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脑海中闪过这个词语的时候，萧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遇到姜小轻之前，他也不是没从别人口中听过“喜欢”这个词语，无论是别人对别人说的，还是别人对他说的。
只是，喜欢是什么？
景淮跟他说，喜欢就是看到那个人，心脏会加快跳动，会被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牵扯心神，反应过来的时候，脑海中全都是那个人的名字、影像。
他老爸萧明徽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他很久，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弱智。
最终，萧明徽告诉他，不需要特地去找那个答案，当你遇到你喜欢的人时，你就知道喜欢是什么了。
可是，萧湛仍旧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景淮说的那些感觉，他从未从谁身上感觉过。
拆开来倒是有过。
他看到任务目标的时候，也会被目标的一举一动牵扯心神，想着接下来怎么把对方给弄死，完成任务。
至于萧明徽说的，就更笼统了，他知道就怪了。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喜欢是什么，但只能从别人身上感觉得到。
比如景淮和唐静。
比如他爸跟他妈。
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对人无法抑制的心跳加快？
他，一个经历过专业训练的精英特种兵，早就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连世界上最精密的测谎仪都别想分辨他话语的真假。
不可能的。
不存在的。
萧湛在心里否认。
直至他遇到那个奇怪的小姑娘。
姜小轻。
反应过来的时候，脑海中已经全是这个名字，全是她的一颦一笑，无比期待着与她的下一次见面……
更要命的是，自己还会因为这个小姑娘的一个拥抱，心跳加速……
砰、砰砰……
在遇到姜小轻之后，萧湛就知道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
因为，姜小轻是他喜欢的人。
其实没有姜小轻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萧湛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空虚的感觉。
可有了姜小轻后，萧湛觉得这样更好。
甚至，他不能没有姜小轻。
诚实一点的说，他无法再回到没有姜小轻的世界。
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萧湛在与姜小轻一次又一次的见面、对话中明白，他的生命，因为姜小轻，多了一抹从未有过，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色彩。
就好像一个常年生活在深渊的人，第一次见到了阳光。
习惯了黑暗的他，认为这样也无所谓的他，开始渴望多彩斑斓的世界。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没有你存在的世界
和姜小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就算什么话都不说，静静待在一起也会让他开心。
甚至两人分开，他去国外做任务的时候，一想到世界某一角，有一个他喜欢的姑娘，他就会开心。
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那是一个，只要存在于世界某个角落，就会让你心动不已，雀跃不已的人。
甚至不需要与她发生什么，光是她的存在，就能成为你的支柱。
萧湛从未想过，自己会那么深爱一个姑娘。
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寸时间，都是那么美好。
从双向暗恋，到告白在一起……
萧湛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和他心爱的姑娘度过下半生。
直到1997年的新年。
全国欢庆的日子，林溪那一刀，将萧湛身体内所有的温度都切断了。
姜小轻变成了植物人。
从那天起，萧湛再也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
直至现在，他都不愿意回想那一年的每个夜晚。
一旦他闭上眼睛，就会陷入一个令他绝望的梦境——
那是一个，没有姜小轻存在的世界。
梦境的开头，是他与姜小轻在山里的初遇。
萧湛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就像一个看客，尽管他还是他，可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在这个梦境世界里，萧湛的身体，由另一个萧湛，另一个来操控。
他就像一个外来客，缩在这具身体的角落，通过这具身体的视线，默默看着事情的发展。
从梦境的开始，就与他所经历的不同。
姜小轻醒来时，没有占他的便宜，只是在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他就发出了害怕的惊叫，继而连滚带爬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我心爱的姑娘啊，请不要害怕我。
萧湛看到这一幕时，心在滴血，不是因为姜小轻害怕他这件事，而是此刻的自己无法操控身体，无法安慰受了惊吓的姜小轻。
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几岁的姜小轻发抖，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紧接着，他走了。
准确来说，是这个世界的萧湛，并不了解，并不认识姜小轻的另一个萧湛，走了。
因为，这个萧湛，怕吓到了姜小轻。
于是，在明知道今晚会下暴雨的情况下，离开了回基地的途中，唯一一个能避雨的小屋。
开头的小小不同，就像是蝴蝶闪动着它的翅膀，在未来某一天，世界某个海岸，掀起了巨大的海浪——
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失去了木屋的交点，萧湛看到自己与姜小轻没了任何交集。
生命，因此变得不同。
不，其实不是变得不同，而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平平淡淡，意料之中的发展。
因为姜小轻才是他生命中的不同，意料之外。
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可是，萧湛却又沉迷其中，无法再容忍平淡无奇的生活，意料之中的发展。
第一天梦醒后，萧湛有些气急败坏，更多的是后怕，他跑到医院，守在姜小轻的身边。
看着他心爱的姑娘还在他的视线内，并没有与他成为平行线，这让萧湛松了口气。
梦，只是梦啊。
萧湛这么想着。
直到，他伏在姜小轻的病床边，再次闭上眼睛，迎来了第二晚的梦。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死了？！
从未有过的，第二晚的梦，居然延续了前一晚的梦！
梦里的时间流逝的很快，萧湛看着与姜小轻毫无关联、交集的他，过着怎样的日子。
对于梦境世界里的这个他，似乎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正常，没什么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吗？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呢？
在遇见姜小轻之前，他的确对某些事毫无感觉。
但你未曾拥有过一件东西，尝到过它的滋味，自然不会去渴望什么。
就像一个只在家里吃饭的孩子，自然不会清楚，他或许更喜欢味道多样的零食。
他不会是那种因为缺少什么未曾尝试过的东西，就丧失对生活希望的人。
没有谁不能缺少谁。
在遇到姜小轻之前，萧湛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梦境世界里的他，也是带着这样的认知活下来的。
可是，放在现在的萧湛眼里，这样的世界……
是黯淡无光的！
甚至是……
悲伤的。
原来，没有她存在的世界，是如此……
令人难熬啊。
萧湛睁开眼时，脸上是冰冷的泪水。
看着床上沉睡的姜小轻，萧湛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就像是生命即将到达最终，与死神作斗争的困兽，发出的低低嘶吼、呜咽。
姜小轻，能遇见你，我是何其幸运？
我不能没有你……
这样的话，说给你听，你会觉得我是个懦弱的男人吗？
可是，这却是我的真心话。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所以，我不能没有你。
一个人的确不会因为没了另一个人而活不下去。
但我会因为你的消失而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快醒来吧……
我的爱人。
萧湛抓着姜小轻的手，紧贴自己的额头。
然而，祈祷并没有半点作用。
萧湛每一次闭眼，都会再一次进入那个没有姜小轻存在的世界。
他甚至抗拒睡眠。
整日熬夜，直至实在撑不下去，毫无意识的闭上眼睛……
他实在是不想去那个没有姜小轻的世界。
即便那个世界与现实世界一样，正常运转，毫无异常。
可落在萧湛眼里，天空，建筑，行人……
都蒙了一层阴影。
最终，阴影被一片血色覆盖。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萧湛就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尽管形容枯槁，完全不同，可他也能一眼认出来，那是——
他心爱的姑娘！
不……不要！
萧湛从地狱一般的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发呆。
梦境世界里，他终于第二次见到了姜小轻，可是……
姜小轻死了？！
无数情绪翻涌着，萧湛感觉自己的胃都在翻腾，他连滚带爬的掉下床，将垃圾桶拉了过来——
“呕！”
像是要将大脑都清空似的，萧湛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一个噩梦！
姜小轻，怎么会死？！
即便是在梦里，也不会！
萧湛包着垃圾桶，靠着床脚，目光有些呆滞。
三天未眠的他，仅仅睡了一个小时就惊醒，在他发呆的时候，困意袭来，他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又一次的，进入了梦境。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我们一起……回家！
萧湛想从这个梦里醒来。
在半小时前，尽管一直面对着一个没有姜小轻的世界，可他还能告诉自己，姜小轻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或许还过得不错。
可现在……
姜小轻成了一盒骨灰，再也看不到原貌，他还能怎么欺骗自己？！
这是一个，没有你存在的世界。
萧湛缩在这具身体里，如同一个走错了路的迷途游魂，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悲伤与不幸的气息。
他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在将姜小轻的骨灰交给属下埋葬，又日复一日过着与平常无异的生活，他头一次如此怨恨自己。
可萧湛也明白，他的恨意是无理取闹的。
对于这个世界的他来说，姜小轻只是二十年前仅见过一面的小姑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性格，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姑娘的死亡而悲伤？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少了谁，世界仍旧会运转，日子仍旧会过去。
仅此而已。
可是，这样古井不波的生活，为什么会让作为旁观者的自己，如此悲伤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萧湛，是不同的。
自己遇见了这个萧湛从未遇见的，心爱的姑娘，见过了这个萧湛从未见过的风景。
于是，他们对于世界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发着呆，萧湛没有去注意外面的情况，他并不想去面对一个没有姜小轻的世界。
那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直到……
“萧、萧湛？！”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萧湛瞪大眼睛，看向外面的世界，一眼就看到茫茫黑暗中，那个半透明的影子，散发微光。
尽管那身影并不清晰，却足够让萧湛认出她是谁——
这一刻，萧湛甚至想要落泪！
那是……
姜小轻！
他的爱人啊！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她？
这个世界的她，不是已经……
萧湛并不像将“死”字跟姜小轻搭配在一起。
尽管他并不迷信，却仍旧不希望这样晦气的词语与姜小轻联系到一起。
……
“如果我消失后，能看到老天爷的话，我一定会感谢他。”
“老天爷待我不薄，即便是我快离开这个世界了，也能让你看一眼我，让我与你说几句话。”
……
“我已经死了啊，尸体都被你火葬了，现在的我，也只是一缕残魂罢了，时间到了，就会支撑不住，消失了。”
……
“你就是在做梦，现在的我……就在你梦中。”
……
姜小轻的话语，一句又一句，平平淡淡，却如尖刀一般捅进了萧湛的心脏。
尽管她说这只是梦，萧湛却感觉，这是现实！
如果此刻放任姜小轻消失，姜小轻就真的……
消失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一定要……出去！
从这具躯壳里……出去！
我要带我心爱的姑娘……回家！
看着化为点点白光的姜小轻，萧湛挣扎着，朝姜小轻努力伸出手——
拜托了，就算是拿我的生命去换取你的生命也好，换我来消失就好，求你了……
不要消失！
我们一起……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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