哄着睡, 今天葛磊来了,他赶新鲜让葛磊抱着哄,小小的身体团成一团,睡在葛磊的怀中, 那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两团淡淡的红晕来, 明明都已经六岁的孩子了,可是这重量还没有他家的小八重,葛磊轻轻颠了颠沈日, 他在葛磊的怀中拱了拱,咕哝了一声什么,很快便陷入进了沉睡之中。
葛磊将睡着的沈日抱入沈月的房间里面安置好,等出来的时候却没在客厅里面看见沈月,外面的厨房那边儿有动静传了过来,葛磊脚步一转,朝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沈月从水缸里面舀出来两瓢水倒进了锅里面, 加了些碱面儿之后拿着丝瓜络用力擦洗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六月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沈月在厨房里面待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来,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继续洗刷了起来。
此时葛磊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在灶台前忙碌着的沈月, 他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沈月忙活好了之后,回头一瞧,见葛磊靠在门边儿上看着她,她愣了愣,开口问了一句:“阿日他睡着了吗?”
葛磊点头,走过去帮着她一起污水给倒了。
收拾好了之后,沈月搬了两个板凳出来,两人在院子里面坐了下来。
今天是个阴天,先前葛磊过来的时候天上还有太阳,现在太阳已经隐进了云层里面,灰色的乌云在天空之中越堆越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起风了,外面的白杨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虽然气温比先前降低了不少,不过那哗哗作响的树叶却吵得人有些头疼。
两人这么呆坐着似乎也显得有些奇怪了一些,沈月想了想,起身去了厨房之中,很快便将去年的玉米棒子给拿了出来。
她将簸箕放在葛磊的面前,之后又将两个玉米棒子递给他,见葛磊那呆愣愣的样子,她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晚上阿日想吃玉米饼子,你帮我剥玉米吧。”
葛磊和沈月认识了已经两年半的时间,因为经常见面,两人已经很熟悉了,对沈月来说,葛磊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安全可靠,因此和葛磊在一起的时候她极为放松,也不会和他客套什么。
葛磊接过那两个玉米棒子,利落地开始剥玉米粒。
这些玉米是去年晒好留下来的,玉米粒有些硬了,往下剥的时候并不轻松,不过这样的活儿是葛磊做惯的,先剥出一排玉米粒,接下来将两个玉米棒子放在一起搓,其他的那些玉米粒就很容易被弄下来了。
他很快便剥了一小半儿,黄澄澄的玉米粒铺了小半簸箕。
“对了,阿月,宋大娘做这营生多长时间了?”
听到葛磊的话之后,沈月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大约是从去年秋开始做的,到现在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宋大娘天天都是这么晚出早归,昼夜颠倒的吗?”
葛磊又问道,沈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娘是每三天为一轮的,干完一轮她会休息两天,之后再去。”
说到这里,沈月的神情暗淡了下去,她盯着自己手中剥了一半儿的玉米棒子,喃喃地说道:“都是为了我们,娘才这么辛苦的,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见她的情绪低落,葛磊便出声安抚她的情绪:“阿月,你已经很能干了,你娘不在家的时候,家里面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是你和你娘撑起这个家的,如果不是你在家带着你弟弟,你娘也不会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这些事情的。”
葛磊宽慰了沈月一会儿,沈月的情绪方才恢复了过来,她抬头看着葛磊,嘴角向上勾起,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
“阿磊,我还有件好事情没有告诉你呢。”
“什么?”
“娘说她现在手里面有钱了,能让我继续上学了!”
能去上学一直都是沈月的梦想,现在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这是娘昨天才跟她说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葛磊分享,原本她是打算着今天后晌没事儿的时候去葛磊村子里面去找他,现在他来了,沈月心里面就更加开心了。
“真的?”
葛磊也是真心为沈月高兴,上辈子的时候沈月就跟他说过,不识字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今生遗憾能补全了,这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你是跟着一年级学还是跟着二年级学?我那里还有一二年级的课本,都保存的很好,回头我给你送来,这样也就不需要你再去买了。”
听到葛磊的话之后,沈月笑了起来,她也没有推辞,谢过葛磊之后,便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个人一起做事情,速度和效率自然要比一个人高上很多,等到半下午的时候,两人便剥了满满一簸箕的玉米粒。
沈月将家里面的小石磨清洗干净了,之后将淘洗干净的玉米粒放进石磨之中磨成浆。
石磨虽然不大,不过里面放了玉米之后,推起来的时候也有些费劲儿,葛磊推了不过五六圈,额头上便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来。
沈月拿了干净的帕子帮着葛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脸红的像是洋柿的葛磊,她有些担心地说道:“阿磊,你的脸好红,要不然我来推吧,你好好休息一下。”
葛磊吐出了一口浊气,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来推就好,你这小身板,哪里能做得来这个?”
虽然葛磊是关心自己,不过对他小瞧自己的事情,沈月仍旧有些不开心。
“你也不是天天都来我这里,你没来的时候,家里面的这石磨不都是我推的么?你起开起开,我来推给你瞧瞧。”
“阿月,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月已经将他推到了一边儿去,然后自己站到了石磨跟前,推着木质的把手绕圈走。
她走得又快又稳,石磨嘎吱嘎吱作响,被碾碎的玉米汁慢慢地流入了下面放着的小木桶里面。
她转了几圈,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比脸红的像是关公一样的葛磊却强得多了。
葛磊:“……”
沈月得意地看了一眼葛磊,笑着说道:“怎么,我比你厉害吧?”
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葛磊也随之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朝着沈月竖起了大拇指。
“你厉害!”
正在两人说话间,终于睡好了的宋晓梅从房间里面出来,她看到在院子角落里的沈月和葛磊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自打葛磊和沈月认识了之后,他基本上十天半个月都会来一次,每次来他不是带钱就是带物给他们,前两年的时候她们家里面困难,基本上都是靠着葛磊带来的那些钱物维持下来的。
当然每次来葛磊带东西来,临走时也会带走一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村子外面很常见的草药,有枸杞子,有土三七,有时候还是一些柏树松树的皮,他让沈月收集那些东西,说那些都是中药,可以治病救人的,他给她们的钱物就是收她们中药的钱。
宋晓梅也偷偷地去问过村子里面的大夫,问那些东西是不是药材,大夫说是的,不过却是一些不值钱的物件。
那时候宋晓梅便知道那是葛磊为了接济她们而找出来的由头。
其实她们和葛磊他们家非亲非故的,葛磊这么接济她们,总是让宋晓梅心里面很不安,她以为葛磊是有所图谋,可是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就算是图谋,又能图谋什么东西呢?
她们家里面是一穷二白的,除了住着的这房子还能值点钱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值钱东西了,葛磊这么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算计她们什么?
宋晓梅其实也挣扎过,觉得她们不能不明不白地接受葛磊的接济,可是现实在面前摆着,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到最后她还是妥协了,接受了葛磊的好意。
去年夏天的时候,宋晓梅的娘家姐姐给她指了一条路子,虽然冒着风险很大,可是也能赚下不少的钱。
最开始知道那条道的时候,宋晓梅一直在挣扎着,她的胆子小,并不敢去冒险,一直就那么纠结了两个月的时间,直到又接受了葛磊送来的一些东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先前她是没办法,只能接受葛磊的好意,这两年的时间也一直生活在纠结之中,现在终于得了机会,若是不抓住了,岂不是以后一直都要一个孩子来接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