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郝之祥对本王说过,沧澜坝之建,多有短处,且历风雨多年,难免朽腐┉┉”云瞳换了一个话题:“可趁此机,一并大修!”
  “自是可修,然不可毁!”离凤争道。
  “有道是┉┉不破不立┉┉”云瞳盯着他,待要解释两句,谁知却被打断。
  “沧澜坝虽有微瑕,不掩其功,当此春汛要时,补尚不及,何言毁弃!琅郡大堤千疮百孔,王主为何躬亲查察,犹令死保?既言“天灾当前,人命至重”,便当护佑众生,一视同仁!”离凤急声言道:“难道在王主心中┉┉只有紫胤,而无天下?难道紫胤之民是民,他国之民便不是民,而为蝼蚁?”
  “┉┉”云瞳眸光猛然一沉。
  屋中一片静默。
  叶恒偷向沈莫眨眼,意思是先换掉手上这份,改念别的,不要令王主尴尬。就听云瞳又问:“马自欣还写了些什么?”
  “┉┉”沈莫只得举起函纸继续念道:“今赤凤已亡,百年之耻,当雪于今日!泄洪涛于其境,降天威于其国,羞赤氏、锢民心,而震慑璃、龙、麒、乌!扬王主之美名,传┉┉”
  “嗬┉┉”离凤再听不下去,怒笑一声,将其斥断:“何出此悖论!”
  众人眼瞅着他大踏步上前,从沈莫手中抢去信函,“啪啪”几下撕成碎片,往空处狠狠一抛。“原来英王命毁沧澜,是为雪耻!领军侵凤,是为扬名!悖逆天心,罔顾民情,是为一己之私,欲成千古罪孽!嗬┉┉”
  “池敏!”叶恒听他言辞激烈,当即断喝一声:“王主征凤,是以有道伐无道,什么为了一己之私?”
  “何为有道?何为无道?”离凤怒目而视:“你们说赤氏无道,可司烨能以己躯相救凰都万民!你们说自己有道,如何要泄洪波残害无辜百姓?”
  “阿凤┉┉”云瞳刚要说什么,忽而听到他的后半句:“赤司烨以己躯相救凰都万民?怎么回事?”
  “┉┉”离凤脸色一白,暗悔失言。
  云瞳起身离座,步步逼近他面前。
  “英王息怒!”清涟脱口而出:“我觉得┉┉池公子的话不无道理┉┉”
  从奕在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你又不是凤国人,怎么也跟着不信王主?”
  离凤眸光一跳。
  清涟却被噎得一窒,回头想要辩解:“我不是┉┉”
  “池公子心忧家国,难免行事躁切┉┉”从奕冷冷向离凤看去:“妄猜王主心意,总不妥当┉┉”
  “┉┉”离凤暗自咬唇。
  云瞳直迫得他后退几步:“那依你之见,本王该当如何行事?”
  “┉┉”离凤欲言又止。
  “本王把狠话都说出去了:要与琅郡大堤共存亡!”云瞳又凑近了他一些:“不泄洪,堤坝保不住,下游百姓但有死伤,本王莫说千秋名节,就是今时性命,也堪忧虑!阿凤你说,我是先顾身后之名,还是先顾眼前之命啊?”
  “┉┉” 离凤没有回答,手指缩在袖中死命捏紧,忽而碰到那一张伪造的泄洪密令,眼光下意识往桌上的小印扫去。
  清涟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来到离凤身边对他言道:“这些事┉┉自有英王处置,你多说也无益处,还是┉┉赶紧退下吧!”
  “┉┉”离凤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几次握住泄洪密令,终又松开。思之再三,他双膝一跪,给云瞳磕了个响头:“王主,请通开上游洪口,泄沧水,入合江,救琅郡之险,保沧澜无虞!”
  “嘶┉┉”叶恒倒吸一口凉气,不等云瞳开口,先就急道:“上游泄洪,势必水淹襄亲王府。将太宗皇帝朱批谕旨“永世流芳”之所,化成乌有!王主等同欺君,那如何得了!”
  听他细细一说,从奕、清涟并冯晚才知其中利害,各个忧急无措。
  “怎么办?”云瞳目光仍落在离凤身上:“阿凤,你说该怎么办?”
  “┉┉”离凤已将唇瓣咬的鲜血淋漓。
  “罪犯欺君,本王也难逃一死┉┉”云瞳抬手捏住他下颏儿,逼他直视自己:“你的主意┉┉会让我死┉┉我若死了,你┉┉”
  这世上只有一个司烨,甘为百姓葬送自己,其她人,都只是说的好听罢了┉┉离凤并没顺着她所说而想,阖眸掩住内心的失望。再等睁开,已是一派决然。
  云瞳见他眼角慢慢滑下一滴珠泪,转而却又落进骤然绽开的笑窝里,不由一愣。
  离凤就在袖中,一点一点的捏碎了泄洪密令。
  “阿凤┉┉”
  “英王┉┉”离凤一字一句的说道:“可容我伪造你的笔体写一封泄洪密令:水患深重,十万火急,炸开上游通口泄洪,以保琅郡大堤!盖上一枚你的私章,令下郡府。事成之后,你将我交于紫胤朝廷!就说┉┉赤凤太女未亡人欲为家国复仇,造书盗令,一为毁尔国国魂;二为陷你于死路。胤皇有爱妹之情,不会追查过甚,不过将我凌迟结案,仍将保你禄位!”
  “啊?”叶恒等人无不听得目瞪口呆。
  “┉┉” 云瞳的手指抖颤了起来,忽而使力一掐。
  离凤忍痛更高的抬起头来:“洪泄堤全!沧澜琅郡,皆能平安!而王驾名节性命,亦无可忧。此兼美之事,何乐不为?池敏┉┉死有所值!亦所愉快!”
  “你┉┉”
  “侍宠公子盗取私章,还能运出馆驿,直达郡府,听来便是漏洞百出。”叶恒回过神来,连声嗤笑:“单说王主这疏忽纵容之罪,便难于撇清,遑论其它!”
  离凤回以一笑:“正因漏洞百出,朝野才会瞩目议论,百姓们才会细穷究竟,知英王是有意为之,后日必感大恩!胤皇若如传闻中那般圣明,又岂能不明其中缘由?以“疏忽纵容”或“风流罪过”相责,亦不过小惩。”
  “┉┉”叶恒原想再说,却见云瞳眸色乍红乍黑,时如火焰燎天,时如墨云翻卷,显见怒意升腾,已难遏制。当下不敢再言。
  从奕也瞧出端倪,心忧云瞳,便上前责道:“前度,王主耗资九万两白银将你赎出青楼,已致清誉有损。今若再依此计,又将留下贪色护短、因情误事之名。两番遗累妻主,你何能安心?还不从速退下,反省己过!”
  “是啊!你该记着自己已为人夫侍!”清涟也从旁提醒:“王主待你有恩,你若还之以仇,怎么说的过去┉┉“
  还没应选,就争着来摆正君的架子!可笑至极!离凤看了两人一眼,缓缓抬手取下左耳的珠粒:“恩仇相继,欲偿不能,池敏惭愧之至!然┉┉天下苍生最重,社稷君皇次之,至于身家情怨,无足道哉!王驾若恨池敏┉┉”话到此处,他看向云瞳,本想一笑,眸中却忽起泪意:“┉┉它日,便将我挫骨扬灰吧!”
  “啊┉┉”屋中众人谁也没料到他竟有这番悖逆的举动,竟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从奕倒退两步,惊得无以复加。
  云瞳一双血红眸子从他脸上移到那颗被捧近自己眼前的耳饰上,嘴唇颤了两下,又紧紧抿住。
  “请┉┉允池敏所请!”离凤甩开眼中珠泪,咬牙言道:“通开上游洪口,泄沧水,入合江,救琅郡之险,保沧澜无虞,安万民之心!”
  “┉┉”云瞳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他。
  屋中静得怕人!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门外传来“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伴着凌讶一声嘹亮的高喊:“紫卿,成了!你居然真把上游通口炸开了┉┉洪涛直流合江,襄王府邸现已一片汪洋,你怎么不去亲眼看看┉┉”
  “啊┉┉”屋中一片惊呼。
  叶恒当先看向沈莫,见他也是一脸震惊,心中暗道:看来王主也没和他说,这样隐秘的事儿,怎么凌少爷却先能知道。
  离凤呆了一瞬,急切问向凌讶:“凌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离凤!本王来告诉你┉┉”云瞳唇边绽开一缕毫无温度的浅笑:“今晨,谢将军领本王亲军,已在上游扎营。午时钟响,洪口已通!”
  “┉┉”离凤完全呆住,见她深沉的目光又扫过自己举着的西海明珠,下意识就缓缓合掌。
  云瞳冷笑一声,忽然玉手高扬,直向他脸上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太忙,太累,这章回头还得改改!下一更感觉也比较费劲儿,大家且容个空,我明后天还要开会发言,估计得周日再更了。
 
 
第296章 教凤
  “啪!”
  脆生生一记耳光,打得离凤斜扑在地,玉雕似的左脸颊上立时肿起红红的五个指印。
  屋中接连响起冯晚、清涟、沈莫的惊呼;从奕心头剧跳,下意识闭紧了眼睛;叶恒已朝离凤迈出一步,慑于云瞳的脸色,没敢再动。唯有凌讶一愣之余,闪身挡住:“紫卿┉┉你┉┉”
  “王主息怒!”冯晚赶紧拉着小西、小北跪下,想为离凤求情,又不知该怎么说,焦急之下,连磕几个响头。
  离凤咬着唇,慢慢跪直身躯,左手也不去抚挡颊侧红痕,只是收回袖中,紧紧攥着。
  “┉┉”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久久未动。
  “这┉┉”凌讶瞧来瞧去,不知缘故:“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瞳不开口,谁敢答他?清涟频频递去眼色:快别刨根问底了!那些话我听着都受不了,若再讲一遍,激的王主大怒,难保不把池敏打死!又见离凤垂首静跪,也是一言不发,不由为他生了怨恼:怎的这般倔强!既做错了,不该向王主赔情么?还死硬着作什么?
  离凤等了半晌,不见云瞳发落自己,心中渐起疑乱,偷眼一望,见她眸中还是一片血红,却又泄出丝丝缕缕的哀怒来。一怔之下不敢再看,心间暗起疚意,手心却先一疼,原来攥的那枚耳徽太紧,被金托子硌出了血印。
  终于,云瞳缓缓收回目光,转向冯晚言道:“起来,笔墨侍候!”
  “┉┉”众人都觉心尖一纠:这是要┉┉
  离凤的目光随着冯晚进出里屋,左手一时攥的更紧,转而又想:已然如此,求告无益,凭她要杀要休┉┉又有何所谓?等判了我,我再向她磕头告罪,就说:池敏不识英王心意,前事┉┉
  还未等他想完,忽见云瞳抬手一指从奕:“放在尚书面前!”
  “┉┉”从奕不明所以,疑惑的向她看去。
  “从尚书妙笔,请替本王拟一折奏章!”云瞳缓缓念道:“┉┉臣,为私泄琅郡上游洪口致故襄亲王府覆没一事,伏罪阙下!”
  “┉┉啊!”离凤忽忽呆住。
  “┉┉”余人都觉心惊不已,人人肃立,各个屏息。凌讶向她身边靠近了一些,皱眉听着。
  云瞳先说了一番琅郡水文、堤坝现况,官员做派,百姓苦楚,直至春汛竣情:“┉┉值此危急存亡,臣无由坐视!查察多日,会商再三,唯通上游洪口一途,可救万民!
  臣,知故襄亲王府建于斯处,昭先圣遗烈,巍峨宏阔。皇祖御笔“万世流芳”,期以不朽!今因臣一令,猝毁狂涛,盛景难再,王灵不归!臣,实愧颜无地,亦诚惶诚恐!”
  说到此处,云瞳阖目深叹。
  “然,“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先君教诲,臣不敢或忘!“宇内归一,海晏河清,解民倒悬”,此圣上宏志,臣亦不敢辱负!”
  离凤浑身一震。
  “昔襄王谏太宗皇帝,封阻水道,经略洪波,为庇下游生民,建府其上,一为坐镇,二为表率。今情势有异,重开洪口,亦为救民。”云瞳继续言道:“斯人虽逝,仁心未改!旧府虽没,国魂有继!此臣所以行事,毫无顾忌,谓使襄王重生,念臣忧民之切,亦必宽谅之故!”
  她的目光扫及地上被离凤撕碎的纸片,冷嗤一声:“琅郡商粮官马自欣上书,请毁沧澜坝以复前仇!哼!其心实不可问!”
  众人听她猛地一拍桌案。“想赤凤已归大胤版图,百姓亦尊圣主为母,遇有灾祸,君佑民,母护女,此人间正道!岂有无缘无故,国毁家,母仇女?邪妄暴戾,大违天和!若依其言,祸从此始,陷吾皇于不仁不义,不君不母之地,丧心病狂,竟至于此!”
  离凤感觉到云瞳的目光又落回了自己身上,不由心中一紧。
  “赤氏无德,怀贪鄙之心,行暴虐之治,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重私欲,塞言路而酷刑法,先诈力而乏仁义,坏宗庙而失民意,何能为天所佑,享国长久?向使赤连凌早定国储而任用贤能,赤司烨肯弃微名而专务国事,赤司炀肯舍私志而勤劳王政,君臣母女一心,轻徭役,发仓禀,虚囹圄,寡刑戮,养盛德,收民心,纵本王兵众马壮,名显威行,军临城下,广占疆域,未必┉┉不能安保社稷!正所谓,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云瞳盯着离凤,一字一句说道:“至于何为得道,何为失道┉┉足下“心明眼亮”,可自察之,可自悟之!”
  离凤嘴唇颤了几颤,没能说出话来。
  “尔献计本王,伪书盗章,希舍己身而保民效国,听来义正词严,实则┉┉”云瞳的眼睛又是通红:“自私之甚!”
  “啊┉┉”离凤大吃一惊,却又满带疑惑:我自私?
  “当此之时,复通上游水道泄洪,已势在必行。本王虽未及请旨,然所言所行,不愧不怍。尔将此正大光明之事,混于阴谋诡计,是以宵小之心度正德之腹,此一不当!”
  离凤登时脸色发红。
  “赤凤方经战乱,民心思治。宜加抚慰,不可轻间。若尔计得逞┉┉”云瞳使劲压下一口气:“消息传出,天下震荡!赤凤百姓先闻马氏之策,心必惶惶;复见英王犹疑,更起忧惧;再见故太女婚定之男舍命为救,竟遭胤廷屠戮,定然变哀为怒,视我为仇。一旦激发民变,则干戈再起,祸乱又兴。此┉┉二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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