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看了程四梅一眼，她身量瘦削，脸色惨白，满脸的虚汗，似乎有些不太对。
“程四梅同志，你没事吧？若是真有困难，就把孩子交给她的父亲来养吧，就算是孩子跟了她父亲，那你也是有探视权的，什么时候想见孩子，他们也是不能阻止的！”
“凭什么啊？法官，您这话说的可不对啊，既然不管谁抚养孩子，对方都有探视权，那您咋不让四梅来抚养，把探视权给程大壮呢？他这个人在三里五村可是出了名的卑劣，自己有老婆孩子，还在外头把别个女人的肚子都搞大了，我们四梅若不是看在他是孩子父亲的份上，早就去告他了！谁知道，坏人永远都是坏人，四梅放了他一马，他到如今竟反咬一口，还要抢了四梅的妮子，这不是要四梅的命吗？”程爱香可不是个怂的，干了几年的供销社售货员，她的嘴皮子也是满利落的，这一番话就把法官说的神情有些尴尬了。
“程爱香，你来作甚？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林老婆子怒怼程爱香。
程爱香冷哼，“林婶子，咋兴许你们家来那么一帮人，就不兴我陪着四梅来啊？四梅老实善良，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惹恼了我，不管是老还是小，照样挠她！”
“哎呀，你……你……”林老婆子给怼的脸都白了，但她也不敢耍泼说些别个来，这个程爱香可不是程四梅，普通村民一个，没什么后台看，程爱香那上头可是有人的，在小北村，谁敢招惹他们家？
“好了，肃静，这里是法庭，不是赶大集，无关人等都不准说话！”法官说话了。
“香子……”程四梅握了握程爱香的手，用眼神表达了谢意。
“四梅，我支持你！”程爱香对着程四梅点头。
程四梅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不过，她就算是再发烧，头再昏沉，也明白这会儿可不是示弱的时候，她得咬牙硬挺着，挺过这关，她闺女就保住了。
法官宣布开庭。
老程家还是主张程四梅抚养能力有问题，程大壮甚至指着她说，“法官您看看，程四梅她目前这样子能养妮子吗？她走道儿都晃悠，脸色也不对，跟养活不活了似的，我妮子交给她这样的，那不擎等着受罪吗？求您把孩子判给我，我跟我媳妇保证对孩子好，是不是，媳妇？”他说着，看向程艳艳。
程艳艳本来是低着头的，这会儿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看一旁的林老婆子，林老婆子一个眼刀子丢过来，她身子一颤，点点头，“嗯，法官同志，我保证会把妮子当成自己亲生的看待……”
“既然这样，那程四梅你就不要固执了，本法官呢，也是考虑到孩子的最大利益，所以就此宣判……”法官竟根本没给程四梅说话的机会，就要宣判。
程四梅急得忽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这样不公平，我……我有话说……”
但她身体太虚弱了，眼见着闺女的抚养权都要丢了，她又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四梅！”程爱香惊呼失声，刚要去扶她，却发现有人比她快了一步，抢先把程四梅揽住了。
“表哥？你可来了……”程爱香一看到来人，惊喜地叫了一声。
“法官同志，既然当事人已经晕过去了，我想你可以宣布休庭了吧？”蒋红旗目光冷冰冰地扫向对面的法官，那法官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觉得这个男人气势不俗，来头不小，不由地就点点头，“好，先休庭！”
“啊？法官同志，咋又休庭啊！明明她那么弱，咋你还不把妮子的抚养权给咱们啊？”程大壮急了。
“哼，程大壮，你也好意思说，四梅嫁给你时是什么样儿？现在是什么样儿？她从一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姑娘变成如今这样身体瘦弱的女人，还不是你不要脸出轨害的？你害了四梅一辈子，毁了她的婚姻跟生活，还有脸在这里跟四梅打官司？”程爱香一通骂，把程大壮骂得头都不敢抬了。
“程爱香，你少在这里嘚啵，你知道什么啊？”程艳艳站起来，想要护夫。
“哟呵，程艳艳，你个不要脸的，还有脸说话哪？”程爱香冷笑。
“香……香子，你……你别跟她……”程四梅这会儿醒过来了，她拉了拉程爱香，止住了她，随后，挣扎着从蒋红旗的臂弯中站直了，一步一步地走向程大壮。
“你……你要做什么？”程大壮往后退，神色惊惶。
程四梅也不搭理他，一步步往前，直到程艳艳跟前，她要紧牙关，抡圆了手臂狠狠地打了过去，就只听啪啪几声响，程艳艳就尖叫着，“法官，她打人，抓她啊……”
这会儿，程四梅浑身就已经抖得近乎站不稳当了。
她没理会程艳艳，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法官，“法官同志，这个女人她破坏了我的家庭，在这个男人没跟我离婚之前就有了私情，还被我抓住当场，小北村全村村民都是证人。我没有告他们，是我愚蠢的善良作祟，但今天，他们想要夺走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死也不成！我发誓，如果今天您把抚养权给了这对狗男女，我就去城里告状，告这个世道不公，告这对狗男女无耻，城里告不下来，我就去市里，市里不成，我去城里，哪怕是到最上头去，我也要讨要一个公道……这天下，还是好人的天下吗？”这番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后，她身体渐渐地倒下了，无声地倒在地上，跟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一样，可怜、凄楚……
但就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震惊了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坚不可摧的力量的存在！
第40章 掐死
40 第40章 掐死
“恐怕上级让你下来办案子, 也不是就要你这样偏袒有错在先的一方吧？你就是想要把孩子的抚养权改变了，那也得看看之前他们的协议吧？之前因为这个男人被抓女干当场，他可是亲口承诺放弃孩子的抚养权的，怎么这会儿他想要就得给他啊？法律是专门给他一家人制定的吗？”蒋红旗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是接了香子的电话, 开车匆匆赶来的。此刻看着程四梅晕倒,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简直想要冲过去把那个叫程大壮的暴揍一顿, 真是个混蛋啊！
“这个……我也是按照法律规定的，办案最先要考虑的就是孩子的权益, 这个程四梅她现在没有什么能力抚养孩子, 把孩子给有抚养能力的父亲来抚养，这个也是符合法律规定的！”事已至此, 那个办案子的法官也只得硬着头皮, 如此说。
“哼！你怎么就知道程四梅的条件不如这个男人？”蒋红旗这话一说, 连老程家人都惊讶了，什么意思？
“我是康城第一中医诊所的所长，我一月工资比一个在村里挣工分的人高吧？也就是我的能力比这个男人高吧？”蒋红旗神情冷峻，目光鄙夷地扫过程大壮，程大壮心虚，耷拉着脑袋，压根不敢跟他对视目光。
程爱香撇撇嘴, 心道，那还用说啊, 这程大壮跟自己表哥那个强，一眼就看出来，就表哥身上穿那衣裳，都是舅妈托人从大城市捎回来的，一件上衣就快小一百了呢！程大壮跟表哥比，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不过，表哥这是啥意思啊？
他就是再比程大壮强，那跟四梅的这个案子有啥关系？
程爱香有些迷糊了。
和程爱香一样不明白的还有法官，他看着蒋红旗，一脸懵逼，“那个所长同志，您这是啥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说，我跟程四梅是未婚关系，她很快就会嫁给我，一旦她嫁给我，我所能给妮子提供的生活环境，不是这个男人能比的吧？”蒋红旗一字一句把这话说完，他自己心里好像是轻松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压制在心底里的那份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能喷发的炽烈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宣泄，他甚至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来，笑呵呵地。
“啥？表哥，你……你没开玩笑吧？我舅妈……”这下程爱香也傻眼了。
她舅妈可是拿表哥当宝贝疙瘩的，心心念念想要给表哥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媳妇，这会子表哥竟说要娶程四梅，一个结过婚，又离婚的乡下女人，这事儿若是舅妈知道了，还不得急得跳河啊？
不会，表哥怎么可能会娶程四梅！
“表哥，你是故意这样想帮四梅的，对不对？”程爱香靠近蒋红旗，小声问他。
“我为什么要故意那么说？”蒋红旗说着，就径直过去弯腰抱起了程四梅。回头冲着愣在那里的程爱香道，“香子，她身体太虚弱了，得马上去卫生院，你过来帮我！”
“啊？哦，好！”程爱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看看同样一脸懵逼的老程家人，想说，你们活该，看到了吧，四梅现在找的男人可比你个二逼程大壮强太多，但又实在是心里没底，舅妈怎么可能答应表哥娶四梅，表哥这样与其说是在帮四梅，倒不如说是在害她，等舅妈知道了这事儿，估计她能来把程四梅撕成碎片！
唉，这可咋好？
到了卫生院门口，蒋红旗停下车，又要抱程四梅下车，被程爱香拦住了，“表哥，我不知道你到底跟四梅咋回事，不过，你若是真的为四梅好，就不要举动太过了，她是个离婚的单身女人，身边又带着个孩子，本来就是非多，那就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
说着，她自己伸手扶住了程四梅。
蒋红旗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扶住程四梅另一边，跟程爱香两人就把程四梅扶进了卫生院。
蒋红旗直接找了卫生院的院长马桂华，她是蒋红旗妈妈的同学，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样貌不出众，见了蒋红旗眉眼里都是笑，很是热情。
“红旗啊，你咋到这里来了？你妈她好吧？”
“马姨，我妈挺好的！”蒋红旗点头，继而就对她说，“我朋友身体不太好，想到这里来吊盐水，您看……”
“你的朋友啊，那成啊，我马上安排！”马桂华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被蒋红旗跟程爱香扶进来的女人，但还是很快让人给程四梅做了诊断，她就是发烧感冒了，又加上内火攻心导致的身体过分虚弱，吊吊盐水，再吃点内服的药，养几天就能好。
那个时候乡下卫生院，条件都是挺简陋的，药品也是不全。
因为是蒋红旗来了，所以马桂华让人给程四梅吊的盐水都是最有效果的。价格上还给了便宜价，不过，蒋红旗也不在乎这些，他看了一下给程四梅输液的药品，虽然觉得不如康城医院，但在这里，也不能挑拣那些了，先把她救过来才好。
一瓶药水打了一半儿，程四梅就醒过来了。
“我这是在哪儿？”程四梅抬手，想要揉揉疼得不行的头，但这是却有两只大手贴在她额头上，很有规律的一下一下地给她揉捏着头部，并且五指叉开，在她的发间按揉着……
“蒋……蒋所长？你怎么来了？”程四梅惊讶地看着蒋红旗，同时下意识地往一旁闪避，想要避开蒋红旗的这种近乎亲昵的举止。
一旁的程爱香见了，心下略宽慰，她看出来了，人家程四梅对表哥压根没什么，如果表哥说的那番话是他的真心话，那也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如此呢，舅妈那头不应该怎么难为四梅吧？“表哥，还是我来吧！”她说着，就拽了蒋红旗一把，让他转开去，她要给四梅揉头，但蒋红旗不是太乐意，咋啦，他话都说明白了，他这个程四梅的男人都走马上任了，揉揉头算啥？
“红旗啊，你还没吃饭呢吧？正好中午了，走，我请你家里吃点饭去！”正在这时，院长马桂华进来了，一眼就看到蒋红旗在给程四梅揉头，她眼神一怔，大感意外。
程爱香使劲推了蒋红旗一把，“表哥，你去吃饭吧，我在这里陪四梅！”边说边对着他眨巴眼睛，那意思，你豁得出去，那是你的事儿，但四梅咋想的，你知道吗？
“蒋所长，您去忙吧，我跟香子在这儿就行！”程四梅这会儿满脸通红。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发烧，但她自己却很清楚，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病，更多的是因为蒋红旗刚刚给她揉头的举动，她长这样大，也就跟程大壮有过肌肤之亲，前一世再嫁给李路生，他是她的第二个男人，此外，她没有跟其他男人有什么过分的举止。
但这个蒋红旗，他咋就……唉！
想起上次他送自己回来，路上发生的一切，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制止蒋红旗这个城里的公子哥儿对自己这些超乎寻常的举动？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同样不是一样的人，怎么就能走到一起去呢？她不是不清楚，自己跟蒋红旗那就是云泥之别，她一直恪守着本分，不跟他来往过密，可是，他似乎……
蒋红旗给那个马桂华拉走了。
程爱香看着程四梅，“四梅，你……跟我表哥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回事啊？你知道的，我就是把药草卖给了他……”程四梅说这话有点心虚，能不心虚吗？在康城给李路生治病，她曾几次找过蒋红旗，依着什么找的？难道就真的如同自己说的，只是一个卖家跟买家的关系？蒋红旗帮她给李路生安排床位，还让曲海涛给李路生垫付医药费，以及蒋红旗一大早就跑去医院给她送饭，甚至回来的时候，偷偷放在她家门口的粮食跟油，这些都是简单的买家对卖家的正常表现吗？
“刚才你在法庭晕倒的时候，我表哥对法官说，他是你的男人，他要娶你……”程爱香看着程四梅的眼睛，说道。
“什么？”程四梅惊得险些就从卫生院的木板床上掉到地上去。“这……他怎么能乱说呢？香子，根本……根本不是那样的，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嗯，四梅，这个我信！我也看出来了，这事儿可能就是我表哥一厢情愿！可是，四梅啊，我要给你提个醒儿，我那舅妈可不是个善茬儿，她一门心思想要给表哥找个家里有后台的媳妇，万一知道表哥对你的这些事儿，她不会找表哥的事儿，那是她亲生儿子，她舍不得，但她一定会来找你的麻烦，我就怕到时候，你招架不住她，会……会更被人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