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孩。”确定此人并无恶意,贺云澜转身,他长剑回鞘,撇了撇嘴:“我已经十八了。”
“哦。”李彤点点头,并不在意。
她转身进了房门,房间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房间里,躲着的四个小徒弟听见声音都飞奔来出来。
“师父!”
“咦?”
本来见到师父是件开心的事儿,怎知师父身后竟然还跟了个小尾巴,待看清那尾巴是谁,师姐妹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秦公子和宫姑娘醒了吗?”李彤没有解释,而是开口问。
“秦公子有些意识了,宫姑娘还在昏迷之中。”虞漠回道。
“嗯。”李彤点点头开口说道:“经过这一夜,你们应该将事情大概了解一些了?”
师姐妹四个早已交流过情报,将事情理清楚了大体的情况,只是不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却将对方的目的推出个□□成。
听着被推选出来做代表的清暖严丝合缝,逻辑清楚的推论,李彤表示很满意,她便将她与贺云澜听到的事情详细说来。
首尾相接,事情再无可隐藏之处。
“天魔门此行若不是内奸怀有异心,其实抢亲之事的成功率很高。”虞漠完全没把贺云澜放在心上,她轻轻的开口,这一夜她思考的深度已经远远超过以前任何时间。
“若我与师妹忍上一忍,恐怕当时便能知晓幕后之人的身份。”淡茗接着说道,她口气平静,并无遗憾之意。
不过若是那样,秦公子也就惨了,非死即伤。所以谈不上后悔,只能说她们两人当时无法看着无辜之人受伤,师父说过,为人行事,自己安心就好。
“师父,宫老爷交友不慎呀,今晚要不是遇上咱们,后果不堪设想啊……”浅夏感叹,竟然被自己的至交好友算计,这人眼光太差了。
“魔道里面有好人,正道之中有坏人,还真是难以辨别!”清暖摇头晃脑的感慨过后,又忍不住皱着眉头:“师父,暂且不提天魔门带来的那些珍宝,便是宫府的财富就能累积几个库房?他们不过三个人,要怎么搬走?”
众人闻言皆是皱眉。
“这个问题问的好。”李彤带着几分赞赏的点点头:“从得到消息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一个月零三日。”虞漠心中算了算,得出结论。
“是一个月零十日。”一旁的贺云澜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众人侧目,这人到底留在这里干嘛?
“这么长的时间,有心准备并非难事。若是换做你们,你们会怎么办?”李彤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不过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思考,如今对方要行动起来,咱们也要有所打算。”
说罢,李彤转身看向贺云澜,开口劝道:
“贺云公子,恕我直言。江湖四大美女,除了宫晴雪,另还有三位,容貌气质各有千秋,俱是云英未嫁。便是天魔门中,美丽的少女也不知凡几。宫家如今因为这件事情被人算计至此,你便另寻佳人又何妨呢?”
天下美女万万千,干嘛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贺云澜闻言神情微怔,脱口而出:
“宫老儿答应过我了。”
他看着李彤,眉头微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若是我现在反悔,天魔门的颜面何存?”
“这个简单,你只说想娶宫姑娘,可没说想娶宫晴雪。”
李彤看着闻言愣住的贺云澜,继续好言好语的劝他:“宫家背着江南首富的名头,可不是靠仓库中堆积的那些金银财宝,而是拥有实打实的产业。天魔门长期盘踞西北,靠的不过是西运丝茶瓷,东运西域的奇珍异宝。”
赚个中间差价,收个商队的保护费,其实没什么大意思。
“宫家是靠漕运发家,南北来往通透,你想一想,若是天魔门有他家的产业支持……”能多赚多少利润!这么好的机会,却只想着带走一个姑娘,真是个傻孩子!李彤心中对天魔门门主的教育方式叹息不止。
“可……可是,那……宫老儿能答应吗?”贺云澜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他光想就能明白其中利益关系,只是并不曾往那个方向想过,一时竟有些结巴。
“那就要看你如何行事了,你方才不也听到那三人的打算了吗?”
李彤眨眨眼。
对于宫府而言,暗中与魔道有牵连虽然有几分风险,但是好歹算是又靠上了一座山头。再者说,这年头又没有会计查税,谁还知道财富的流向?
她对天魔门的保密工作还是有信心的,也正因为如此,天魔门的少门主更加的不能娶宫晴雪,以免给正道留下说头。当然,明面上若是再外人眼中能结个仇,便最好了。
至于宫长生,好友至交都心怀叵测,天下间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安全?天魔门若能许诺庇护,说不定正是瞌睡送枕头。
“师父啊,咱们还需要做点什么吗?”
看着贺云澜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虞漠想了想,天魔门若是动了,根本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李彤摇摇头。
“咱们这次看戏便成了。”
她耳朵微动,转身走进内室,便见秦卿扶着屏风靠墙而立。
他面色苍白,看着众人进来,神色带着几分复杂。
“秦某又欠您一次救命之恩。”
“秦公子,我知道你都听见了。”李彤勾起唇角,神色依旧平静:“听见便听见,并不算什么大事,毋须担忧被杀人灭口。你便是回去将此事详细告知家中长辈也是平常,并不要紧。”
“这件事情中,宫姑娘和你都是受害者。你们之间的事情如何解决,还望慎重。”
第八十二章
“你们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宫长生脖颈上架着刀,神情恐慌, 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祈求。
宫夫人和宫大少已经失去了意识, 被人绑的结结实实, 一个带着同样面具的黑衣人站在两人跟前, 长刀铮亮, 杀气肆意。
“地图和钥匙!”沙哑的声音从那威胁他的黑衣人口中吐出。
宫家的财富极多, 宫长生在这方面很有心思,他寻了几处隐蔽之地,放置一些极其贵重的物品,为了防止遗漏和遗忘,便特意画了地图, 藏在书房的秘处。
此事只有跟在他身边的极少数人知晓, 如今被人轻易捅破, 宫长生不由变了脸色。
“你们……到底是谁?”
“你若是再磨蹭,贵夫人和公子的小命,便保不住了!”身旁架刀的黑衣人语气颇不耐烦,那刀锋几乎贴着宫长生的脖子划过, 细细的一条血线隐约浮现。
宫长生脸色煞白,他紧紧的抿了抿唇, 目光逐渐黯淡。
“地图藏在我书房中……”他语带认命, 又强调了一句:“不要伤害我夫人和儿子, 我带你去取!”
“走!”那人催促着他,宫长生看了一眼地上的夫人和长子,无奈的转身。
便在他们的身影消失的时候,留下的那个黑衣人举起手中钢刀。
白光一闪,血光四溅,有惨叫声响起!
两人进了书房,宫长生径直走到书桌旁,他弯下腰,在书桌下摸了半日,寻到一把钥匙,拿下墙壁上的一副画,将钥匙插入墙壁上的锁眼。
那黑衣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宫长生将小巧的锦盒拿在手中,抬起头,问那黑衣人。
“我们天魔门做事,何时还曾留下姓名?”黑衣人盯着那木盒,目光灼灼:“给我!”
“可是我已经答应将女儿许配你门中少主……为何不遵守承诺!”宫长生皱眉。
黑衣人冷冷一哼:“是谁先失信?别以为他人都是傻子!”
他说着,长刀举起,冲着宫长生狠狠的劈了过去!
便在此时,破空声响起,那黑衣人倏的一惊,便见一道长箭对着他的手腕袭来,他收敛攻势,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刀背与箭尖抵在一起。
一群人冲进了书房。
为首那人,一袭银袍,面罩寒霜。
“我竟不知,我天魔门中还有这般藏头露尾的小人!”
黑衣人眸子突然睁大,贺云澜怎会在此处!去引开魔教的那人,去了何处?莫不是两面三刀,反悔了?!
此时无暇顾忌这个问题,他飞快的向着窗户的方向奔去,飞身破窗而出。
“杀无赦!”这三个字仿佛是从贺云澜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便有身边之人,追了出去。
他并不再理会那人,而是转身看向宫老爷,面色不虞。
“宫先生,也许咱们可以谈谈。”
宫长生呆愣,他知晓定然会有人来救他,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天魔门的人。
“师父,宫府的人都被那三人下了药,抓起来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尚带着几分寒意,李彤随意的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听着小徒弟们传来的最新消息。
“师父,天魔门的人赶过来了!”
早饭是虞漠熬的粥,香气四溢,李彤喝了两碗,虞漠这手艺真是长进了。
“……天魔门的少主,在那儿逞威风呢……真是,明明是咱们师父的功劳,威风都被他显摆了!”
“师父,师父,天魔门杀了两个人,不该是三人吗?另一个不见了!”
“天魔门已经派人去追了,好奇怪,那人怎么会逃掉的?”
“天魔门送来的宝贝放在大厅,一夜之间全没了!”
“那三人挖了好长的地洞,那些个东西原来都被他们偷着弄到地洞里去了……据说还是丢失了一部分珠宝,大概是被那逃掉的人带走了……”
小徒弟们腿脚勤快,飞来跑去的,热闹的很。
后面发生的事情,李彤并不在意,她悠哉悠哉的吹着风,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上心一般。
一直到中午,几个徒弟方才停下来。
“师父,宫府真的将宫姑娘嫁给天魔门少主了!而且还送了好多的嫁妆,搬空了好几个库房呐!”
宫姑娘不是和秦公子成亲了吗?虽然只有宫府中的人自己知道,但是确实也拜过堂,一女两嫁,不太好?她们忙了一晚上,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咱们也该启程了。”
她们和天魔门一起来的,自然应该一起走。
“淡茗,你要跟我们回去吗?”李彤看着大徒弟,开口问道。
淡茗摇摇头。
“师父,我想要四处看看,历练一番。”
“嗯。”李彤点点头。
“你要记住,这江湖有很多高人,深藏不露。行走江湖,不可轻视他人,否则今日那三人的下场,便是教训。我插手宫府之事,也只是因为你们几个的缘故。以这三人为对手,为师确实有欺人之嫌。”她出手帮忙,只是因为她把这里选做了历练场,她就必须将收尾收拾妥当。
不同的高度,决定会有不同的对手。不论心机,眼界,武功,大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种吊打,于李彤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完全无助于她修为的提升。
只有和同等,甚至更高层次的力量碰撞,才能带来提升。虽然她目前还不曾遇到同阶的对手,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这个江湖,从不缺顶级的高手。
“徒儿谨记。”
李彤她们离开的第二日,便得到消息,白眉师太领着梅山派的人来了。
江湖流言四起,魔道围攻江南宫府,抢走了宫府小姐,掠走了宫府大量的财物,还杀了两个正道人士。
又有传闻说,抢走的那位宫府小姐并不是宫晴雪,而是宫老爷李代桃僵,宫晴雪好好的跟在白眉师太身边修行。
传言越传版本越多,尤其是关于抢走的那位宫府小姐的身份,宫家的表小姐,堂小姐……越猜越是不靠谱,甚至还有说是宫晴雪身边的丫鬟……据说天魔门少主发现抢错了人,一怒之下直接将人杀了,诸如此类传言数不胜数……
倒是宫府捐出去许多钱财,铺桥修路,渐渐低调了起来。
因为这件事梅山派和天魔门结的梁子大了,本来正魔就不两立,这下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天魔门在江南的两处暗堂被偷袭,损失也不小。
江湖上一时风声鹤唳,暗涛汹涌。
待此事慢慢风平浪静,两年之后,陵武秦氏上南淮宫府提亲,为秦王幼子秦卿求娶宫府小姐宫晴雪。
这场婚事非常的低调,但是还是在江湖上慢慢传开,倒是证实了某个传闻的真实性,但是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早已非当初的热度。
许多人听了也只是微微感叹,便不再理会。
时光荏苒,岁月从容,江湖很快有了新的故事,新的传奇。
东海之上,有一艘大船乘风破浪。
浪涛间有凶猛的巨鱼腾空,鱼背上站着一个少女,她发丝滴水,贴在脸颊,一双明眸晶亮,手持一巨大的贝壳,借着那巨鱼腾空之际脚下使力,如一只矫健的雄鹰般身姿优美,飞身轻盈的落在了大船的船板上。
“师父!我寻着宝贝了!”少女欢欢喜喜的叫着,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
便在这时,停在船梁上的一只白色的雕儿笔直的飞下,落在少女的肩头。
“啊,是小白回来了,莫非门中传来什么消息不成?!”少女收敛面上的欢喜,微微皱眉:“难道是那个不靠谱的厚脸皮又来跟师父求亲?”
“不会是师姐们出什么事了?”少女对着雕儿喃喃自语,猜来猜去,却也不敢肯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便在这时,耳际响起温柔的女声:
“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