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祺抬眼看他,没说话,也没否认。
丁灼:“你们果然知道陆贵妃还没死,所以皇子是藏在肃王府?这些冒牌货也是你们放出来的?”
殷祺:“看来丁大人叫我来没什么要紧事。”
丁灼往前两步,隔着栏杆,双目灼灼地盯着殷祺。
两人身形相仿,此时都是毫不示弱,好像角力前的野兽。
但到底其中一只被关进了笼中。
丁灼率先开口:“十三年前,我师傅接到的命令是到一处等人。”
殷祺:“等谁?”
丁灼道:“说出真相,我当真能活下来?”
殷祺:“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丁灼点点头,慢慢开口。
陆贵妃谎称自己生的是女儿,暗中让逍遥客和南水君护送刚出生的小皇子逃跑,却不知皇上已经得到消息。
他对贵妃有情,到底没舍得拆穿她,在她面前装傻,背后命密探去劫杀小皇子。
丁灼的师傅便是接到这个任务,只是他不必亲自动手,只需在指定地点等待,自会有人送小皇子过来。
“你知道要来送小皇子的人是谁吗?”丁灼笑着问。
“逍遥客。”殷祺道。到了这个时候,真的不难猜了。
“没错。逍遥客护送小皇子,却私下被皇上收买,半路反水,重伤南水君和贵妃信任的宫女,抢走小皇子。”
“但他也没有按说好的出现,而是带着小皇子一同消失了。我师傅等了足足五日不见有人来,便回去复命。这些年,皇上一直在四处找他,还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南水君。”
这样一说,事情就能串起来了。
南水君被逍遥客重伤后,又被皇上遍天下的搜捕,便想办法冒充流民作乱,躲进了齐州府大牢里。
这一招玩的漂亮,任谁也想不到,逃亡重犯竟然就躲在府衙牢房里。
而他也能有时间调息重伤后的身体,在牢中专心练功,找机会再去寻逍遥客报仇。
不过这些,殷祺以前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小皇子一行四人,除了宫女的尸体,余下的全都消失了。
从那宫女的尸体上能看出,出手的人是逍遥客。
陆贵妃在心里恨了他十余年。
丁灼瞅着殷祺,继续道:“但是有意思的是,我们还没找到逍遥客,却意外地发现,萧将军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知道小皇子的存在,还派了人去接。圣上大怒,认为我师傅办事不力,竟然让人先一步找到小皇子,便重重责罚了他,另派他人前去劫杀。可惜那些人不是柏江的对手,到底让他带着孩子跑了。那时,我还真以为,这就是逍遥客当年抱走的那个。”
“直到又一个孩子出现,他被人暗中往东北藩王那边送,这一次是我出马,亲手将他抓住。皇上这些年一直对东北多有提防,四处削弱,也使得三位藩王中,那边的势力最弱。”
“直到这个时候,我那愚蠢的师傅终于意识到,有人隐在暗处作乱,四处散播假皇子和假玉佩。”
殷祺笑笑:“照这么说,背后作乱之人应该是逍遥客了,毕竟他手中有真皇子。”
“是啊,师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依然在四处寻找逍遥客。”丁灼叹道,“但我不这么觉得。逍遥客又不稀罕皇权,他图什么呢?再说,谁能惟妙惟肖地做出几乎完全一样的玉佩来?”
“但我不会告诉他的,他是个愚蠢顽固的废物。我暗中做了手脚,让皇上以为我师傅办事不力,慢慢不再重用他。”
殷祺:“然后,就轮到你了。”
丁灼:“斗败我师傅一点成就都没有,他实在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殷祺:“这不是和你现在一样吗?”
丁灼眯起眼:“你知道,我接手后,最先怀疑谁吗?”
“谁?”
“陆贵妃。这个女人我真心佩服,她利用皇上对她的旧情,竟然改变身份活了下来,受宠至今,连那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女婴也一同封了公主。我曾多次试探她,但她演得天衣无缝。我只好换个角度想,陆贵妃若要成事,必须得有人在宫外帮她。有这个实力又值得她信任,同时,又渴望皇权的……除了她的姐姐姐夫,实在想不出别人。”
殷祺:“所以你这次一直针对我,多方刺激,就是等着我自乱阵脚。”
丁灼阴测测一笑:“我怀疑肃王府不是一天了,若你一直不出京,还真找不到机会。”
殷祺:“看来我尽快把你抓起来确是做对了。”
丁灼无所谓地一点头:“是,我就是没有料到这点,你竟有胆子越过圣上抓密探。也是因为你这一举动,我才能确认,就是肃王府在帮着陆贵妃。”
殷祺:“还要多谢你城门下那一箭,否则我都不知用什么借口抓你才好。泄私愤虽然听上去小气了些,但很合理,大部分人会信。”
丁灼:“我只好奇一点,逍遥客抱走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小皇子?如果是,为什么不见你们找他,如果不是,那真的在哪里?”
也正是因为,肃王府多年来一直专注于赚钱,才让人找不到丝毫把柄,若他们也暗中寻找逍遥客,十三年啊,双方人马肯定有碰头的一天,说不定早就被密探发现了。
殷祺没有直接回他,只道:“你也许有机会活到那一天。”
丁灼笑了:“难不成陆贵妃对逍遥客和南水君也撒谎了?她在皇上身边有十年了,受尽恩宠,一人之下,却依然藏着复仇的心。女人真是狠呢,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可以是假的。你说是不是?世子大人。”
殷祺没说话,脑中闪过苏然的样子。
他拉回心思,问道:“这么说,皇上曾两次下令让你们去截杀小皇子?”
这是篡位的重要证据,证明当今圣上不但知道先皇有遗孤,还暗中命人将其杀害。
丁灼忽然哈哈大笑,说:“我刚刚都是瞎说的,乱编的。”
“但它也有可能是真的……”他停住笑,往前两步,紧紧抓着栏杆,语气发狠道,“只要,你把苏夕带来见我!”
**
殷祺离开牢房,何进正等在外面。
殷祺边走边说:“他要见苏夕。”
何进道:“有点难办。”
这点殷祺也想到了。苏然格外护短,这事若是找她去谈,九成九没戏,倒不如跨过她直接去问苏夕。
说到这里,他想起最近没有那边的消息,就问何进:“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何进道:“苏姑娘近日似乎迷上了画画。”
殷祺笑道:“她这兴趣倒是几天一变”。
何进跟着笑,然后凑近小声说了句话。
殷祺微愣,问:“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猜大约就是跟以琴会友、以酒会友的意思差不多吧。”何进认真道,“以炮会友。”
殷祺皱眉,以炮会友他还是不懂。
但是想到苏然平日说话没谱的风格,再加上他们前几日刚做过的事,多少能猜个七七八八,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词。
呵呵,他可没打算和她当什么好友。
殷祺吩咐何进:“给我备马。”
何进看看天色,问:“世子这就要过去吗?到那边大概很晚了。”
殷祺轻笑了下:“今日天气甚好,想必月色不错,正好去会会我的炮友。”
98.第98章
京城。
每年皇上寿辰前一个月, 贵妃会亲自到寺中为皇上祈福。
她会在去的路上买几样小吃带到寺中做贡品,一来起到敬畏神灵的作用,二来主要是借机为皇上积德。
因为她买东西一定会出几倍的价钱。
轿子很低调, 沿着街道往前, 街两边是各种铺子。
侍卫手中已经拿了好几样小食, 分别包好。
经过一家包子铺时, 贵妃叫停轿子。
侍女上前,对卖包子的说:“来十个包子。”
店里应声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壮汉,肤色糙黑, 五官倒是硬朗。
他手在外衣上蹭蹭, 熟练地装好十个包子, 递给一旁正在看书的儿子。
“快给贵人送过去。”
侍女暗自皱眉,抿唇将嫌弃的神色掩饰住。
那男孩听到父亲的命令,“哎”了一声,放下书,提着包子走过去。
轿中人把帘子轻轻拨开一道缝, 将那男孩看在眼中。
男孩约莫十三四岁, 虽然穿得朴素,容貌却十分秀美, 与他父亲很不一样, 许是读书识字的原因, 他身上还带了些这种人家不该有的文气。
侍女接过包子, 被这男孩的容貌吸引, 总算露了丝笑, 夸道:“你家人倒是有眼光,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她从怀中掏出两个银锭,递给男孩:“诺,赏你的。”
男孩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没敢接。
他父亲迎上来,双手接过,连连陪笑:“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轿子重新抬起,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街口。
壮汉胡噜一把儿子的脑袋,说:“去吧,看书去。”
**
苏然这两天迷上新玩意——服装设计。
西南的夏天实在太热了,潮热,就算只穿一层,长袖长裤的她还是觉得受不了。
平日在外面忍就忍了,大家都穿好几层,就她搞特殊不太好。
晚上到屋里必须得放松身心啊。
而且,她现在能拿到的面料最差也是百分百真丝,又有苏夕这个手艺人在,不做几条睡裙都浪费了。
这晚,她正坐在桌前像模像样地画画,桌上点了两盏油灯。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真丝宽肩带睡裙,睡裙很宽松,转个圈能飞成圆形,里面连肚兜都省了,这是昨日苏夕才做出的“样衣”。
苏然穿上身感觉不错,打算再画几个样子,让苏夕去做,同时送给真真她们几件。
也正好给苏夕找些事干,免得她老想起不该想的人和事。
她已经画废了好几张,唯二两张能凑合看看的被她摆在桌上。让不会画画的人用毛笔作画,真是难为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然以为是住隔壁不远的苏夕过来了,头也没抬,问:“你看这两个,哪个好看?”
她拿起两张纸,往身边一递。
来人从她手中将纸取走,看了一眼,说:“都不好看,画功太差。”
苏然一惊,抬头就看到殷祺正拿着她的画。
她站起身,把画抢回来,说:“那是你不懂欣赏。”
殷祺今晚原是带着气来的。她不是想躲着他吗?那他干脆直接找上门来,看她还能怎么躲。
却没想,竟看到如此美景。
她穿着奇怪的衣服,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分外诱人,而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衣服下的风景若隐若现。
殷祺呼吸一滞,下意识转身回避。
苏然做了一阵子古人,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觉得有趣。
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他还这般守礼。
苏然抿唇笑笑,轻手轻脚上去,一下从后面抱住他,脸帖到他背上,笑着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想我了?”
殷祺被她抱住,心里的火立刻就消了,问她:“你在画什么?”
“我设计几件衣服,让苏夕来做,好不好看?”
她说完,松开手,张开双臂转了个圈。
殷祺转过身。
好看,她怎么样都好看。
他心里这样想,脑子里就忍不住忆起上次的事,心下便有些蠢蠢欲动。
而且苏然看到他,显然也很开心。
他眼神落在她的衣服上,说:“这样的衣服不可以穿出去。”
“我知道。”她还没夸张到敢出去穿。
殷祺面上现出笑意,看着她:“你身子养好了吗?”
“我又没事养什么……”苏然下意识回道,然后猛地明白他的意思。
人家这是在礼貌地发出邀请,而自己的回答等于接受邀请。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然想起上次他那股要将人吃干抹净的劲儿,怂哒哒地往回找补:“不过还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殷祺往前一步,眼神里全是“看穿你”。
苏然往后退一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质问他:“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太……太没礼貌了。”
殷祺顿了顿。她这是想赶人了啊。
一到正事上,她就往后躲。
今天定要她说个明白,到底在躲什么。不过在说之前,可以先来次“深入”了解。
都这么多天了,什么疼也该养好了。
他一面向她靠近,一面疑惑地问:“炮友不是比朋友更深入的关系吗?”
苏然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怎么传他耳朵里去了,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炮友的真正意思,要不然一定会生气。
在他的压迫下,她一边往后躲,一边委婉地批评:“那……炮友也不是什么都能干啊。”
这种词,从殷祺嘴里讲出来,感觉怪怪的。
她的腿碰到床边,上身往后仰倒。
殷祺单手搂住她腰,低声说:“那正好,你教教我,炮友都可以干哪些事?”
**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苏然的感觉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和上回相比,明显有了更多的愉悦感。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进化了,还是殷祺的技术进步了,或者两样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