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却不知道他不明白,又惊又恼,猛地抬手,狠狠打在辛翳脑袋上,这是他脑袋上挨了第三下了,他果然倒抽一口冷气,委屈又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喊了句疼。
那声疼都喊的像委屈的抱怨……
……
他恍惚之间,不知道南河是什么时候抽手的,她似乎半躺在那儿什么也没说,过了很久才坐起来,在他裤子外头擦了擦手。她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才又缓缓起身,去捡起了之前她拿过来的布帛,然后起身走了。
他迷糊之中也想撑着身子起来,但南河拿被子把他捂紧了,道:“别动。”
辛翳低声唤道:“先生,别……别讨厌我……”
她没回答,直到走下床去,掀开外头那层帐帘时,才道:“没有。”
她脚步声走远了,辛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注意力已经有些涣散,甚至连目光、想法都无法聚焦起来,只能傻傻躺在那儿,蒙蒙的望着帐顶。
耳朵里似乎嗡嗡乱响,脑袋里却半分也转不动了。
荀南河一路冲到了房间那头,站在盛水的铜盆前,半晌才吐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没脸低头看自己的手,更没脸想象自己刚刚手指触碰到…
某个小狗子的成长,已经让她刚刚心惊肉跳,更奈何辛翳上衣衣襟敞着,毫无抵触,好似愿意整个人都交给她似的躺在那儿……
躺着也就算了,大概是大楚人民从来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玩意儿,他真是有一说一的反馈在声音里,南河只觉得后脊梁一串电流窜上去,她自己脑袋都要被电傻了。
这算是什么……什么传道受业!
倒是她糊涂,还是他混账,怎么连这种事儿,都要她来!
这有什么难学的啊!
可南河也明显感觉到,辛翳刚刚全程都是懵的,他只是在遵循他的本能,仅此而已。
南河自己脸上烫的恨不得把自己溺死在水里,却拼命想着,这不丢人,这不丢人——
这不丢人个屁啊!他今天是醉酒了,明天要怎么办,他要怎么面对给自己的先生啊!要是喜欢男的,为什么非要是他,那什么商牟之类的就不能牺牲一回,给他做个指导?!
南河洗了洗手,低着头真觉得后脖子都烧起来了,她还没把那块擦手的布帛洗干净,就听见那头床铺上似乎有点声音。
她一转头,竟瞧见辛翳好似比之前更醉更晕,敞开着衣裳,从床上跑了下来,惊惶道:“先生!先生——你别走!”
南河:“……我没走。”
辛翳这才转脸瞧见她。
南河更不好意思再面对他,道:“你回去。回去躺着。”
辛翳似乎不肯,朝她走来。
南河:“回去!我给你拿件衣服你换上!别穿着脏裤子跑下来!”
辛翳这才张了张嘴,似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丢人,连滚带爬似的窜回了帐内。
南河拿好了一套干净衣裳才走回去,进了外头那层帐帘,就瞧见辛翳则裹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都埋进去了。
南河:“……喏,给你。还有布,擦一擦。”
辛翳半晌才伸出一只手来,合上里头的帘子,开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就算披着被子换衣服不方便,他也生怕被子掉下来,抽出一只手拽着被角。
南河瞧他那过分天然的动作,忍不住道:“你是小孩么?”
辛翳换到一半听见这句话,转过头来:“我,我都那样了还算小孩么?”
南河:“……”那也是小孩!
辛翳换完了衣裳,脏衣服还拎在手里,他尴尬的甚至不敢看荀南河。
南河:“……别想让我给你处理。”
辛翳竟然掀开帐帘,狠狠往远处空旷的地方一扔,仿佛又裹着被子缩回了床上。
南河:“……”是,毕竟是楚王,让他自己洗倒是不可能。
她笼着袖子站在内帐外头,瞧着辛翳在里头抱着膝盖不说话的傻样,想着怎么找理由告退了。辛翳好像是完了就没事儿了,她这个摸狗人,到现在还腿软脊梁烫的,实在有点难面对他。
她以为辛翳不想跟他说话了,却没料到辛翳忽然从帐中探出头来,看向了她。
准确来说不只是看她的脸,而是把目光移到了她的……
南河惊悚了一下。
果然辛翳仰起头来看着她:“先生……不要紧么?”
第158章 皇皇者华
南河:……你他妈不会是……
她连忙道:“不打紧。”
辛翳忧心忡忡的盯着她衣服,可能是因为他刚刚确实憋的难受, 就以己度人的总觉得先生也在忍耐, 心里更愧疚。
他忽然从床上爬下来, 对南河伸出手去, 拽住了她衣袖:“先生,我也可以……”
南河头皮发麻:“不用。”
辛翳神情很难辨,一面他自己似乎也很不好意思,另一面又觉得自己若是不这样做,实在是任性且不懂得体谅先生。更何况……他倒是心底也有些期待,今日以前,南河从来没有与他亲近过, 虽然她可能刚刚生气了, 甚至讨厌他了, 但他也想赶紧趁此证明,他也是愿意为先生这么做的。
辛翳直到她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肯愿意,但人都是这样的罢——
要是真的刚刚像他那样, 脑子里糊涂成一片, 都难受的跟被火燎了似的,又怎么会在意那些细节呢。
更何况,他也想知道,毕竟先生也是人,也是男人,会不会也与他一样有过这些难堪的反应。而一直对外无欲无求, 身边连亲近女子都没有过的先生,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因为对方是某个人而情动不已,是不是也会因为他帮她而起了些反应。
他被外头称赞的容貌,到底能不能再先生这儿讨到一丝半毫的便宜。会不会他也算是有魅力的那种人,让先生也会因为他而……
他伸手,忽然去拽南河的腰带。
南河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辛翳:“你没完了是么?”
他手指只碰到了南河腰间挂的玉佩。
这个说法让他觉得挺伤心的,辛翳低声道:“我只是……我怕先生也难受。我只是,我不想让先生觉得讨厌我……”
南河没出声,端着袖子在那儿站着。辛翳没脸抬头看她,自然也瞧不见南河难辨的神情。她半晌道:“别多想。睡下吧。我、臣先告退了。”
辛翳想要下床:“先生,别……”
只是刚刚的行事,确实让他酒气入脑,人都要晕了,他一条腿才踏到床下,人就晃了晃,南河连忙伸手扶住他。
辛翳反握住她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洗帛巾沾了水,总之很凉,并没有刚刚那种柔软的温度,辛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南河似乎低低叹了口气,扶住他后脑,将他推回床上来,让他躺下。
辛翳躺倒在床铺上,还紧紧抓着南河的手臂,跟张不开嘴似的咕哝道:“先生,我……我不是想惹你生气……”
南河手指似乎拈了一下他头发,指尖蹭过他耳廓,道:“没。我……不生气。”
辛翳含混中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南河没听清,他闹腾了大半夜,总算安生下来了,只是手还握着她胳膊,南河拍了拍他手背,他手指就像没有力气似的滑下去,却又在最后快要滑脱的时候,牵住了她手指。
南河愣了愣,总觉得这牵的一下,很缱绻,他好像有好多话想说出口似的。
但辛翳确实半阖了眼睛,醉酒加困倦的牵不住她了,手一松,掉下来了。
南河总觉得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该如何拿他才好,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斗嘴,但她行动上,依然将弯下腰去,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吹了灯,朝外头走出去。
景斯没在外头等了,雪也下起来了,南河裹上披风,回廊下头几个冻得耳朵青紫的宫人,见她走出来,几个宫人连忙端着灯笼也走过来,站在她两旁替她照路。
南河转身去侧间,景斯在里间坐着,炉火上热水却不敢断,帽子也不敢摘,防着辛翳要随时叫人。
南河只是站在门口,拢着袖子道:“他睡下了,劳烦您夜里去看一趟,看他还烧不烧。明儿早上估计是要沐浴的,热水也让人提前备好就是了。”
景斯惶恐的站起来:“这等小事儿还劳烦荀君来说,多亏了您,否则奴明日做事怕是又要不合适了。大君已经睡下了?”
南河没瞧他,眼睛看着外头下雪,心不在焉:“嗯。睡下了。那我这便也回去了。”
景斯起身要送她,南河道:“不是说做了新绒帽,怎么还没发到宫人手里。”
景斯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毕竟今年冷的太快,做绒帽总要些时间,怕是未来几日就能都发到手里了。”
南河:“大君不论要个什么,后头做箴纫的都能赶工出来,这都入冬有些日子了,帽子却还到不了手里。不论是内宫外宫,前头后头都是做下人的,何必谁怠慢谁的。毕竟在大君眼前,一个个顶着都要生了冻疮的耳朵,倒显得宫内不大气了。为王的要排场,自然也要把宫人算进去,否则让人笑话。”
南河一般不太过问宫中的事情,今日忽然提这么一嘴,景斯连忙惶恐应答。
他在宫里伺候,一怕辛翳的没准脾气,二怕南河的心细如发,他赶紧伏身应了,道:“奴派人送荀君回去——”
南河抬手:“不必,让人记得宫门敞锁之前扫雪。常年不见大雪,今年莫要结了冰,摔坏了人。”
她说罢,抬手合上门,也不用人多送,便走了。
莲宫难得下雪,白墙黑瓦,池塘如墨潭,灯烛在雪与雾里飘摇,别有一番景致,但南河却没有半分能欣赏的心情。她心头一片滚烫的乱,像是热油里洒水,火灶里添柴,以至于南河自己都有点恍惚,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心惊肉跳与自我安慰之间来回切换,她甚至都没回屋里,站在廊下呆了许久。
南河饶是想了许久,都觉得自己琢磨不太明白。但她总觉得,这要是粘下去……非要出事不可。就算他很多方面仍然幼稚天真,但总归……不是小孩了。
南河对着回廊外的风雪,半晌才叹了口气,往屋内走回去。
辛翳一睁眼,屋子里黑漆漆的,门窗外头的厚绸显露出一点难辨的微光,他分不清是凌晨还是阴天,但仍是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将身子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一团,床帐里纵然暖和,但他一身单衣爬起来,仍然是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辛翳搓了搓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他掀开帐帘往外头瞧,只瞧见两层帐帘之间的小桌上,放了一块被洗净叠好的布帛,他呆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人一僵,一股极度的羞耻感简直就像是大鼎落地,一下子把他罩住了。
他猛地缩回了床上,显然这样缩还不够。
他只要稍稍动脑,无数的细节蜂拥而来,某些触感似乎依稀还在,辛翳呆了半晌,哀叫一声,重重倒在床褥上,把被子一下子蒙在头上,恨不得憋死自己。
他——他竟然——
啊啊啊啊!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到底说了什么屁话!
辛翳已经不只是想闷死自己,他在床上连蹬带踹,抓着枕头狂甩,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水都甩出去,让自己晕回刚刚睡觉的状态。
闹腾哀嚎了好一会儿,他每每坐起身来妄图让自己恢复正常,都以失败而告终,终于惊动了景斯,只听见他几乎没脚步声似的靠近了帐帘外头,低声问道:“大君,可是头痛?”
辛翳瘫在床上,手背搭在眼镜上,虚弱道:“没……我……先生呢?先生什么时候回去的?”
景斯:“前半夜就走了。您要起身沐浴么?”
辛翳:“嗯。有热水罢。”
景斯:“有,水都放好了。荀君昨儿临走之前交代,说您怕是起来要沐浴的。”
辛翳在床帐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半天才断断续续要死了似的哀叫,似乎在那儿拿头撞床:“杀了我吧……”
景斯吓了一跳:“大君怎么着了?”
辛翳挣扎着起来:“没,我起来入浴。”
他裹了件外衣,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又垂头丧气,跌跌撞撞的往隔间冲,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人差点跳起来,猛然回头看向地板,似乎妄图在地板上寻找些什么。
但是地板上竟然没有他扔下来的衣物。
景斯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道:“哦。奴刚刚给收拾了。”
辛翳沉默的瞪大眼睛。
景斯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毕竟辛翳早上起来弄脏衣裤也不是头一回了。
他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垂着脑袋,臊眉耷眼的闯进隔间沐浴去了。
洗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更了衣服出来,心不在焉的在桌案边坐着,湿了的头发稍都要被炉火烤干了。外头的雪时大时小,到了正午也天色昏暗,若在平时,辛翳早就去找荀南河了,今日却没脸见她,也害怕见她,他只是翻来覆去瞧自己手里那几卷东西。
也不知道外头几点了,他只记得自己吃了几顿饭,一坐一天,外头天色都再度昏暗下来,就听着景斯慌里慌张的闯进来,见着他,跪伏在地上道:“大君!荀君他——”
辛翳听见她名字都心头乱跳,扔开那早快看烂的竹简,道:“怎么?他不会受寒……生病了吧!”
景斯:“不是!是箴纫那边给荀君想要改披风,几趟去问,随侍的都说他正忙,结果到了夜里,他们那几个也慌了,憋不出了才说,说天还没亮,宫里一敞锁,先生就带着些东西出宫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车马还是宫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备下的,毕竟荀君做事,宫里人都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