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丰年走到窗边,看着街上陆陆续续走来的各大门派,微微眯起眼:“以前我还在流云宗的时候,他就和我暗暗比较。这人表里不一,我早有防备。”
唐绵绵哼了一声,坏蛋果然是坏蛋。
萧丰年道:“一会儿我潜入灵霄剑派,你在这里等我。”
唐绵绵鼓着脸道:“我也想去”
萧丰年叹口气,他回过了头:“我这一次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己尚且顾及不到,更何况照顾你?”
唐绵绵知道自己会拖后腿,她叹了一口气,乖乖地点头。
萧丰年的脸色柔和了少许,他抬起手,犹豫地浮在唐绵绵的头顶,半晌还是落了下来:“小乐这一路上你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如果这一切有了定论,我就带你安安心心玩一天如何?”
唐绵绵在他的手心下蹭了蹭,道:“这可是你说的。”
萧丰年一笑。
突然,外面传来了议论的声音:“流云宗的人来了!”
第61章
唐绵绵赶紧趴到窗口去看,一眼就看到远远走过来的流云宗人,他们都穿着蓝色的长袍,手上拿着印着流云宗的行云标志的长剑,见之不凡。
走在前面的是流云宗的长老清雷,他大步向前走去,所到之处似乎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所有人迫于他的气势,大气都不敢喘。唐绵绵马上就认出了他。
她对清雷的印象太过深刻,还记得在流云宗广场的时候,就见到他和萧丰年对战,一波又一波的力量对撞让她吃了不少苦头,最后,他不敌萧丰年,右手被削,昏迷在广场中间。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向清雷的右手。出乎她意料的是,清雷的右手完好无损,他握着长剑,指尖在袖摆下若隐若现。
修仙的人能凭空长出手吗?
她皱了皱眉,又探头去看,却被萧丰年拎着领子一把拽回来:“小心,不要掉下去。”
唐绵绵缩回了窗子里,她小声地问:“他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长出来了?”
萧丰年眯了一下眼:“只有真正成仙的人才能活死人、肉白骨。清雷师叔虽功力深厚,但不可能有仙人之力,那是用机械做的假手。”
唐绵绵恍然大悟,这个世界成仙的人寥寥无几,要是清雷真的成仙了恐怕萧丰年早就被碾成渣了。她眯着眼看去,果然发现清雷的袖口有一点银白的光在闪,她心想,这个师叔当初不听萧丰年的解释,提剑便杀,肯定有古怪,他失去了一只手罪有应得,但是就不知道萧丰年是怎么想的了,毕竟他这人心软,还容易钻牛角尖。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丰年,没想到他淡淡地看向窗外,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她一愣。觉得自己又看不懂他了。
萧丰年微微低着头,眼里仿佛有波光闪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片刻,待流云宗的人走近,对面才有人喊:“是纪寒菲!”
“流云宗的纪寒菲!”
“都说她长得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唐绵绵转过头,果然看到在清雷的后面一个穿着白衫的女子,她面色清冷,见之忘俗,唐绵绵记得她的脸,没想到她也跟过来了。
在纪寒菲的身后,秦临像是骑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看似冷峻,其实目光早就游离在了纪寒菲的背上。
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秦临的功绩,说他斩杀了多少妖魔,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修为大成,最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在青年人中间能抗衡萧丰年的人。
然而几乎所有的流云宗的人都齐了,就是没有掌门清风。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绵绵的视线,秦临皱着眉向上看了一眼,唐绵绵吓了一跳,萧丰年按住了她的肩膀,淡定地回视了过去。
秦临看着萧丰年陌生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游移。
清雷沉声说:“秦临,收心!”
秦临马上回头:“是,师叔。”
待秦临转过了头,唐绵绵松了一口气,萧丰年道:“放心,他认不住出来我的。”
唐绵绵摸了摸脸,道:“我忘了身上还有伪装……对了,我没有在队伍里看到掌门,他不来了吗?”
萧丰年微微眯起眼,道:“他会来的。”
待大大小小的门派都要全部走完时,萧丰年道:“我该进去了。没有我在,你要小心。”
唐绵绵看着他的衣摆,点了点头。
萧丰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转身掠出了窗外。
唐绵绵探出头,看着他的身影几个闪跃就消失在了人群里,不知道是隐藏在哪个小门派的中间了。
她顺着人潮看去,远远地,看到比无定剑派更加气派大气的建筑,那就是灵霄剑派。
萧丰年曾经跟她说过,剑派和剑派是不一样的,有的剑派是以“剑法”为主,有的剑派是以“铸剑”为主,无定是前者,灵霄是后者。
远远望去,剑派中央的那个巨大的仿佛插在火焰中的长剑石碑,就是灵霄最好的象征。
唐绵绵对什么剑派没什么兴趣,她只担心萧丰年。
他嘴巴严,做事又神秘,导致自己一路跟他走过来还是浑浑噩噩的,她知道他想要报仇,然而怎样报仇,怎样查清真相,他一字未提。
他就这么一个人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唐绵绵有些泄气地趴在窗口,突然觉得眼前一闪,有晶莹的东西落在她的鼻尖。
唐绵绵定睛一看:“……小蝴蝶?”
她刚把闪着光的蝴蝶拢在手心,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喊:
“师妹!”
唐绵绵低头一看,先是一愣,这人不是俞启元是谁?
俞启元展开扇子挡住脸,露出眯起的桃花眼:“师妹,你可让我好找啊。”
唐绵绵鼓起脸,想问他怎么认出自己,不过碍于这里人员混杂,她改口道:“你怎么来了?”
俞启元笑道:“和家父一起来的。你且让让。”唐绵绵向后一退,就见他撩起衣摆,猛地跃了上来。
唐绵绵手中的蝴蝶动了动,她这才想起来这人一眼就认出她,肯定是利用这小蝴蝶。她道:“你把药粉洒也在我身上了吗?”
她要是气愤地问他,俞启元可能还会会顺嘴调戏两句,她这么不轻不重地带点委屈地职责他,他还真是受不了。
俞启元心虚地用扇子挠了挠鼻尖:“就是上次在……灯会上呗。”
灯会上?
唐绵绵鼓起脸颊,她当时在伤心,这家伙假模假样地安慰她,背地里竟然干出这种事。
俞启元又解释道:“我这不是……不是关心你们两个嘛,我这蝴蝶不敢追他,只能追你,反正……反正你们也天天在一起。”
唐绵绵找个盒子把小蝴蝶装起来,道:“你的解释我接受了,不过我要把蝴蝶没收作为惩罚。”
俞启元摆了摆手:“随便随便。对了,年兄哪里去了?他就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唐绵绵指了指窗外,低声道:“可能躲在哪个门派里。”
俞启元摸了摸下巴,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道:“这家伙就是这个脾气,看起来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气死倔得很,他要是求我一声,我就能带他进去啊。”
唐绵绵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俞启元赶紧道:“行行行,我不说了。师妹,你被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气吗?”
唐绵绵摇了摇头:“我不气,他是去干正事的。”
俞启元看她嘴上是这么说,然而脸上还是有一些失落,于是挑了一下眉梢:“正事?我也是去干正事的啊。这样,我发发善心,带你进去,如何?”
唐绵绵摆明了不信,俞启元一叹气,他对着唐绵绵指了指远远走来的无定剑派:“无定剑派的队伍就在那里,我还能骗你不成?”
接着,他拉着唐绵绵从窗口一跃而下,混进了队伍的末尾。
队伍里的女孩子明显认识俞启元,她小小地惊呼了一下,俞启元对她一眨眼,把唐绵绵按在她身边。
“当做没看见,好吗?”
俞启元对那姑娘眨了眨眼,那姑娘捂着嘴,狠狠地点了点一下头。
俞启元满意一笑,他对唐绵绵道:“你跟着队伍,不要乱跑。”
唐绵绵愣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他被他爹叫到了前面。剑派掌门俞洪海,仅仅是看着背影,就觉得此人气势不凡。
旁边的姑娘捅了捅她的肩膀,小声问:“你和我们少主是什么关系啊。
唐绵绵眨着眼不说话。
小姑娘叹口气:“又是个被少主欺骗的女人……”
唐绵绵无奈,看来俞启元不止一次从外面勾搭女孩子了。
队伍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灵霄剑派的门口,离得很远,她就能感受到从门内溢出的真气,似乎是有无数个高手的真气混在一起,刚烈无比。
俞洪海转过头,他长身玉立,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窍的剑:“里面有各大仙派的前辈,你们务必要恭谨,如果惹出了什么事,不管是谁,我当场扒了你的皮,听到没!”
剑派众人齐声应是,俞洪海转过头瞪了没个正形的俞启元一眼:“还有你,别以为仗着身份可以横行无忌,这里的人卧虎藏龙,得罪了什么人我可没工夫保你。”
俞启元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放心,爹……掌门,我心里有数。”
俞洪海哼了一声,带着所有人进了大门。
灵霄剑派比无定大了不少,唐绵绵一路走一路看,还要注意路上有没有萧丰年假扮的小弟子,别提有多累了。
尽管她心里知道萧丰年一旦进来,为了不暴露自己就一定会打扮得泯然众人,她不可能一次就看出来,但是她还是尽力去找。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口气。
她在这里愁眉苦脸,俞启元到了这里仿佛是鱼入大海,顿时自在起来了,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他的左右两边,落霞宗和问心堂的两位师姐,像是两朵仙花无比显眼地站在人前,俞启元和左边的眉来眼去,和右边的暗送秋波,一时间好不快活。
旁边的小姑娘看自己的少主这样,心里多少有点吃味,但是看到唐绵绵比她更愁,心情顿时好受了很多,还有余心去拍唐绵绵的肩膀:“你别伤心,少主一向是这样的……不过我看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也许时间长了他又会喜欢你这样平淡的呢?”
唐绵绵回过神,她很是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姑娘:“……啊?”
唐绵绵道:“我喜欢的人比他好一百倍。”
小姑娘一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待所有人都到了广场,俞洪海嘱咐了他们几句,接着带着俞启元进了大厅。离得很远。唐绵绵能够勉强看清大厅里坐着地人,他们虽然穿着古怪,但个个仙风道骨,从屋内溢出来的真气刚柔并济,十分霸气。
唐绵绵开始为萧丰年发愁,万一他们一起出手抓萧丰年,他能挺得住吗?
她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每个人都麻木地站着,几大门派的弟子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广场,要想一眼认出一个伪装过的人简直太难了。
唐绵绵偷偷地把小蝴蝶放出来,想了想她又装了回去。
她来这里是确认萧丰年的安危的,不是来给他添乱的。
大厅内,各个门派的掌门人或是长老高高坐起,他们捏着手里的兵器,眼睛微眯着,明明气势惊人,却安静得像是弥勒佛。
在这些门派里,只有流云宗能和灵霄剑派抗衡,然而身为“弑魔大会”的主办方,还有“血洗宗门”的受害者,等了能有半柱香的时间,这两个门派的掌门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俞洪海皱着眉,他平时就教育弟子专注修行,一切不为外物所动,因此他懒得想这两个门派搞什么猫腻,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动了动,渐渐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他算是持重的,当然有比他脾气更爆的,他对面坐着一个锋刀门的长老涂啸,他的黄色的大铁锤半人来长,被他的徒弟艰难地扶着,地面被压得微微裂开个缝。他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面:“这儿怎么回事?老子来了就干坐着?你们掌门金升呢?流云宗的清风呢?怎么一个人都不来,留着这些娃娃是看不起我们吗?”
站在主位后面的白劲衫脸色变了变,他勾起嘴角笑道:“请您稍安勿躁,我们掌门马上就到。”
纪寒菲和秦临站在清雷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清雷垂下松垮的眼皮,右手发出轻微的金属响。
涂啸对白劲衫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娃娃说话不好使,赶紧让你们掌门出来。”
白劲衫道:“掌门他……”
清雷抬了抬眼皮,道:“你一个前辈为难一个小辈做什么,金升不愿意出来,他还能给他抬出来不成?”
涂啸抹了一下牙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我为难他?他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让我为难?清雷长老,我正想问你,清风呢?这个时候总不会和金升泡馆子。说好了一起想办法解决萧魔的事情,怎么这两个人还拿上了乔?”
清雷眉头一皱,还没等说话,秦临就道:“涂啸长老,请您嘴巴放尊重点。”
这一句话彻底惹怒了涂啸,他脸上青筋暴动,大手一拍就是一连串的训斥,他脾气暴,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在理,不少人随声附和:
“咱们主要是商讨魔门和萧魔之事,在这屋里里干坐着是怎么回事?”
“罢了罢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闭关修行一坐便是三年,这点时间有什么等不起的?”
“等还是能等的,只不过这萧丰年不知道藏在哪里,他血洗流云宗,又屠了客栈,毁了半个永固城,如果再不想办法,下一个倒霉的就不知道是哪个门派了。”
这屋子里多得是人精,有作壁上观的,有假模假样劝和的,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俞洪海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他最是不耐烦这些老家伙拿腔拿调,看着最爆的,可能是心机最深的,看似老谋深算的,实则眼里的贪婪藏都藏不住。
他微微叹了口气,刚想嘱咐俞启元两句,就发现这臭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气得哼了哼。
眼前突然有一缕热气飘过,俞洪海回过了神,发现有一个小弟子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这弟子长得高大,但是面相普通,眉宇之间很是平静谦和,连带着他心上的焦躁也少了许。
他不由得感叹。不论能力,自己的儿子也能有这一分稳重就好了。
小弟子向他点了点头,转头给别人续上了茶。
到了清雷这里,清雷抬起左手:“不用。”
小弟子的视线在他的金属的右手上转了一圈,躬身走到了主位的后面,他一个拿着茶壶的小弟子,低眉顺眼的,倒也没人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